@_一只糖罐_
-----正文-----
/_一只糖罐_
我睁眼醒了,感觉头晕目眩,头还痛得我几乎要吐血。我忍着眩晕打量周围,天色暗沉,估计太阳已经落山了,我躺在河边的一处草堆上,还挺软乎,没把我磕着碰着的。
不远处看着像个小村落,我对这里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打包票我是没有来过的。
上一秒我还在吴山居跟胖子打电话,胖子家长里短地说了一大堆,我根本不想听他在潘家园的光辉事迹,我就想问问闷油瓶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落下什么身体上的毛病,脑子的毛病我也就不问了,估计也没得治,只能赔在我手里养活了。
胖子骂我没良心,只知道小哥小哥,骂完了才说小哥目前精神不错,状态良好,就是彻底恢复了出厂设置。
前几天我才跟潘子去见了楚光头,知道了他以前在广西的事,我让胖子把手机给闷油瓶,想跟他交代几句,心里酸得很,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捏着电话隐隐约约听见闷油瓶的呼吸声,我叫了一声小哥,电话里看不到人,不知道他什么反应,隔了一会儿,我听见闷油瓶回了一个带着尾音的“嗯?”
这声音还挺有磁性的,我心说要是闷油瓶找不着工作了说不定能应聘个电台主播之类的,天天晚上就坐在录音棚里陪人聊聊天放放歌,或者给人录有声小说也行,可转念一想如果人家按字数收费,闷油瓶一天估计最多只能赚个块儿八毛。
但说真的,要是实在赚不着什么钱,我也是能白养活这么一个小白脸的,主要是养个闷油瓶也就是喂饱饭睡好觉,打扮干净了就行,想想也不花什么钱。
我突然想起来去北京看小哥的时候,他脸上的口子还没好,于是先问了他脸上留没留疤,闷油瓶停顿了一下,接着从听筒里传来点摩挲皮肤的声音,然后才回答我“没有,已经好了”。
我估计是他根本没注意过,听见我问才想起摸摸自己的脸。
说着就聊开了,本来我就挺能说,现在知道了一堆事更是憋不住。
可能闷油瓶也知道我在电话里看不到他点头,所以闷油瓶回了我很多“嗯”、“是”、“好”一类的话,我觉得很新奇,很少这么密集地听到闷油瓶的声音,情不自禁跟他讲了很多没什么用的屁话。
挂了电话,我窝在沙发里苦着脸在网上查失忆的相关资料,网上说“失忆症最常见于阿尔兹海默症的老年人”,我琢磨了会儿觉得哪里不对,又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过了会儿觉得渴了,我试图去拿桌上的水杯,桌子离我有点距离,我伸长了手也够不着,心里正骂王盟扫完地不把东西归整回原位,突然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一下子翻了下去,吓得我赶紧闭眼。
结果想象中的疼痛没来,我忽然失去了意识,等我醒过来,就到了这里。
我缓过了神,从草垛上艰难爬起来,检查了自己没少什么零部件,这才朝眼看着的附近一处小村寨走去。
这里的寨子是典型的瑶寨风格,高脚木楼,黑瓦黄泥墙,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是这个样子——看上去似乎都没有住人。
我稍微往里走了几步,就看见一间更破旧些的房子,连墙似乎都只糊了一层,院子里架着一丛火,正冒着水汽烧着一壶热水,不知道什么植物在火里被烧得噼里啪啦得响,边上摆了个大红花的搪瓷杯,像是刚洗过。
刚刚在屋里就没喝上水,这会儿我口渴得难受,左右看了看没人,也不知道上哪儿找人讨水,干脆端起地上的搪瓷杯蹲在火堆旁边等水开,心说一会儿留点什么东西给人家好了,也不白喝人家一口水。
等水开的过程中我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整体简陋得很,最多的就是杂草和烧火的木柴,房子看着也很小,明明怎么都不像住着人,可院子里又烧着水。
眼看着水开了,我也顾不得想这么多了,缩着手扯出一截袖子垫着,去捏水壶的把手,这水壶还挺大,装满了水,我得两只手提着才倒得动。
正往杯子里倒着水,我忽然听见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个声音,我几乎是一听就知道是谁。
“你……?吴邪?”
“小哥?!”
我靠!这穷山僻壤的!我他娘的终于找着靠山了啊!
我又惊又喜,差点把水壶撒了手,晃荡着放在地上,我立刻回过头去看,却直接给我看傻了。
脸是那张脸,身材也是那个身材,可这一身破破烂烂的短褂短裤是个什么打扮???
我目瞪口呆地僵在原地,心说这闷油瓶不会是喜欢玩cosplay吧?我跟胖子这么久了居然也没发现他有这个癖好,隐藏得够深啊。
眼前这个闷油瓶表情看上去颇为复杂,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我,手里还捏着几片皂角,不得不说,配上这一身专业服饰,还是挺还原他cos的人设的。
如果他cos的是勤劳朴实勇敢伟大的劳动人民的话。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有点不对,闷油瓶盯着我的目光明显有些太过于热烈,因为以前他从来没有看过我这么长时间,相反总是我在下意识地盯着他看,而现在,他简直像是想要用眼神从我脸上扒下一张皮来。
我觉得很不自在,主动打破沉默问他在这儿做什么,胖子呢?不是应该在北京吗?怎么来的?这一身又是怎么回事?
他根本不理我,而且心思根本不在我这儿,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屋子里看。
我心说难不成闷油瓶在这山沟沟里藏了个连我都不知道的东西?哪种类型?哪种用途?
或者更刺激一点,说不定他藏了个人。
想到这儿我突然觉得好笑,闷油瓶藏了个人,他要做什么?金屋藏娇?
不过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我看见那间屋子的门被缓缓推开了一条缝,一只还挺白的手扶着门框,我这个角度看不见人,但我看见了,那儿确实有个人。
我靠。
我靠!!!
张起灵他娘的还真藏了个人?!
还没等我消化下自己感情受挫的消息,马上又从屋子里传来了声音:“谁啊?”
这声音非常熟悉,我几乎一听就知道一定是我身边的人,而且与我相处的时间一定很久,这种熟悉程度,恐怕只差一点就能达到闷油瓶了。
……他娘的闷油瓶,现在不想说他。
我下意识转过头去看那扇门,又被推开了一点,这次从门后探出了一张脸,而几乎在我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我整个人都僵硬了。
那是我的脸!!!
我脑子完全僵掉了,此时就傻傻看着他。
我呆滞地盯着那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先是反应过来,难怪我觉得那声音熟悉,他娘的那就是我自己的声音!之后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在确认了无数次之后,终于发现了问题——那的确是我的脸,但又不完全一样,因为那张脸,似乎要比我现在的这张脸,年长一些。
那张比我年长的、我的脸上也出现了诧异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消失了,而我的下巴足足掉了半分钟还没收回来,我心里不太舒服,就好像那个人一副特别淡定,特别牛逼的样子一样。
我看向一旁的闷油瓶,发现他似乎也搞不清状况,眼里有点茫然无措,我心说这还差不多,闷油瓶都懵,那我可不得懵吗?
我还在这边自我安慰,那个“我”忽然推开了门好家伙!我一看这才不得了!衣服都脱了一半了!我再来晚点儿岂不得自己看自己耍流氓了!
闷油瓶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又看了看我,保持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最不擅长应对这种怪异灵异惊悚莫名其妙的事件,一般遇到类似的情况都是我在分析问题,胖子跟闷油瓶解决问题,但这次这问题太难了,我一个标点符号也他娘的分析不出来。
我看闷油瓶解决起来也够呛。
正苦闷着,忽然闷油瓶动了,我看着他拎起地上的大水壶往屋里走,我又担心又失落,担心的是他的手被烫到,但这会儿又不想主动示好,失落的是他竟然去找那个人!狗日的!我靠!
这让我很尴尬,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他娘的闷油瓶,别嚣张!
我听见那个人跟他说谢谢,结果闷油瓶走到门口了他也不知道伸手接一接水壶,还侧过身让闷油瓶进去,意思是还要让他提进去。
我竖起耳朵想听他们说话,屋子里窸窸窣窣地响了好久,也听不清说了什么,过了好久才看到闷油瓶提着空水壶出来,手上的皂角也没了。
他下了台阶朝我走来,似乎想跟我讲话,我此刻非常恼火,又渴又气,根本不想理他。
“杯子给我。”
我几乎是下意识就照做了,等把杯子递出去的瞬间我就后悔了,可是现在收回去又很尴尬,我看着闷油瓶接过杯子,往里倒了满满一杯热水。
倒完以后他把杯子转了一圈,把把手的位置对着我,不得不说,闷油瓶不爱讲话,但确实是很细心了。
我接过杯子,尴尬地说了谢谢,他也不动,就站在原地盯着我看,好像我不喝一口他就不走一样,我明明很渴,但我不想被他知道我很渴,我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嘴唇上刚带了点水我就松了口。
闷油瓶放下水壶给我搬了个凳子,让我坐,他自己就站在旁边看着我,搞得我很被动。
还是渴,我嘴唇上凉凉的,我舔了一口,又舔了一口,再舔了一口。
我趁闷油瓶转过头的一瞬间灌了一大口水,结果被热水烫得呛了至少两分钟。
闷油瓶有点局促地过来拍我背,我心里还是不高兴,但又有点开心,可马上我又注意到他的眼神还是一直在往屋子里瞟,我心里又不爽,立马发作了,逼问他:“小哥?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他怎么会在这儿?来做什么的?你又为什么在这儿?”
闷油瓶似乎是被我问住了,一副全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回答了我一个问题:“他是吴邪。”
“他是吴邪?!”我总是习惯性地认同闷油瓶的一切观点,甚至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到底有没有多出一张人皮面具,确认没有后我才问道:“那我是谁?”
沉默了许久,闷油瓶忽然伸出手,也摸了摸我的脸,然后答道:“你也是吴邪。”
我身上出什么问题了吗?还是我的脑子不太正常了?
说不定是闷油瓶出问题了?我还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这次说不定可以考虑考虑。
我还想问点什么,忽然屋子里那个人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了,头发湿着,看着像刚洗过澡,难怪要让闷油瓶给他弄皂角回来,使唤下人呢?
“小哥说得没错,我是吴邪,你也是吴邪。”那个人走下台阶走到我面前,我仔细看着这张脸,心说要是我十来年后是这么个模样,也不算差嘛。
闷油瓶突然转身进了屋子,出来时手里拿了根毛巾,极为自然地递给了那个人,结果那个人还不接!搞得闷油瓶只能把毛巾搭在他头上,还让闷油擦了几下才接过去自己动手擦头发。
惯的!哪门子脾气!
那个人边擦湿发边跟我解释现在的状况,本来我根本不想理他,但是听着听着我就不得不认真了起来。
“……你跟我确实都是吴邪,不过是不同时间的吴邪,因为一些原因出现在这里,我已经到这里一周多的时间了。你认真点,少来那副表情。”那个人看似颇为了解我,还要反问:“比如我,我……我是十来年后的你,你呢?现在多少岁?”
我不情不愿地答了,然后迫不及待地问他:“那小哥怎么到这里的?我们明明刚从塔木陀回来,我在杭州,他跟胖子在北京治病,怎么他也来这里了?这是哪里?”
“还真是话多。”那个吴邪擦完头发把毛巾扔给了闷油瓶,而后者竟然就乖乖接住了,我恨得直咬牙。
“难道你没有发现吗?这里不是我的时间,也不是你的。”那个吴邪忽然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搞得我很紧张。
“这里是小哥的时间,准确的说,是阿坤的时间。”
阿坤的时间?
几天前我跟潘子去找了楚光头打听闷油瓶,从他那里得知了闷油瓶当过阿坤的事。
现在?阿坤的时间?
我回到了四年前?!
不对,也就是说,那现在的闷油瓶,还没见过我?
那这个时候的他,有被……
我看向那个吴邪,还没问出口,就看见他摇了摇头,“因为一些解释不了的原因,时间和事件不是一定并行的,我问过他很多以前的事情,跟你我所知的,都对不上,所以很有可能,现在这条时间线,跟以前的不会一样。”
闷油瓶站在旁边一脸茫然地听着,我看着他心里很难受,总觉得下一秒他就要被当成傻子抓走给人钓粽子,听完“吴邪”说的话以后我没觉得好受一点,反而更忍不住地去想他一个人待在地底下的场景。
饿了没有吃的,渴了没有水,冷了没有衣服穿,这是什么日子啊?
“……我之前还有过几次这样的经历,一两周左右就回去了,没有任何影响,但具体原因还不知道……你他……咳……你在听没有?”
那个人说我,我也不在乎,我心里想着闷油瓶的遭遇就够难受的了,我一点也不想理“我自己”。
“算了,别想了,你也洗洗吧,都脏成什么样了。”
我闻言低头看自己,发现也不是很脏嘛,衣服裤子上滚了点儿泥,比我在塔木陀滚得可要干净多了。
果然人的底线只要被拉低了一次,之后就会无限地容忍自己不干人事,
那个人拉着闷油瓶的手站起来,极为自然地说:“再烧一壶水吧,我去把屋里收拾了,给他
洗一洗。”
我看得鬼火冒,怎么还动上手了,死命盯着闷油瓶被握住的手,心说你他娘的倒是撒开啊!有你这么逆来顺受的吗!
“吴邪”看着我笑得直抖肩,笑得我瘆得慌,好像在嘲笑我什么一样,我心里不爽,拳头都捏紧了。
这他娘的!挨千刀的闷油瓶!
闷油瓶提起地上的水壶,走去水井打水,“吴邪”让我进屋,我不理他,挥了挥手示意我跟闷油瓶走,他也不管我,自己进去了,
这会儿天已经全黑了,我跟在闷油瓶后面看着他健步如飞,我不熟路,走得磕磕巴巴的,还有心思左右看两边的瑶寨,脚下没注意,忽然踩上一块光滑的石子,整个人一歪就要倒下去,我吓得整个人都僵硬了,然后在下一秒被一只手抓住了腰提溜了起来。
“……小哥,吓死我了,幸好幸好。”
我看着满地的石子一阵后怕,这要是摔下去恐怕得去半条命。
闷油瓶拍了拍我衣服上的灰,道:“别到处乱看,跟我在后面。”
我答应了,心想现在这个闷油瓶好像要比原来那个热情些,当然不是指正常人的热情程度,但已经是我所能感受到的最大的热情了。
还有些怪异,他怎么这么听那个吴邪的话?
我跟在后面琢磨这些事,没注意到闷油瓶停了,一头撞上他的后背,把他都撞得往前一晃,我尴尬地道歉,揉着脑门心说肌肉还是一样的邦邦硬嘛。
闷油瓶看了一眼没说话,拿起一旁的水桶从水井里打上来一桶水,我等着他往水壶里倒,可半天也不见动作。
“怎么了小哥?”
忽然,闷油瓶伸手在水里蘸了蘸,然后凑近了我,两根奇长的手指从我脸上抹过,带了一些力道,手上的茧蹭得我有些疼。
我呆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叫了一声小哥,他的衣服看着破旧,但头发和身上的衣服倒干净得很,像有人特意收拾过,我不得不想到另一个吴邪,然后又是一阵憋屈。
刘海稍微遮住了他的眼睛,瑶寨的夜晚没有一丝灯光,只有月亮还在上班,将就照着,能让我看清他的脸。
“有泥,现在没有了。”
闷油瓶说完这句话自顾自倒水去了,留我在原地想东想西,这个闷油瓶给我擦泥,那个闷油瓶给我抹泥,好一个一脉相承啊,那我选哪个好呢。
……我他娘的在想什么东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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