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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半天过去,他们离第一基地越来越近了。即便师傅不喜欢这里,也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确是方圆百里不见丧尸。对于安全至上的他们来说,这可谓是一条好路线。

今天是他们离开四季基地的第五天,师傅已经腻了压缩饼干。他有张贪吃的嘴,从前在基地带队外出时,就总被调侃是队里最娇贵的。因为别人的包里都是枪械子弹,再不济也是地图和指南针。而师傅的包里总有一个格子被分出来放两颗糖两颗巧克力再加一碗泡面。问他为什么,他就温温柔柔地解释说,没有好吃的他不想干活。

这天中午,他终于忍不住泡了一碗速食蛋花汤,谈不上美味,但多少有点味。清光倒是一如既往地啃着压缩饼干。

午餐的时候,他们把车停在一个加油站背后的丛林里,正吃着,师傅突然把清光脑袋按下去,自己也蹲下。清光马上明白师傅的意思——有人经过。

师傅拿出一个类似潜望镜的东西观察外边。距离他们五十米的地方,一条极长的队伍正沿着这条路往左边走。有经验的人看一眼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军队,也不会是雇佣兵和雇佣兵们别有用心的伪装。褴褛的衣衫容易找,‎‌‍‌男‎‍女‌‍老少的人员也好凑,但这种由心到外的麻木疲惫是刀尖舔血的人很难伪装出来的。

队伍越拖越长,走得慢的人被落在后面,摔倒,昏迷,直到野狗把他们叼了远去。师傅一直盯到了大部队离开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再过了一段能走上好几千米的时间,二人才坐起来。

这时清光揉着蹲麻了的腿往窗外看,发现大概二十米远的地方坐着一个小姑娘,背对着他们,头发乱糟糟的,看身量约莫六七岁,深色衣服,裤子太长而在脚腕那儿堆得层层叠叠。小姑娘多半是在他们蹲下的那段时间来的,一动不动,不知死了还是伤了。

清光看看师傅,师傅泰然自若地一低头,一张嘴,一喝,嘴唇开开合合,但并不说话。待师傅这碗汤喝完,清光的饼干也吃完了,师傅把饼干的包装纸也接过来,塞进蛋花汤的碗里一块丢到后座。

“啪嗒”两下,清光听着挺响,可是小姑娘没有动静。

师傅缓慢把车挪过去,到只剩两米距离的时候,清光确认了,活的。他观察了一阵,没发现小姑娘身上有伤口或者血迹,但不排除是因为衣服又黑又灰,沾了血也不明显。

师傅转过头待了一会,清光起先以为他是在看这个小姑娘,后来才发现原来他是在看自己,用一种很矛盾的眼神,有点像在四季基地时方昊看清光,准确来说,是把那罐蜂蜜送给清光时的眼神,面上坚决内里慌乱。又像是清光收下蜂蜜后,他与清光道别时步履匆匆,却特意回过头欲盖弥彰地和清光说明天见时的平静与平静之下的不舍。

清光觉得自己奇异地明白了师傅的意思,便转过头,隔着一层玻璃窗和小姑娘说:“你好。”

小姑娘不说话。

清光又问她:“你要跟我们走吗?”

小姑娘转过脑袋看他们,这时清光才发现她长得很漂亮。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没张开,总是圆滚滚的让人觉得可爱,可是她这时的五官已经很精致了,有着像洋娃娃一样的大眼睛长睫毛,圆圆的脸蛋和尖尖的下巴,只是脸上从额头到下巴有一道还在渗血的疤。

第一基地里有许多折磨人的手段,最基本的刀枪,然后是不那么常见的鞭子、钉板、烧火棍等等。清光自己没用过鞭子,但见过别人用,他知道一个不锻炼的人拼尽全力挥一鞭子大概能抽成这样。

她仍旧不说话。

清光说:“愿意的话,你点点头。”

师傅手握方向盘,并不在意似的——如果清光不知道汽车压根没启动,大概会相信。清光这时也不好和他说话,只好拍一拍他,就拍在他的手背上。清光仍然没有别的意思,仅仅是安慰,师傅却又是极不自在地往里收了下手。

兴许是清光对于师傅来说实在是年纪太小了,被晚辈这样照顾,他总归是有些羞愧的。这并不奇怪。

清光仍看着窗外。许久,小姑娘的脑袋像是被风吹着低了一下。清光脸上难掩惊喜。而师傅则是立刻下车替她拉开车门,等她自己站起来、走过来,再手脚并用地爬上这辆底盘快比她高的车。

师傅这会儿终于打着了车,汽车缓缓驶出丛林,重新走上那条不久前有一支队伍走过的路。而清光则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药箱。他惦记着小姑娘的伤,不过没有把整个药箱给小姑娘,里面小刀、剪子什么都有,多少有点危险。清光只朝她递去一瓶碘伏和棉签:“会用吗?”

小姑娘盯着那瓶碘伏半晌,没有接过。

清光道:“我帮你?”

小姑娘没有反应。

再等了十来分钟,清光只好把东西收回去。

汽车尽可能快地开了一个下午,入夜时却仍没能走得太远,甚至用望远镜还隐隐约约能看见第一基地里的高楼大厦。晚餐仍然是咸味的压缩饼干,他们并没有因为小姑娘的加入而多给自己泡一碗蛋花汤。

这天晚上师傅和清光都没睡,一个注意着外边,一个注意着车里。天亮后吃过早餐,他们继续前行,终于在这天日落前到达了另一处人类居所,地处旧时明都水田市,现今K-6区,按旧时数据,这里距离四季基地路程约687公里。

师傅把车停在门口,下车去和守门小队的队长报了自己的名字和来处。清光环顾四周,树木丛生,杂草也丛生,人走在里面,腿像是少了一半。不远处有一片爬满藤条的外墙,粗犷得就像是野兽用爪子刨出来的。清光眯起眼睛看,发现上面居然挂了个光屁股的小孩,大概率是个小男孩,万绿丛中一点白。而清光脚边的小姑娘也随着他直勾勾地看。清光感到一阵微妙的尴尬。

“它叫昆仑基地,建立到现在大概只有二十多年吧,但是发展得很好,可以说是我们四季基地的奋斗目标了,里面很多都是原先第一基地的人。他们老大叫秋月。”师傅喝了口水,把水壶插回背包里,不仅没管人叫大内总管,还比当时介绍周自行多了一句,“她是个好人。”

“嗯……师傅,你有没有看见那边墙上——”

正巧在这时,外墙那儿走出个人,手一抬便把那小孩取下来,小孩立马抱着什么东西嚎一嗓子,赶紧撒丫子跑了。清光终于松了口气。

那人径直朝他们走来。以清光观察陌生人的习惯,最先注意到的便是她虽然看着清瘦,但身着短袖露出的手臂肌肉明显,一双长腿看起来能把刚刚那个竹竿似的小队长踹飞。而且她有一点和师傅很像,像是那种即便被关进监狱里,也会心平气和给其他囚犯讲述《道德经》的人。她和师傅拥抱了一下,互道好久不见,犹如清光从前见过的那些教授在和他们许久未见且远道而来的学生打招呼。

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清光总觉得秋月眼熟。

师傅和秋月介绍清光:“我的徒弟。”和她介绍小姑娘:“第一基地里赶出来的。我不能带着她一起走。能不能让她留在你们这?麻烦你了。”

“知道麻烦就好,改天至少得给我送包烟。”秋月道。

师傅笑说:“现在送也行。”当即倒回车里,从抽屉里把已经抽了一半的那包扔给她。这是清光第一次看见师傅手上拿烟,他有些疑惑这是不是别的什么人把烟落在了师傅车上,比如说方昊,方昊抽烟,也曾坐过师傅的车。

秋月拿了一根出来,摸出打火机点着,吸了一口。众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这,然后她问:“吃了吗?”

师傅说:“吃了。”

“吃的啥?”

“压缩饼干。”

“啊,可怜。”秋月以一种十分幸灾乐祸的语气说。

师傅习以为常:“没办法啊。”

秋月笑了一会,烟夹手指上,又过了一会儿:“这么多年了,那里还是这么恶心。”

师傅也笑了声,很平常的笑容。清光却从中看出了嘲讽。

秋月走向小姑娘,弯腰朝她伸出一只手,没抽完的烟背在身后。她微笑着自我介绍:“小姑娘你好,我叫秋月。”

毫无预兆的,小姑娘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这种尖叫刺穿皮肤,抵住心脏。在这漫长的十几秒里,在场的三个人,全都一动不动。

血从小姑娘脸上裂开的伤口里流出来,像一道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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