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家的事,别带饭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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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所院子,流风回雪飘然落下积了薄薄一层,还没进门,译天便闻到一股香辣的味道,刺激着他的鼻子。
这气味从屋内飘过来,译天心中一动,命令护送的太监先行回去,他拄着拐杖,靠在门外的槐树下喊了两声花奴。
“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先是花奴探头从帘子里钻出来,亲热地拉住了他的胳膊。接着韩卢与韩直二人各自拉开一半帘子,韩卢站在门口注视着他,雪落在他的乌纱帽上,看着花奴扶着他走来。
花奴问:“昨天便说要给公子做好吃的,庆祝公子高升,您猜我们做了什么?”
“还用猜?这么大味,不就是吃火锅儿?”
“下着雪呢,快进来。”韩卢对他说。
译天应了一声,在花奴的搀扶下走进了屋子。
扑面而来一阵炭火的温暖,译天看到起居室多了个棕色圆桌,一个宽大的铜圆锅摆在正中,下面烧着红彤彤的炭火。
在花奴服侍下,译天边换衣服边说:“我口味重,多给我打点辣椒面。”
小宁子正在给众人打着碟子,围着铜圆锅摆了一圈食材。棕色木桌上的大碗白瓷盛满了珍珠米饭,灰黑色毛肚泡在冰水中,肉汁四溢的卤红辣椒牛肉片,粉嫩鸭肠条条分明,浅浅盘子堆了嫩绿的时蔬,红油火锅汤料正炖得沸腾,沸水吐舌出了许多泡泡。
“好久没吃了。”
看到沸腾的白气,翻出阵阵辣椒与藤椒的香味,译天情不自禁吞咽起了口水,问道:“这些,都是你们给我准备的?”
“当然!公子喜欢热闹,所以我把督主和千户也叫来了,一起围着锅吃吃喝喝,多开心!”
译天开玩笑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就你机灵,俗话说‘菜当三分粮,辣椒当衣裳’,冬日确实适合大家聚在一块吃火锅儿。”
与此同时,韩卢替译天拉出椅子,扶着已换了灰色便服的他落座,然后坐在了他身边。花奴则坐在译天右手边,韩直挨着花奴坐。
译天见小宁子还没落座,反而站在一旁拿着调料和长竹筷,弯腰服侍众人,便笑着劝说:“站着干嘛,一起坐下来吃吧。”
“奴才还是伺候公子吧,一桌哪能没个伺候的人呢?”
“火锅都是自己夹菜,不用人伺候,你在我这儿那么长时间,不必拘束。”
不管译天怎么说,小宁子都不肯坐下,还是花奴笑得腰都挺不直了,靠在韩直身上笑着说:“公子,他不是拘束,而是不敢坐在大哥身边,大家都害怕这个活阎王!过来,你坐我这儿来伺候公子。”
花奴将他拉过来,强行按着他坐下,小宁子瞧督主摘了面具的模样,并不是面目狰狞的阎罗样,长得还有几分好看,这才忐忑地坐了。
译天不管他们,很快烫了两片毛肚,在麻辣面干碟滚了一遍,都放到了韩卢碗里。
“这么快?能吃吗?”韩卢夹起卷起的牛毛肚,却没有吃。
“你没吃过川蜀火锅,所以不知道,吃毛肚和鸭肠这些,“七上七下”,很快便烫好了,不然都老了。”译天似乎是认真教着他,“干碟沾毛肚牛杂片片,加了葱蒜的香油湿碟沾肉。”
瞧那两片滚满红辣椒面的毛肚,韩卢半信半疑,将一整片毛肚塞进嘴中咀嚼,一股热气并着疼痛从舌尖升起,顿时皱起了眉头。
“好辣!”
韩卢放下筷子,拿手扇着嘴,被辣得通红的舌头伸出,译天大笑了起来,连忙给他递了一杯茶。
“什么嘛,大哥可是武功天下第一,还怕这点辣?”韩直揶揄道。
韩直烫了一碗肉,和花奴二人吃得津津有味,韩卢拿手帕擦了擦嘴,问韩直:“金陵向来不食辣椒,你怎么偏偏就能吃辣呢?”
“我经常出去跑,冷了就吃辣热乎乎的,习惯就好了,大哥你快吃啊,公子又给你夹肉了。”
韩直还记着上次几人一起打麻将的窘事,便一直拱火韩卢吃菜,译天没怎么吃,反而给韩卢夹了很多菜,韩卢没吃多少便满头是汗,忍不住张着嘴喘气。
译天笑得眯起了双眼,拿出一把折扇,给他扇着风解热,取笑他说:“这样就垮丝了?如此之态,可不跟狗子喘气似的?”
“你别管我,多吃点儿菜。”
说着,韩卢本想将肉夹到译天碗中,译天夹着他的筷子,非不吃肉,反而烫了菜,沾了辣椒面非要给韩卢吃。
他这侧逗着韩卢,对面的花奴边吃,边问韩直怎么他们俩今天如此有空,小半个下午都呆在这儿。
韩直举着筷子给她添菜,兴高采烈比划着说道:“害!你可不知道大哥今天多微风,就亲自提审了下犯人,结果全东厂的犯人都畏惧得招了,厉不厉害,这下我们大伙都能放两天假了!”
花奴拍着手说:“放假?那你带我出宫玩,好不好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下午与嬴渊交谈的一番私密之话又撞入脑海中,译天试探着问:“你们是如何提审犯人的?”
“掌狱提审,全部犯人都跪在校场上,然后杀鸡儆猴,揪出个刺头……”
译天听他说着,给韩卢扇着扇子的手慢了几分,被韩卢察觉。
“吃饭,公家的事,别带到这来。”
听到韩卢语气忽然变得冷漠,两人眼神一对,他是平日公事公办的警告目光,韩直立马闭了嘴,对公子赔罪。
花奴趁机把他面前的碗倒满了酒,嚷嚷道:“把这酒喝了,公子就原谅你。”
“没事没事,快吃吧。”
但任凭韩直再不会察言观色,此时也发现译天脸色变了,连忙喝了酒赔罪。译天默默夹过肉,慢条斯理地吃着。
“怎么了?”韩卢问。
译天摇了摇头,却感到一只手从桌下伸过来,摸上了他的大腿根部,往私处一掐,惹得他浑身乱颤,筷子连着肉一抖,一齐掉在了桌上。
韩卢不喜欢他有事瞒着,译天明白,看来不在这儿交代,不到晚上,连在饭桌上,就会于众人面前出丑了。
绝不能说出嬴渊之事,译天随便找了个理由,对韩卢说: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到小时候的事,这才心情不好。”
译天放下筷子,注视着锅中沸腾的红汤,叹息着说:“好久没吃火锅了,你不知道,这其实都是码头上的棒棒们吃的东西。小时候我在成都郊外修觉山下修行时,山下五江汇聚,有一个热闹的大码头,晋王个头大,吃得也多,在寺庙时常吃不饱,就拉着我去码头蹭火锅吃。唉,说起来他们都是做苦力的百姓,却很是热情,照顾我们两个小孩,取笑晋王是酒肉和尚,他们从河里钓来河鲜,加上菜叶子和豆干吃,最好的一顿,我记得是有人从宰牛场捡来牛肉片和牛杂……现在想想,百姓都不容易,连吃顿饱饭都是奢侈,可朱门酒肉臭,世间为何如此不公平呢?”
韩卢眼睁睁看着译天夹起已掉在桌上的肉片,重新塞进了嘴里,便安慰他说:
“译天,不要想太多了,这些事自古以来便有,不是你能改变的,多想只会徒增烦恼。”
可是译天心中依然是苦闷的,除了嬴渊之事,他又想到码头上那些棒棒,不知过了这么多年,是否还都活着,或者死在了某个寒冷的冬天?
他心里想着事,当夜晚沐浴洗漱后,躺在床上和韩卢行房云雨时,仍然有些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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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到督主是公务员咩?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关站前最后一更了;
好消息是我一定努力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