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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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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步惊云打了个平手。

-----正文-----

第二天,聂风去天下会的活动地点交自己的报名表。天下会和学生会在同一栋教学楼里,分占了不同楼层,而学生会又是每年百团大战的主办方,天下会在校内的地位可见一斑。但聂风是新生,还体会不到这里面到底有多少弯弯绕绕,这一栋庄严瑰丽的建筑里又藏进了多少勾心斗角,他只觉得这栋楼前的台阶好长,足有四十四阶,且每十一阶就分出一个平台,摆了花植,将这宽阔台阶分成三条长道。人慢慢地从这四十四层大理石铺就的台阶走上去,足够一颗心像天上的云似的飘飘荡荡几个来回,好好想一想他做下的每一个决定。

聂风没有改变主意,他一直走到楼梯上,从侧门进楼梯间,上到二楼天下会所在的楼层,径直找到了天下会的面试点,交上自己的报名单。

今天步惊云坐在这里。

他在这里,这里就只剩他一个人。

他倒也没有霸道到这种自己待的地方就不许别人待的地步,可他什么也不用做,人们就已经自觉地躲着他。一个人没朋友到了这种地步,或多或少,总是容易在看客眼里显出几分悲情,但没人敢去对步惊云说:你真可悲。人们只敢在心里暗暗地想,在他背后低低地说,步惊云再厉害怎么样?还不是孤独得像条狗。

这句话步惊云知道吗?想过吗?

可也是他,在入学的第一年,新生在老生们眼里还是一排排青瓜蛋子的时候,对主动示好的学长说——他,步惊云,不需要朋友。

步惊云总是这么不留情面,如果不是他初中二年级时武功就已经远超同龄人,可能就是从小被揍到大的了。可惜老天爷是如此偏爱他,至少到目前为止,总还是步惊云揍别人的次数更多。

原话比这句话要更令人难堪一些,但那位学长站在还穿着新生军训服的步惊云面前,瘦弱得像只趴在草叶上的蛐蛐,步惊云不是那棵草叶,而是更高、更雄伟的,草丛中拔地而起的云松。他穿迷彩服,别人身上扁塌又不合身的一套,在他身上肩膀和胸膛处就都被撑得鼓胀,背总是挺直的,腰带的穿孔却偏偏扣到最里面那一个,猿臂蜂腰,翘臀长腿,你能想到的男人身上性感的地方都能在这具身躯上看见。那位学长大概经不住他一拳,这种直观的、视觉上可见的,纯然的力量差距,鲜明的强弱对比,使在场之人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兴起勇气去反驳步惊云的那句话。

结果就是一年过去,除了与同门师兄秦霜偶有来往,步惊云在这间大学校园里,未称帝皇,却把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

久而久之,人们似乎也都默认了那句话,步惊云不需要朋友。没有人尝试主动接近他,也没有人再尝试去了解他,而这种状态正是步惊云长久以来所熟悉的,他未必乐在其中,却也视之寻常。

聂风将报名表交到步惊云手里。他没有加过社团,不知道像天下会这种大社团初筛过报名表后,原本还会有一轮面试,一轮二试,他和步惊云打了个平手,这些就都变成浪费时间的虚礼,交完报名表,就直接成为了天下会的一员。

“神风堂。”步惊云念出聂风报名的部门,他发问,“为什么不去天霜堂?”

聂风有一点惊讶,因为步惊云看上去并不是喜欢寒暄的那一类人,但既然对方发问,他自然会答:“因我较为擅长腿法,所以选了神风堂。”他说完这句话,不自觉地笑了一下,这微笑是内敛的,有一点觉得自己在自夸的不好意思,却又因为君子直言,并不至于遮遮掩掩地扭捏,最后表现出来的就是自然又平和的态度。

原来对待步惊云,也有人能如此平和吗?

可惜这里没有观众,也就没有人能惊呼几声,扰乱这平和气氛,步惊云的心情也就还是平静的,还能和聂风继续闲聊几句:“秦霜好像很喜欢你。”

这句话太像试探,步惊云又补了一句:“你入天霜堂,他应该会照顾你。”

聂风有一点不会答这句话了,从字面上看,这句话像是好言相劝,但经由步惊云的口,冷冷淡淡地说出来,这句话就像窗外八月的天一样,里面的温和都被大太阳晒得蒸成了青烟,只剩下疏朗又高远的天空,你看着这片天,心里生不出不喜,却也摸不着他的心思。

无论如何,这句话步惊云是寻常在说,聂风也就只能寻常地去答:“秦师兄人是很好,也算是他建议我加入天下会的,但我觉得选堂口没必要考虑这些,还是选个自己适合的最重要。”

他说完这句话,步惊云抬眼去看了他一眼。原来步惊云一直坐在桌子后面,背放松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椅背就完全被他宽阔肩背挡住。他抬眼由下至上地去看聂风,聂风的心不知为何在胸腔里又是一跳,好像他到现在才注意到步惊云一直是坐着的一样——坐着又怎样呢?

步惊云坐着,他就能俯视他,看见他的头发其实带一点微卷,垂下头时会露出头顶的发旋,在靠近后脑勺一点的地方;看见发丝后露出的脖颈,后颈处在低头时凸出的一小块骨头;看见衬衫的圆领和被红色布料遮住的肩背——那肩背是宽阔的,像夕阳下起伏的山脉,万物都可依托进这可靠的胸怀。步惊云抬眼看他,他才惊觉自己原来看了这么多,就连刚刚答的那句话,他这时也才恍然察觉自己刚刚答得有多么漫不经心。

步惊云却无意再说,在审批意见栏里写下了过,签名后面写上步惊云,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最后一点快要点到框外面。

他将这张纸交给聂风,对他说:“去206。”

聂风愣了一下,才应一声:“好。”他接过那张纸时,手指无意擦过步惊云指尖。

他拿过这张纸,要按着指令去206,临出门时又想起一事,回头对步惊云说:“那再见,云学长,还有谢谢。”

门被轻声带上,锁扣探出的声音响起,这件办公室里又只剩下步惊云一个人,他将椅子转了个方向,透过大开的窗户去看外面的蓝天。

此间无声,却听风动。

聂风拿着这张纸走进206,才算是走进了社团招新的正常流程。热情学姐从他进门就迎过来,让他扫码加社团群,向大家介绍这是昨天大出风头的那位学弟聂风,带着他认人。聂风今天被问了十八句“你就是那个和步惊云打成平手的新生?”,六句“昨天你和步惊云到底分出胜负没有?”,被问“步惊云打人真的很疼吗?”三次,被问“被云会长打会不会硬?”一次。

聂风被问到最后一句话时还没有弄明白什么意思,问话的那位学长就已经被围起来暴揍,抱着头直求饶。旁边围观的学姐过来对他说:“别在意,这小子步惊云老迷弟了,说话就是这样没把门的,别理他耍贱就行!”

聂风不答话,只是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学姐看呆了一瞬,回过神,就也冲上去,踹了那位还在挨打的学长屁股一脚,骂道:“烂人,问的什么烂问题?”

她想:多好的一颗白菜啊,要便宜也应该便宜我不是步惊云啊!

烂人大概是那位学长的外号,不少人都这么叫他。他们打人当然也没有真打,都收着力气,只是笑闹。

聂风脾气好,长得好,武功好,在天下会这一群骨干里很受欢迎,一天就混得很熟悉当然不可能,但也确实大家对待他的态度都很友善。而其他一同来这里交报名表的新生,被接待的态度就多少有些平平。或许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件事——他和步惊云打了个平手。

他和步惊云打了个平手。

夜晚,这句话又像月亮一样从聂风的心里浮出来。他关了灯,影子在房间里幽幽地投在床脚,四处都是如墨一般的黑,明明暗暗地晕开,勾勒出他室内摆件的轮廓。他看天花板上黯淡月光,随着天上云聚云散像湖中光影一样闪动,心中突然对那位烂人学长的问话生出一丝明悟,意识到这句话到底是在问什么,背后又指向怎样的含义。

或许是夜太深了,这间屋内又只有他一个人,聂风本应该泛起的羞耻就被他的好奇压了下去。他从小习武,但除了与自己的父亲偶尔对练,极少与外人切磋,恃强凌弱这种事更是从来不做,而他生活的小县城里,也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让他见义勇为,施展一身武艺。细数他从前的切磋对象,数来数去,也就只有一个指头——只有断浪。

和断浪切磋与和步惊云切磋有什么不同吗?

他之前未曾觉得有,可是这一日、两日,所有人都将他和步惊云放在一起,无数的人来问他,用惊叹的目光看着他,藏着嫉妒试探他,还有那位学长的问话……他不好意思叫出烂人这个称呼,可想起那句问话,脸上还是微微地热了。

真的挺冒犯的。

那么,他硬了吗?

一瞬间,聂风脸颊似火烧,步惊云明明不在,现在也不可能在这间属于聂风的屋子里,聂风却像是看见了他一样,羞于见人地噌一下把头缩进被子里。

这好像是有一丝可耻的,来自于同性的性吸引力,多想一分聂风都觉得自己要误入歧途。可人的思想总是不受道德控制,尤其是这夜这么深、这么黑,被子里密不透光,无风无月,聂风被闷出一身细汗,又受不了地重新探出头去,喘了一口气。

他从自己身上想到步惊云身上,发现见了几次,云学长似乎总是在穿牛仔裤,绷得紧,难道是因为穿宽松的走路时会晃吗?

聂风不肯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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