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竹宇先是恍惚的站在那里,他的大哥这是怎么了?
居然让他帮忙摆平他的女人吗?
就在他迷糊的回味着燕竹轩的话语时,燕竹轩已经一溜烟的闪出书房院子的门,很快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了。
只是要书房里的那个女人笑吗?
这应该很简单吧。
可是大哥做不到。
还要他做到了到缕衣馆里通知他。
燕竹宇突的笑了,这好象是大哥第一次摆不平一个女人吧。
好,大哥摆不平他一定要摆平,怎么也要手段比大哥高一个档次,是不是?
燕竹宇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大哥让他进去了,那就说明书房里的女人衣着应该是整齐的,踏过门槛,一步一步的走到书房那张大哥经常睡的单人床前,燕竹宇终于看到了阮红伊,如果不是认识她,知道她是一个活人,此刻的他一定以为那是一尊被放倒的雕像,她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宛若连呼吸都没有了。
大哥说她不是云香凝了,那好吧,他也就不恨她了,“嫂子,要不要喝水?”
床上的女人一动不动。
“嫂子,要不我弹琴给你听吧。”
床上的女人还是没反应。
燕竹宇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到阮红伊的眼前,左右的摆了摆,可,无论他怎么卖力的摆动,那双眼睛都丝毫不动。
“喂,我说我要弹琴给你听,你到底要不要听?”他有点火了,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大哥要把这任务交给他了,原来,这任务很艰巨,艰巨的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完成的。
阮红伊依然躺在那张床上,就连眼睫都不眨一下。
燕竹宇转身就走,一把拿过了燕竹轩书房里的那把琴,其实吧,他根本不会弹琴,大哥和七哥都会弹,就只有他不喜欢这个,可是刚刚他就是吹牛皮说要给阮红伊弹琴了,罢了,弹就弹吧,弹不好还弹不坏吗,这样一想,他释然了,十指真的落了下去,铮铮的弹着那一根根的琴弦,却是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那绝对的纯粹的是燥音。
这声音连他自己听着都皱眉,他想这样也好,说不定床上那女人受不了了就会发声了,可,女人依然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不管他怎么卖力的胡乱的拨动琴弦,那难听的声音都仿佛入不了她的耳似的,让他甚至挫败的以为她是不是什么时候耳聋了?
燕竹宇足足折腾了有少半个时辰,最后,是他自己先受不了了,还有,书房的门外陆成站在那里已经半天了,“十爷,你能不能不弹琴了?”
这话,陆成哀求了他好几次了。
手指优雅的从琴上移开,燕竹宇抬首扫向陆成,“有事吗?”
“王府里所有的鸟都被你的琴声送走了。”
“扑哧”,燕竹宇笑了,“可有这事儿?”大笑的站起来,可是再歪头看看床上那女人,依然没反应,陆成的话不搞笑吗?
完了,他越来越觉得大哥给自己的任务太艰巨了。
“十爷,王妃在休息,可否请你出来一下?”陆成的眉头越来越皱的厉害,十爷这是要干吗?他迷糊了。
燕竹宇冲着陆成翻了一个白眼,随即手一叉腰,“陆成,这可是大哥交给我的任务,你懂什么,乖乖的听我的吩咐就好,去,帮我弄几套戏装来,颜色要鲜艳,大小长短都无所谓,鲜艳就好。”
“十爷,你这是……”
燕竹宇神秘的冲着陆成笑,“这是大哥交待给我的任务,你要协助我办好了,听见没有?”
陆成是知道燕竹宇的,虽然年纪小有时候有点胡闹,可是,燕竹宇平时做事都是极有分寸的,他虽然不知道自家王爷与王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回事,可是王爷昨天守了王妃一天一夜都没出书房半步就证明王爷现在对王妃是上了心的,至于为什么,王爷不说,他也不敢问,做奴才的,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好。
陆成真的找到了戏服,还真有几套,通通的都拿给了燕竹宇。
可,无论燕竹宇怎么折腾,书房里的那个大哥的女人就是没反应。
天黑了,燕竹轩安静的坐在缕衣馆天字楼的房顶上,从他的角度望过去,缕衣馆里正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男人女人仿佛都被点燃了热情一样,都在期待着这又开始疯狂的夜了。
燕竹宇一直没有差人告诉他阮红伊怎么样了。
那就说明那个女人还是傻呆呆的躺在床上没动过。
两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
她不吃,他也没吃过。
“靖爷,吃几个水晶虾饺吧。”红姐不知何时也到了这房顶上,婷婷而立在燕竹轩的身后,手上,正是一盘热气腾腾才出锅的水晶虾饺,那饺子皮薄得仿佛透明一样,任谁看一眼闻一下都会有食欲的,偏,她身前的男人没有,“滚。”若不是那晚阮红伊在这里中了媚毒而最后由他替她解了毒,她是不是会少些恨他呢?
回想着她看莫如风的表情,他的心底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爷有心事?”
“滚。”再一个字,那晚的那掠心夺命散的事儿,虽然到现在也没有彻查出来是谁下的毒,可是,这里的一切都归红姐管,查不出就是她的失职。
“靖爷,上次王妃的事是阿红疏忽了,阿红自愿掌嘴,请王爷息怒。”红姐是什么人,燕竹轩这满身的怒气,还有那两声‘滚’字,她就知道他还在生她的气了,说罢,两只皙白的小手真的开始左右开弓的打她自己的嘴巴了,一下下,很是用力,也在这夜色里散发出清脆的响声,让人想要忽略都不成。
燕竹轩依然静坐在绿瓦之上,月华清幽的洒在缕衣馆的树影扶疏间,什么都是美的,可是他的心情却是特别的糟糕,那巴掌声一下下的让他越发的烦躁,脑海里怎么也挥不去书房里的那个女人憔悴的面容,等了一天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他突然间的坐不下去了。
倏的一转身,红姐的唇角已经滴血,一张原本娇媚绝色的脸此时已经被她自己抽打的红肿了起来,他皱眉,“别自己作践自己了,下去吧,我走了。”说罢,扬长而跃下了小楼,甚至,连他惯常留下过夜的房间也不去了。
“靖爷……”
燕竹轩走得飞快,从决定要回去书房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恨不得一下子就到了书房。
从缕衣馆到明王府,从前需要两柱香的时间,这一次只一柱香他就赶回去了。
以前,那里给他的感觉就是寂静孤单,他不喜欢回去王府,他宁愿一夜夜的留在缕衣馆里过夜,可是现在,因着那个女人,他第一次的有些急切的要回府了。
远远就看到书房内外都掌了灯,通亮的如同白昼一样,是她起床了吗?
可吃了东西了?
也想开了她心底里的结了吗?
其实,最应该别扭的该是他吧,可,却没有想到最先别扭的居然是阮红伊。
她心里恋着别的男人,她别扭什么呢?
“爷,您回来了?”
“嗯。”冷哼了一声,手一撩长袍,大步的就步向书房的门,门半开着,他的目光投注过去的时候,一眼见到的就是花红柳绿一样的身影,他皱眉,阮红伊从来不喜欢穿这样艳俗的颜色吧,她这是怎么了?
“吱呀”,一手推开门,然后,他先是愣了那么一下,以为会是阮红伊,结果,居然是燕竹宇,后者正卖力的站在床前摇头晃脑的做着各种各样可能是他自己偷学来的戏台上的戏子的动作,“嫂子,你就笑一下吧,不然,我大哥一准会废了我的。”
“嫂子,我大哥说了,你要是不笑,以后,我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一个一个的动作做下来,可是床上的女人依然还是那般的躺着,不发一语。
燕竹宇急得都要哭了。
“出去。”燕竹轩低喝一声,原还以为阮红伊起床了,现在才知道燕竹宇根本是没用。
“大哥,你回来了?”一听见他的声音,燕竹宇如获大赦一般,“你可回来了,耶,大哥,我先出去了。”先欢呼了一下,可是随即表情就黯然了下来,头低垂着,“大哥,对不住了,是小十无能,没能逗得嫂子开心。”
“滚。”恨不得一掌劈了这小子,不行也不去给他捎个信,瞧着床上的那人儿,看来又是饿了一整天了。
燕竹宇屁滚尿流的一溜烟的往外跑,他服气了,他这嫂子不是一般的人,他都那么卖力了,还是亲自上阵,可是人家愣是没把他当回事,压根就没理会过他。
燕竹宇挫败的跑出了书房,人才闪出去,燕竹轩的手一挥,书房的门就“嘭”的关了一个严严实实。
燕竹轩扫过书房里燕竹宇一整天用过的道具,真可谓是五花八门,丰富多样,也就只有小鬼燕竹宇才能想到这些招数了,可是没用,床上的那个女人还静静的躺在那里。
叹息了一声。
他回来了,居然就不受控制的回来看她了。
迈开长腿,原本桀骜俊朗的脸上此刻已经没了张扬,他平静的朝她走去,然后,伫足,停下。
一旁的小桌上有茶有水有水果,还有一些小吃,其实,府里的人并没有忘记她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燕竹轩轻轻坐在了床侧,修长的手轻轻的握住了阮红伊的,她的手手形很漂亮,小而纤巧,柔美的就象是一件艺术品,可此时却冰的仿佛没有任何的温度。
“红伊,莫如风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很轻,飘渺的连他自己都有些听不清楚,可,床上的女人却顿时动了,也许是因为一个姿势维持了太久的原因,这一动可能牵动的她的肌肤都麻痛了起来,她先是皱了皱眉,可随即脸上就都是欣喜,“他来了?他来看我了?他在门外吗?”她说着,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可是,身体的麻痛却让她连坐起来都难,那是一种万千只蚂蚁爬在肌肤上的感觉,她颤抖着身体,目光却是痴痴的望着书房那扇才被燕竹轩挥上的门。
两天一夜,她一动不动,可他只一句‘莫如风来了’,她立刻就动了,原来她现在的大脑里只有了那个莫如风。
有一瞬间,燕竹轩真的想伸手直接掐死这个女人,他才是她的夫君好不好?
可,下一刻他就阻止了自己想要杀人的两手的动作,或者,那个真正做错的人就是那个把她抛下井的男子吧,可是到现在,他也没有查出那个人是谁。
会是谁呢?
居然扮成了莫如风的模样害阮红伊恨死了莫如风而赌气嫁给了他,从这个层面上理解,他能娶到阮红伊,其实还要感谢那个人是不是?
“你想见他?”
他轻轻的四个字,不带任一丝的温度,冷沉的表情让阮红伊终于回神,一咬牙,“你骗我,是不是?”这是明王府,莫如风怎么会来明王府呢,况且,他此刻一定是恨死了她,恨不得与她老死不相见吧,不,他不会见自己的,她嫁给了燕竹轩了,她是燕竹轩的王妃了。
眼泪,顷刻间从干涸了两天一夜的眼睛里骤然流出,带着咸涩,无声无息的流到颊边流到唇际。
燕竹轩修长的手指轻轻落下,一点一点的擦去她的眼泪,她哭,他就擦。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是维持着那样的画面,良久,她终于哽咽开口,“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已经静了两天一夜了。”再静,后果也许就是死了也说不定,此刻的她的面色真的很不好,苍白的就象是一张纸,也许只要他的一根手指轻轻一戳,都能戳破一个窟窿。
手绞着被角,她哭得梨花带雨,委屈的仿佛全世界的人都背叛了她一样,“燕竹轩,我要怎么办呢?”
大手紧握着她的手,他忽的把她拥入怀里,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他低声道:“三岁时,我知道母后不是我亲生的母亲,我也知道了母妃是因为难产生下我而死,可我,依然活到了今天。”他表情平静的述说着这些,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一样,可是三岁时的他才多大呢?
那么小的孩子却要承受那么多的仇恨,阮红伊的心一震,他还活着,是不是她也要好好的活着?
至少,她的阿风还活着,至少,莫如风并没有说不要她,是不是?
其实,她的天还没有彻底的塌下来,她还有希望,是不是?
比起三岁时的燕竹轩,她其实是幸运的,因为,莫如风是活着的,而燕竹轩的母妃却已经死去了三年。
她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燕竹轩要选择装傻了,没有母亲庇护的孩子想要安全的长大,其实,装成一个傻子才有可能。
不得不说,燕竹轩是聪明的,她突然间觉得,其实,小时候的他也是蛮可怜的。
他装傻是为了能活着。
她如今也还活着是不是?
歪头瞟了一眼小桌上的食物,突然间的就觉得饿了,肚子也配合她的心思一般的“咕咕”叫了起来,“吃一块?”他柔声问她,真的很温柔,从没有过的温柔,她不是云香凝了,不恨她的感觉其实挺好的,其实,在鸾春殿里第一眼真正见到这个女子的时候,他还记得那一刻他心的悸动,她不是他见过的女人中最绝色的那一个,可是,她眼睛里的那份纯净与说要嫁给他时的那份决绝就是在那一刻吸引了他,所以,明知道她嫁他,他娶她是不该的,可他还是娶了她。
阮红伊轻轻点头,为自己肚子里的叫嚣而有些不好意思,“真的两天一夜了吗?”看看窗外,天又黑了,时间,真的过的那么快吗?若真是两天一夜过去了,她就是想了莫如风两天一夜了,这个时候,他可也在想她吗?
“嗯。”他轻应,下巴抵在她光滑的额头上,蹭着她有些痒,“你怎么不刮胡子?”
“想留就留了。”他微笑,那张脸上是从没有过的柔和,看在她的眼里一下子就好看了起来,好象,他其它的女人都说他是好看的。
“燕竹轩,你不恨我了,是不是?”
“是吧。”
“那就好,既然不恨,你就休了我成全我吧。”她伸手接过他递给她的点心,一边吃着一边不顾形象的说道,休了她,她就去莫府里给莫如风当个粗使的丫头也行,只要能在莫如风身边,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反正,她是阮红伊的身份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阮家不管,东络的云香海离得那么远更管不着吧,凡事,只要她愿意就好,其它的,她可不想去理会了。
燕竹轩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早知道她是喜欢莫如风的,也早知道她不爱自己,更是早就猜到她会有这样的选择了,可是她这么快的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他很不自在,他是明王,是点苍的大皇子,如今,太子的人选父皇确定在即,这样的时候,他的后宅里若是闹出了什么绯闻他岂不是要与太子之位擦肩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