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交完束脩,拜会完先生,跟着其他女学生去讲堂里看了看。
选座位的时候,她没有急着上前,想着先等其他人选好了,剩下的就是自己的。
一位容颜秀美的姑娘选了前排位置。
先前拜会先生,温婉听她自报过名字,叫林潇月。
林潇月见温婉半晌没动静,把旁边的位置也霸占下来,对经过的学生说那座位已经有人。
之后,她看向温婉,冲对方招了招手。
温婉走过去。
林潇月疑惑地望着她,“你怎么不选?”
温婉道,“坐哪都一样。”
林潇月指了指旁边,“既然坐哪都一样,那不如就坐这儿吧,前排位置好。”
温婉看了一眼,有些犹豫。
“怎么,不敢?”
温婉摇头说没有。
“那不就是了。”林潇月一面说,一面把温婉往座位上拉。
温婉第一次入学,怕抢了位置招人记恨,心中略有些小忐忑,面色很是不安。
林潇月像是看穿了温婉的心思,怕她跑了,主动伸手圈住她的胳膊,“你好好坐着,我有话要问你,刚才拜会先生的时候,你说你几岁?”
温婉心下一咯噔,暗暗想着连谢姑妈她们都说看不太出来的,难不成刚到鸿文馆就被个姑娘直接给看穿了?
“十五,刚及笄。”温婉尽量保持着冷静。
“哦?是吗?”林潇月拖长尾音,又问她,“你是哪家府上的小姐,我怎么没听说京城还有姓温的大户人家?”
若非官阶达标的大户人家,是拿不到名额入鸿文馆的。
温婉没看林潇月,照着相公给她想好的说辞道:“我只是寄养在亲戚家。”
没等温婉说完,林潇月接了话茬,“亲戚家有名额刚好空着,所以你沾光进来的?”
温婉点头。
林潇月听罢,陷入沉默。
温婉见她这样,不由得自我反省是不是哪个地方露了破绽让对方看破。
不等她想完,林潇月就忽然抬起头,看着她道:“巧了,我也是。”
温婉:“……”
这年头很时兴寄养在别人家靠着关系进来的吗?
——
温婉从鸿文馆出来的时候,宋巍还站在门楼外的桂树旁,他碰到以前的国子监同窗,正在跟那几人说话。
温婉正欲朝前走,被身后的人叫住。
她回头,见到是林潇月。
“有没有人接?”林潇月道:“若是没有,我送你一程。”
温婉想到宋巍就在前头不远处,小脸儿飘上一层薄红,低声道:“有、有的。”
心虚气短的人就是这样,说点什么做点什么都感觉随时会被人看穿,于是她又强调了一遍,“入学之前就说好了每天会有下人接送。”
温婉说着,余光瞥向宋巍所在的方向。
林潇月注意到温婉的小动作,目光随之望了过去。
当看清楚桂树旁边长身玉立的男子,林潇月怔了怔,随即唇边露出一抹洞穿一切的笑意,冲温婉挥挥手,“既然你有人接,那我就先走啦!”
“啊?哦,好、好的。”温婉后知后觉,面颊已经滚烫得不成样子。
抬起头,她看到林潇月登上不远处一辆宽敞的马车,马车没有徽记,看不出属于哪个家族。
“在看什么?”耳边突然传来男人温缓又熟悉的嗓音。
温婉回过神,见其他学生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自己还杵在原地没挪步。
她摇摇头,“没什么。”
又朝着宋巍身后瞧了瞧,没见到先前那几人,于是问他,“他们都走了?”
宋巍颔首,“几个同窗,随便聊两句。”
“咱们回家吧,我有点儿饿了。”温婉催促着,她很怕在这里被人认出自己已经成了亲。
宋巍亲自替她掀开车帘。
马车启程之后,俩人好一段都没出声。
宋巍问她,“感觉如何?”
“感觉挺好的。”温婉如实道:“学官很随和,同窗也没我想的那么糟糕,我很喜欢这个地方,只是……”
“只是什么?”
温婉嗫嚅道:“你以后能不能别来接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学会独立。”
宋巍眼神含笑,顺着她的意,“只是头一天,担心你不适应而已,你不喜欢的话,往后我不会再来。”
温婉怕他生气,解释说:“毕竟我是瞒了身份进去的,你要是常来,让人撞破那多尴尬呀!”
话完,她主动圈住宋巍的脖子,讨好道:“再说了,相公每日上值已经很累,我不想你为了接我再来回跑,累到你,我也是会很心疼的。”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有可信度,她凑上去,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
宋巍顺势搂住她,“好,都依你。”
——
马车在宋府门外停住。
温婉一脚跨入院子,惊奇地发现自己出门时还开得红艳艳的那几朵花,这会儿像被鸡啄了,只剩孤零零的几片花瓣挂在花枝上。
哪怕院子已经收拾过,也能想象出之前是怎样的一副残败景象。
她疑惑地转头看向男人。
“除了进宝,没人能干出这种事来。”宋巍的语气轻描淡写。
温婉蹙眉,“那些花草可是公公一株一株看着养的,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浇水了。”
她是想提醒相公,该找个机会修理一下那个一言不合就拆家的小兔崽子。
谁料宋巍好似没领略到她那句话的精髓,不疾不徐道:“已经帮爹重新买了好几盆,养在隔壁姑母家,往后他可以过去那边侍弄。”
温婉:“……”
——
出门前温婉就不想见糟心儿子,进门听到一个下午不见,他把公公的花草给祸祸完,温婉就更不想见他了,怕手痒忍不住抽他两下。
岂料她不想见小胖崽,小胖崽更不想见这个扔下他一整天的女人。
母子俩背对背,一个坐在宝宝床上抱着脚丫子,一个坐在凳子上抱着手,相互赌气。
最终,还是当娘的先心软,过去哄儿子。
小家伙哼唧两声,屁股往旁边挪了挪,不给抱。
温婉瞪他,“早上你咬我我都没抽你,这会你还敢来劲儿?”
小家伙再哼,就是不给抱。
硬的不行,温婉只能来软的,说宝宝啊,你不能这么对娘,我怀你怀的可辛苦啦,当初生你的时候还差点难产了呢!
进宝听不懂,反正他就知道这女人吧啦吧啦在自己耳朵边说了一堆,他便勉强当她认错了,小屁股挪回去,暂时给抱一下。
温婉垂眼瞧着怀里的小家伙,想着豆丁大点儿,他怎么别的不学,光学会了记仇?谁教的?
宋元宝从外面进来,见着温婉,眼神闪躲,明显是心虚。
温婉问他,“元宝,你今儿没去隔壁教你那几个表弟认字?”
宋元宝低头说去了,刚回来。
温婉瞧他不对劲,“怎么了?”
宋元宝深吸口气,低声道:“今天奶奶让我看着进宝,我一个没注意睡过去,结果进宝自己爬下床,把爷爷的花草全给祸害了。”
温婉比较关心公公的态度,“你爷爷说什么了?”
元宝如实道:“爷爷说,进宝一看就是个讲究人,专门挑开得好看的那几朵花摘,还说摘得好。”
讲究人?
温婉低头看了看被抱着都不安分要这里抠一下,那里摸一摸的儿子,“……”
“娘,对不起。”这件事,宋元宝很自责。
虽然爷奶爹娘没谁骂他一句,可他就是觉得全部责任都在自己头上。
温婉道:“不怨你,是进宝调皮,别说你了,我就随便转个身给他翻套衣裳的时间,他都能光着屁股爬到书房去把我的字帖给撕成碎片,你还是个孩子,哪能看得住他?”
见他还是自责,温婉道:“你要真觉得对不住,就多帮爷爷去隔壁浇浇花,早些把损失都给找补回来。”
宋元宝的心情似乎好了些,嗯嗯点头,“好。”
怀里的小家伙听到娘亲说话,也跟着学舌,把玩具拿起来递给温婉,嘴里说着,“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