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米饭送入口中,腮帮子鼓动两下,再送一口,粗砺的拇指紧扣在筷子上,却微微向内蜷缩。
他费力想要咽下去,却苦于一时没有茶水,喉咙里梗得难受。他撂下筷箸,急忙上仰艰难吞咽,眼尾却不争气地泛起了猩红。
他垂头,胡乱接住掉下来的眼泪又往桌边一甩,重新拿起筷子,就这样来回几次,碗里的米饭见底。
他开始干活,又将自己忙碌了起来,只不过收拾完碗筷才发现,木桶里的备水用完了。
他静下来,站了一会儿,终于不再纠结。他吹灭所有烛灯,和衣而眠躺在床榻上,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面,以极为规整的姿势,闭上了双眼。
他知道,自己在和自己较劲。
讽刺至极的是,他此生难得的善意,姑且能用于接济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他最珍重的人,却被他磋磨得遍体鳞伤。
巨大的痛楚就像腹中隔夜的硬米一样难以消化,而一切都由他一手促成……多年麻木的假面被撕烂开来,露出来的是里面溃烂了的丧尽天良的丑恶姿态,他双手掩面,珍藏的过往像洪水一样淹没过来。
自从叔父病故后,他再无以凭依,他的性子渐渐生敛,也变得愈发清淡少言,然而南下投访途中的碌碌风尘,可以消磨一个人的倜傥恣意,却磨不平年少意气的棱角。
叔父生前的殷切托付,虽然到底只是一场徒劳无益的折返,但是之前那场偶然插足的华宴,却让他看到有如明光漫照的光景,重拾沉寂在生命里的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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