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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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秦非影在顷刻之间就做出反应，仍旧是晚了一步。

明‍‎黄‍‌‌色‎‌的衣袖在崖风中翻飞。

眼睁睁看着叶归云在自己面前纵身跳下山崖，成了他永远无法忘却的记忆。

…………

*

燎原的战火已经消泯。

北地终于在千重飞雪中再度归于平静。

战败的巴普部族被俘虏之人众多，为首的琨布尔在判决的大殿上不发一言，拒绝了大唐的招安。

曾经为了部族的生存不惜挥刀征战，死中求生。

但无论其中踏过多少尸骨行过多少戎马，城池与历史终究由胜败写就。

燕长凛站在长城上，看着军队与囚车逐渐消失在纷乱白雪里。

“打算什么时候走？”杨望秋撑着纸伞从石梯上向他走近。

边境大捷，困扰北地多年的危机已解，作为总统帅的燕长凛自然该是要面圣述职。

燕长凛替他把大氅紧了紧，虽已经是春末，但苍云的雪还是绵绵不绝，一如人间草木，生生不息。

“堡里还有将士家眷尚需安置，待非影他们好些了我再请命。”他笑笑，“还得让太傅在京城等上些日子了。”

杨望秋佯装生气地抬手敲了敲他额头。

“又不正经。”

手还没收回就被人握住。

落满霜雪的纸伞覆在二人相依偎的身上。

总归是风吹云散，尘埃落定。

*

三个月后。

夜隐山庄。

秦非影推开阔别了近一年的高墙院门。

夜隐山庄仍旧是那副华贵模样，安稳又隐蔽地坐落在晴雾山深处，外界的潮涨潮落和风云变幻仿佛从来与它无关，它只消在这岁月长河中不紧不慢、屏声静气地静候着。

秦非影第一次来到夜隐山庄是去年的夏末汛期。

彼时防洪筑堤迫在眉睫，洛安城内人手不足，官府又不便出面，只能由他作主，带了城主近年来游历四方寄送回来的所谓“奇珍异宝”，上了晴雾山。

然献宝是假，试探是真。

传闻中物华天宝的山庄、深奥莫测的庄主、踪迹诡秘的侍者，其中究竟藏着什么玄秘之事？

没曾料想，这头一件名不副实的事便点在他心头泛起千层波。

原以为的恶面凶神却是个英气‍‌美‎‌‍‎‌人‎‍‍‎。

一双清眸盛风月，神清骨秀见英姿。

想来却是一眼误终身。

直至后来拿真凶、破密室、查邪教、上战场，桩桩件件间知他金声玉色，道他清风劲节。

目成眉语两心结。

秦非影看着伫立在霜月阁前的宽枝窄叶的桃树，想起过往种种，耳边仍是叶归云那日的眷怀与不舍。

【“山庄的桃花该是开了。”

“待此间事了，便与我一道赏花同游，看遍世间春色可好？”】

那时叶归云分明就已存了“反目”的心思，又偏生要他许诺。

但眼前人是心上人，怎由得他忍心不应。

如今兜兜转转，故地重游，却花不待人，为时已晚。

人面桃花不相闻。

“如何？我倒不知道你对这棵桃树还有些念想？”

心绪回转间，身后传来叶归云的声音。

秦非影回过身去，只见眼前的青年月眉星目，嘴角擒了笑望着自己。

叶归云站在熙光下，一身明黄衣衫与日色相映，竟让他觉得有些许恍若隔世。

距离叶归云跳崖那日不过三个月，秦非影仍旧会时不时回想起消失在他眼前的身影。

纵然洞彻如他，在那一瞬却也已百念皆灰，差点跟着毫不犹豫地直坠到谷底。

二人便化作山底风，林中雾。

生死与共，同命不离。

只是万幸，那日的猎猎崖风都化作了绝处逢生的藤萝荆条。

待到燕长凛带人赶到之时二人都还算安然无事。

至于在崖低搜寻严琅尸身时发现了巴普部族用以制造毒水的洞窟，又都是后话了。

秦非影牵过来人的手把他拉近，把他鬓角的碎发绾到耳后。

“只是想起还未曾赏过夜隐山庄的桃花雨。”

叶归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头顶的枝叶扶疏，明丽的日光被山风吹动，从郁郁芊芊的缝隙中落下圆圆光斑，悠悠荡荡间正落入他清亮眼眸。

“人间四月芳菲尽，就算是晴雾山里也做不到七月桃花飞啊。”

现下已是炎炎夏日，蝉鸣鸟叫好不热闹，什么纷飞落英自然是都看不到了。

“哦？我还道夜隐山庄神通，区区桃花流水当是不在话下。”秦非影低下头话里带笑。

叶归云闻言挑挑眉。

“落花没有，流水倒是不缺。在苍云看了大半年的皑皑白雪，都快忘了江南的小桥人家是什么样了。”

他向眼前人伸出手来。

“春色来不及，夏景正当时。”

“不知在下可有幸，与君共赏？”

秦非影望进他盈盈笑眼，抬手握住终久不渝的此后余生。

从此四季百川，年岁悠然。

两人一马，白首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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