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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妖已经离开秦府七日了。
怎么说它也是修炼成精的妖怪,治愈能力自然要比普通狼好上几分,原本可以快些离开的,只是它在秦府养伤的这小半月是他过得最有意思的时候,一时没忍住便又多留了几日。
秦墨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让秦夫人同意秦子渊先养着这头狼。秦子渊就以柴房太脏会感染伤口为由,把它放出来,拴在了秦子渊的小院内,自那以后的数十天里,除去功课练武和睡觉时间,秦子渊几乎每时每刻都和这头狼在一块儿,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在讲,那黑狼很少会给自己反应。
可能是伤口太痛了吧。秦子渊这么想着,然后又给它多带了些肉吃。
倒也不是狼妖不愿搭理他,一是确实伤口疼痛,二是秦子渊总是坐在自己身边给它讲昨日教书先生又教了什么文章,他就算懂人语也实在听不懂这文绉绉又拗口的内容。
不过还是有一次狼妖回应了秦子渊。
那天清晨,秦子渊神神秘秘的蹲在它面前,咧开嘴朝它笑,边笑还边用手指了指内侧的一颗牙。
“你快看,那天打掉的牙长出新的了!嘿嘿。”秦子渊正好在换牙的年纪,那天被道士打碎的那颗牙已经长出新的来了。
看着秦子渊一脸开心的模样,狼妖终于起身舔了舔他的手心。
它很喜欢秦子渊在自己身边,哪怕是听他说难懂的文章和今日的点心很好吃,而且在相处几日发觉它没有恶意后,秦子渊偶尔也会小心翼翼伸出手抚摸一下狼身,对它说快点好起来。
这些日子实在太有趣也过得太快了,以至于狼妖觉得前几百年一成不变的生活显得漫长枯燥了。
但它还是离开了。
不是它不想学前人那样知恩图报,可它是只妖,和人类待在一块儿只会带来麻烦。它们妖还是应该老老实实地在深山老林里潜心修炼才对。
在回到山林的半月后,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狼妖窝在洞穴里,闻见青草的味道变得浓重起来。
夏天的雨季就是这样,来得凶猛,记得在离开秦府的前几日里,有一日天都还是亮堂堂的,却突如其来了一场大雨,秦子渊在院中被淋了个透,一旁的小厮急忙忙地递上纸伞送他回房。
没走两步,秦子渊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回来拽起狼妖脖子上的锁链带着它跑到了屋檐下。
小厮见秦子渊想把狼带进屋内,伸手拉住锁链有些不安,“少爷,这……夫人看见了要责怪的。”
“没事,你别告诉娘不就好了。”秦子渊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脚边的狼甩了甩头。
接过小厮拿来的干布擦了擦头发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秦子渊拿了另一块布席地坐在狼妖身边,摊开布就往狼妖头上一盖,呼呼呼地擦了起来。
这一顿毫无章法的擦拭完一遍后,狼妖本来顺滑的毛瞬间炸了起来,七七八八地竖着,模样怪是好笑的。秦子渊看了一眼就咯咯咯地笑出声,狼妖便起身用尾巴甩了甩秦子渊的脸,表示不满。秦子渊只好给它顺毛,一边还抱怨,说他不喜欢下雨天,阴沉沉的,只能待在房里。
思绪不知怎么的就跳到了秦子渊那。
听见外边的雨声已经停了,狼妖走出洞穴,雨季过后漫山的野花都含着露水,在秦府几乎是看不到这样的雨后美景,它又控制不住地想起了那个小不点。
他也能看到就好了。
狼妖用爪子挠了挠耳朵,为自己产生这个想法感到羞耻,活了几百年还是头一次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但他还是它衔了一小朵沾着露珠的骨朵在嘴里,朝着秦府跑去。
狼妖轻车熟路地踩上房顶的瓦片,想着可以躲在瓦片后偷偷看一眼秦子渊,可院子里冷冷清清的,秦子渊和其他人都不见踪影,狼妖跳下来听了听屋内的动静,屋内也没有人。
它又去其他房头走了一遭,发现就连秦衡秦墨也不在秦府,倒是温婉陪着秦夫人在屋内,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微弱的叹息和啜泣声。
一种不好的预感出现在狼妖心头,它猜想可能出事了。
于是它翻过了墙头,在秦府打探了一番,说来也怪,好像只有秦子渊院子里下人们都没了,其他人都还是照常各司其职地忙碌着。
狼妖动了动耳朵,凭借超越的听力听清楚了两个正在打扫走廊的下人之间交谈的内容。
其中一人看着面生,自己在秦府养伤的时候没见过这人。只听他一边扫着落叶,一边问旁边的人:“诶,这秦府怎么这么少的人?”
旁边那人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你新来的还不知道,前些日子小少爷出事了!好多人被打发走了。”那人重重叹了口气,又凑近了些,“也不知小少爷是得罪了什么人,遭人暗算,差点连命都没了!”
“什么人还能摸进秦府来?秦家大少爷和二少爷不是武功很高强吗?”
“唉,大少爷他们前几日外出有事,也就半日时间,就被那人趁机溜了进来,打伤了小少爷跑了。”
那天秦衡和秦墨有要事在身,便出门去了。
直到夜里,秦子渊已经歇下了,不料被人偷摸进院内,秦子渊虽察觉到异样,但以一个八岁小孩之力难敌对手,最后还是难逃毒手,要不是秦衡和秦墨正好回府听见动静赶来,秦子渊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秦衡二话没说追着人就出了百里地,秦墨连忙给弟弟止血运气,封住经脉,一旁赶来的温婉一边搀着险些晕过去的秦夫人,一边喊人去叫大夫。这一下整个秦府上下都没得安宁。
府上的气氛一下变得很凝重,大家都只能干巴巴等着大夫诊断伤情。
大夫看过秦子渊的伤势后对秦夫人说道:“秦夫人,多亏二少爷及时封住了小少爷的经脉,暂时稳定了下来。但情况仍是不容乐观,只怕是……要看小少爷的造化了。”
听完这番话,秦夫人捂着心口又痛哭了起来。
后来实在没法子,秦衡想到了自己早已隐居山林的师父。他们两兄弟这一身本事就全是这位师父所传的,如果说天下现在有谁能救秦子渊,可能就只有他了。于是两人连夜带着秦子渊上山求师父救弟弟一命,一去就是这么多天。
秦太尉也难得动了大怒,下令一定要追查出那人的下落,还清扫了小少爷院里的所有人,所有这几天府上才少了这么多人的。
“然后呢?救下来了吗?”拿着扫帚的下人紧追着问道。
另一个摇了摇头,“前几日大少爷写信回府了。听说小少爷的命是保住了,但经脉被废,一身的武功付之东流,从此以后不能再练武了。啧,可惜了啊。”
…… ……
狼妖转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山里,喘着粗气回想刚刚听到的话。
它知道秦子渊是被何人暗算,除了那个人,不会再有其他可能了。
良久后,从山里传来了一阵凄烈的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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