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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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一只野兔被丢在了尤拉图斯的面前。

这只兔子已经被咬死了，喉管上的两个洞簌簌地淌着血，它的后腿仍在伸蹬抽搐，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尤拉图斯因为受伤已经独自在静僻处的树荫下休息了两天。听见动静，尤拉图斯耳朵一动，恹恹地抬起眼。

头狼的嘴边沾着血迹，显然，这只兔子是他替尤拉图斯捕来的。

“猎物不会因为你受伤就自己撞死在你面前，”头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尤拉图斯，口吻严厉地说道，“起来。”

尤拉图斯紧咬着牙，爬了起来。

他胸口的伤已经麻木，痛感相比前两天已经弱了很多，但三天时间远远不够骨头长好，他还无法完全自如地行动。

首领每天会在狼群捕食回来后带一些野兔、田鼠之类仅能确保他不会被饿死的动物给他，多余的便没有了，尤拉图斯便不得不自己采食一些酸涩的浆果聊以果腹。

他已经三天没有前去庄园，始祖也没有来找他。克莱德大人也许并不在乎他的毫无音讯，但他还没有报完恩，不能就这样消失。当务之急是赶紧养好身上的伤，这样才有继续去找始祖的机会。

狼群在不远处守候着。领头的狼后，也就是尤拉图斯的母亲，见头狼将尤拉图斯带了过来，担忧地上前一步。

“不先将伤恢复好吗？”她说。

头狼眉头紧锁，摇了摇头。

他仰头望天，引颈长嚎，惊起了领地的一片飞鸟。

午后的狩猎头狼没有出手，他与狼后安静地潜伏在野鹿群后的灌木丛中，牢牢盯着不远处隐蔽着的其他族人，防止意外发生。

天下着雪，草地湿润。寒冷的天气使狼群的掠食变得艰难起来，好不容易才让他们发现了这群鹿。

鹿群的最后有一头毛色黯淡的老鹿，慢吞吞地在草地上啃着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狼族眼中的猎物。

鹿群逐渐向远处偏移了，老鹿迟钝地踢着蹄子跟上。

“尤拉图斯不应该跟来的。”狼后再次不赞同道，“这对他的伤势恢复没有好处，还会拖累其他的族人。他平时也在学习，不缺这养伤的几天。”

“不，你不明白，”头狼语气中罕见地带上一丝焦虑，“我有不好的预感......而且最近越来越强烈。我们不剩多少时间了。”

再不加紧地锻炼他们，他的孩子们，甚至族人，都会因为能力不够而遭遇横祸。

鹿群变得稀疏起来，老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略显浑浊的眼珠愣愣地望向远处。

变故陡生！

就在狼群伺机出动的一刹那，一道黑影猛地窜出，将扑向老鹿的一头公狼撞飞了出去。公狼发出一声哀嚎，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砸在了草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鹿群受惊，吓得四散奔逃，眨眼间就跑得没了影子。而它们短暂觅食的草地上，正有两方对峙。

尤拉图斯跟随着他的族人。他们的头狼从阴影里走出，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尤拉图斯仔细远眺，在瞥见那一道黑影时悚然一惊。

他认得那头黑狼——正是将他打伤的名叫瓦多的狼人！

瓦多的脚下踩着那头他们看上的老鹿，而且在瞬息之间就把它咬死了。

头狼身姿挺拔，黄金瞳中放出警告的光。他威严地地护着他的狼群，低声开口道：“你是谁？”

黑狼瓦多没有回答，头转过一个角度，目光准确地与尤拉图斯对上。

他的族人并不知道他与瓦多的接触，以为是这头不速之客心怀不轨，都摆出了攻击的架势挡住狼群中的幼崽。

然而瓦多没有多给狼群几分注意，而是紧盯向头狼，缓缓踱着步，说：“我要你的狼群。”

森林狼族听到这番话皆是一惊。

他们都明白狼群领导者之位周围的权力角逐，黑狼的宣言无疑是对他们头狼展开地位的挑战——别的狼不被允许插手。

头狼面对挑衅表情也滴水不漏，说：“孤狼，你因为什么被逐出了自己的狼群？”

“废话少说！”瓦多突然发难，露出獠牙向头狼冲了过来。

头狼迅速蜷缩身体闪避开，随后一爪子划向瓦多的头颅，然而没有正中要害，只在对方的耳朵上留下几道血痕。

头狼拱起肩胛骨，低沉地“呜”了几声，迅速冲上去一口咬向瓦多的脖子。

瓦多面对攻击忽然目露凶光，原本黑色的瞳仁泛起红光，露出嗜血的眼神。他停在原地低伏下身体，尾巴直直地伸着，整头狼都与地面平行，非但没有闪避，反而正面扑向他们的首领，连毛带皮地狠狠一口咬下对方背脊上一块肉，头狼痛得一声嚎叫，一串狼血滴落在草地上，血腥味开始在空气中蔓延。

狼群观望着这场斗争，看着两头健壮的狼互相厮杀。他们的体格差不多，然而瓦多凶悍不已，明显占据上风，眼看着首领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尤拉图斯心急如焚。

瓦多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尤拉图斯突然想起与他同行的女巫梅丽莎，立刻向四周张望试图找出她的影子。

果然不出他所料，年轻女巫正裹着一身黑袍躲在一处隐秘的树梢上，手里捂着什么东西，口中念念有词。

再联系到瓦多的反常，尤拉图斯一瞬间就能断定他必然是借了女巫的力，否则不可能给予首领如此强烈的打击。

头狼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奋力反抗，却被瓦多不断地撕咬着。

斗争进行到尾声，任凭谁都能看出来瓦多的胜利唾手可得。他狠狠一口咬断了首领的后腿骨头，将他甩向空中。

头狼已经气虚，摔在地上没有多余的力气反抗，他血流如注，奄奄一息。

狼群骚动起来。

依凭他们的经验来看，这场斗争大局已定，可以了结了。然而瓦多穷追不舍，利爪摁着头狼，尖锐的獠牙一下子刺入他脆弱的喉管——

彻底杀死了森林狼族的头狼。

狼血喷涌而出，把瓦多的嘴染得一片猩红，血顺着他的獠牙往下滴。

尤拉图斯僵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瓦多不能成为森林狼族的新首领。

他愤怒地向女巫望去，却见梅丽莎早已等待着他的目光，又露出那副志在必得的笑容。

尤拉图斯喉咙中滚出不甘的呜咽。他向他的父亲走去。头狼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脖子上致命的伤把他颈部周围一圈的毛染红了。他金黄的兽眼圆睁，眼神空茫，含着一抹未尽的痛苦。

这份痛苦似乎传到了尤拉图斯的心底，他哀哀地低咽起来。

瓦多出声道：“你该臣服于我，小狼。”

尤拉图斯愤恨地望着他。

然而他这样的行为意味着他不服从新的头狼，要么与之缠斗打伤他，撼动他还没坐稳的首领之位；要么俯首称臣，当作无事发生。

尤拉图斯无法选择后者。他的父亲死了，他并不是唯一悲伤的族人，但却是唯一清楚其中真相的。

头狼不应该成为这场不公平斗争的牺牲品。

尤拉图斯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然而他与瓦多差距悬殊，根本不能与他相斗，更遑论瓦多还有女巫的帮助。面对尤拉图斯的攻击时黑狼泰然自若，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轻而易举地撕咬抓伤了他。

尤拉图斯腹部没有好透的伤又一次来找存在感，剧痛让他眼前模糊，动作迟钝，一次又一次地被瓦多掀飞。

徒劳的攻击耗尽了他的体力，他的身上多了许多抓伤，断掉的肋骨随着他的行动又错了位，甚至腹部多了两处新的咬伤，深可见骨，汩汩冒着血。

尤拉图斯最终筋疲力尽地倒在了草地上。他的视线瞥见父亲没有阖上的双眼，而瓦多一步步向他走来。他似乎预见了与父亲相似的结局，在族人的众目睽睽之下被同一头狼给咬死。

他忽然想起父亲的话，说他无法永远庇佑狼族。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那么快，快得让他感到蹊跷。

“够了！”狼群中发出一个声音。

尤拉图斯转动眼珠，看见狼后上前两步，厉声说道：“放过他吧！”

不过，她不能再被称为狼后了。新的首领上位，很快她就将失去一切特权，成为一名普通的族人。

瓦多在尤拉图斯与他的母亲之间看了几眼，不屑地哼出一声：“就算我放过他又怎么样？一头受伤的孤狼，迟早冻死在风雪中。”

他的话中带着不详，狼母声音颤抖：“什么？”

瓦多冷漠地看了尤拉图斯一眼，说：“尤拉图斯·莫拉图，逐出森林狼人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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