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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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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格分裂?”

-----正文-----

“还成,挺聪明的,知道叫罗祁找人。”许涟坐上车,从容不迫的样子仿如刚从公司出来,而不是东湖派出所,“你从医院过来?烧退了?”

“杨淑俊的店铺,是你砸的?”前方红灯还有六十秒,安萍觑见一个面熟的中年男子从车前方过去,似乎是东湖派出所的副所长,心虚地压了压头上的渔夫帽。

“我告诉你不是,你相信么?”许涟并没注意到安萍细微的动作。

“不相信。”安萍余光觑见男子目不斜视地过了马路,终于松一口气。

“不相信你还问个屁,”许涟倒也不恼,“我没砸,迟了一步,我去的时候,店铺已被砸烂了,不知道谁干的,附近也没有监控,砸得还挺厉害,卷帘门也掉下来了,里面的什么茶几橱柜桌椅,全被砸得乱七八糟,我即使想砸,也没处下手。这个杨淑俊,得罪的人还不少。”

“杨淑俊呢?店铺被砸成这样,怎么不见人?”

“谁知道?条子说,是C区巡逻的保安报的警,杨淑俊由始至终没出现过。”

“砸杨淑俊店铺的人,会不会也是为了找曲婷?”

“找曲婷?”许涟短促地讥诮一声,“你当曲婷是什么?钻石还是金条?人人稀罕?曲婷这种人,也值得?”

“你来西关,只是为了找曲婷?找到后怎么办?讨回两百万?”

“不,”许涟靠近安萍,朱唇轻挑,低声耳语,一字一顿,“直接弄死。”

安萍乍然变色,许涟迸出一阵大笑,笑得前座的司机频频侧目:“耍你的,你还相信了?”

下车后,安萍本想着把许涟送回房去,自己再回民宿。不想,许涟反应激烈,无论如何也不允许安萍独自出去另住。

“不用公司报销,”安萍说,“房费我自己付。”

“想也别想,”许涟一口回绝,“你来西关干什么的?陪我出公差,你是我助理,必须二十四小时在我身旁待命。怎么,我想联系我助理,还得大费周折地发你短信,打你手机?我叫我助理陪我出门,还得先预约好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碰面?”

“你不是讨厌身体接触吗?我搬出去住不刚好?免得被你一脚踹下床。”

许涟方欲开口,身后的落地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雾沉沉的天空迸开一道裂痕,滂沱大雨倾泻而下,砸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许涟转过身来,语气却放软了些:“天气这么糟糕,别折腾了,烧刚退,当心又受凉。”

安萍愣了愣,却忽然想到许涟惧怕闪电,心下了然,却并不戳破:“我睡沙发。”

见安萍答应下来,许涟又恢复了方才的冷漠,一耸肩膀:“也成,叫前台再送床被子来。”

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一直持续到午夜,安萍被落地窗外的雨声扰得心烦意乱,迟迟不能入眠,捱到凌晨两三点钟,刚有些许困意,茶几上的手机却又嗡嗡振动,是乔兰。

安萍一个激灵,慌忙接听:“乔兰?”

乔兰的声音极轻:“安萍,安希有些古怪。”

“怎么?”安萍觑一眼卧室的方向,蹑手蹑脚地过去把虚掩着的门关上,也压低了声音。

“两个钟头前,我不小心把浴室里用来漱口的玻璃杯打碎了,想着下去找个扫帚簸箕来清理了,刚好撞见安希正打算出门……”

“两个钟头前?这种天气,又是午夜,安希独自出去,是还有另外的住处吗?”

“我不知道,但安希……打扮也很古怪。”乔兰低声道,“上身T恤,下身是一条松松垮垮的工装裤,披了一件有风帽的长袖外套,总之,与平日里文艺女青年的形象迥然不同,好像……好像换了个人。”

“换了个人?”

“不止打扮,还有眼神,举止,讲话的口气,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甚至有些……凶神恶煞的。我问安希扫帚簸箕在什么地方,安希的反应很不耐烦,与平时彬彬有礼的态度完全不同,粗声粗气地叫我自己去找,然后摔上门出去了。”

“安希现在回来没有?”

“没有,我一直在房间里听着,下面没有声音。”

“你把房间的门反锁好,不要出去,”安萍拽过沙发上的外套披上,又顺手把茶几上的一把折叠式的水果刀放进兜里,“我马上过来。”

三更半夜,叫车本就不太容易,何况又是这种糟糕的天气。过了将近一个钟头,安萍才到了民宿。民宿的门没关严实,虚虚地半掩着,会客厅里黑魆魆的,只有沙发旁的一盏落地灯还开着,投下一束昏黄的光晕。安萍拉开门,门旁悬着的风铃碰撞出一串脆响,连同落地灯的光晕也仿佛晃了晃。自沙发的方向,忽地传来一个低沉又沙哑的声音,仿如两张砂纸正在相互锉磨:“什么人?”

安萍一惊,本能地把手伸进兜里,按在水果刀的刀柄上,定眼望去,斜倚在沙发上的,是安希。安希的打扮,一如乔兰所形容的,上身虎头图案的T恤,下身松松垮垮的工装裤,裤脚掖在马丁靴的靴筒里,夸张的骷髅耳饰,金属材质的choker,活脱脱一个朋克女青年。

见安萍迟迟没有回答,安希坐直了身子,吐出一串烟圈,手上夹着的电子烟微微一抖,目光遽然如同利剑,冷冷地扎过来:“你是谁?来干什么?”

安萍定一定神,微笑道:“老板,是我。先前我们不是见过吗?我朋友住在这,身子有些不舒服,我过来送她去医院急诊。”

“我没见过你,”安希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半夜三更,你想干什么?”

“安希,”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而后是乔兰的声音,“这位是我朋友。”

安希唇边轻抽两下,冷笑一声。安萍盯着安希,手在兜里不动声色地把水果刀打开了。

“安希?我不是安希。”

低哑的声音幽幽地空悬在夜色中,在安希吐出的丝缕烟雾中沉浮,仿佛来自另一个灵魂。

安萍一僵,险些被打开一半的水果刀划伤指尖。

乔兰也一愣,接过话茬:“你……不是安希?”

“我不是安希,我怎么可能是安希?安希这个废物,”“安希”并没有搭理乔兰,兀自忿忿地发着牢骚,“这间民宿,单凭安希自己,怎么经营得下去?赖账的,捣乱的,性骚扰的,借酒行凶的,手脚不干净的……这些烂摊子,全他妈由我来收拾,安希会什么?他妈的只会在我身后哭哭啼啼……”

安萍一头雾水,茫然地望向乔兰,乔兰给安萍递了个眼色,摇一摇头,意思是,别出声。

“所以,你才是这间民宿的店主,是吗?”

乔兰的这句话,显然听在“安希”耳中很是受用:“当然,没有我,这间民宿早垮了。”

“你……怎么称呼?”

“Icy。”“安希”面色松快了些,甚至主动向乔兰伸出手来。

“你好,我是乔兰。”乔兰煞有介事地也伸出手来,“这位,是我朋友。抱歉,我身子不太舒服,所以叫我朋友过来送我去医院,一场误会,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Icy在工装裤的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串钥匙,“我有车,送你们去医院?”

“不用了,”乔兰微笑了下,“现在好些了。对了,为什么从没听安希讲到过你?”

Icy目光一冷:“当然,安希恨不得我消失,恨不得我死。”

“为什么?”乔兰问,不忘补上一句,“你把民宿打理得这么好。”

Icy没有回答,却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乔兰:“有意思,你是第一个见到我没吓破胆的。”

“没什么好怕的,”乔兰坦然道,“你人挺好。”

Icy听着,越发快意:“欸,你,想不想喝两杯?”

“想,”乔兰一口答应,却又迟疑,“但……我不太能喝。”

“我能,”安萍忽然插上话来,“我陪你喝。”

“好,”Icy打了个响指,“我们体谅一下这位不能喝的妹妹,来两扎生啤,喝几杯无所谓,尽兴,尽兴就好。”

两扎生啤与三个玻璃杯放在茶几上,乔兰微口微口地抿着,安萍与Icy喝得倒是畅快。两三杯生啤喝下去,Icy放下戒心,话也渐渐多了。

“我们本来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对,七个人,七个人在陪着安希,有些呢,是给她出谋划策的,有些呢,是哄她开心的,我呢,负责安保工作。”

“安保工作?”乔兰支着下巴,听得专注,“打手?”

“对,打手,”Icy向乔兰比划了个“赞”的手势,“安希被欺负的时候,我出来控场。”

“厉害。”安萍举杯与Icy碰了一下,“另外六个,在什么地方?”

Icy仰脖把杯中的生啤一饮而尽,冷哼一声:“另外六个?被安希杀了。”

“杀了?”

“我们当中有个人,是个医生,心理医生,妈的,叛徒,”Icy骂道,“他给安希不知道下了什么蛊,告诉她,我们是多余的,压根不应该存在。安希这个废物,一开始还将信将疑,后来居然相信了他的话,把他们六个全杀了,对,连医生也不例外,也被杀了,是不是活该?”

“你是……”

“想知道我是怎么逃脱的,是不是?我是打手,”Icy一扬下巴,“怎么可能轻易被杀?我掐住安希的脖颈,说,想杀我,是不是?我们同归于尽。安希这个废物,又无能,又自私,又惜命,我说,你给我听好了,我死,你也活不成,但你若及时收手,我既往不咎,以后你碰上危险,我仗义,我还是会挺身而出。”

“所以,你活下来了?”安萍如听天方夜谭。

“当然,”Icy轻蔑地嗤笑一声,“他们六个没了之后,安希开了这间民宿,我继续当打手,只是安希的性子越来越古怪,一时担心他们六个会回来,一时担心会有其他人插足进来……”

“什么意思?还有其他人吗?”乔兰打断。

Icy掏出一张拍立得,丢在茶几上:“比如这个妞,叫什么来着……对,曲婷。”

“曲婷?”安萍与乔兰对望一眼。

“安希与这个曲婷,在火车上碰见的,很投契,刚好曲婷也是西关的,本地人,无业游民一个,穷得很,可能是欠了贷,房子也抵押出去了,于是在民宿住了些日子。住得久了,安希又疑心了,疑心曲婷与先前他们六个是一伙的,试探来,试探去,还想杀了她,最后曲婷不辞而别,逃了。”Icy轻哂,“安希这样,谁受得了?平时对我也时时防着,我知道,安希是担心我们会来瓜分民宿的盈利,妈的,小人之心,我当打手,从来没讨过一分一毫的工资,完全是无偿劳动……”

天光渐明,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两扎生啤已见了底,Icy拾掇了杯壶,打着呵欠,说,自己实在顶不住了,太累,得回房打个盹。余下安萍与乔兰面面相觑,乔兰拉了一下安萍的胳膊,轻声道:“我们也回房去。”

“安希……”闩上门,安萍压低声音,“是不是脑子有些……毛病?”

“是人格分裂。”乔兰神色严肃。

“人格分裂?”

“这种病症,学名叫作‘分离性身份障碍’,是一种精神障碍,患者身上往往会同时存在两个或两个以上不同的身份或人格状态,比如安希与Icy,还有所谓的‘另外六个人’,安希温柔,Icy暴戾。每一种身份或人格在特定的时间阶段出现,他们拥有不同的姓名、形象、个性,彼此之间察觉不到其他身份或人格的存在。”

“但安希察觉到了。”

“很可能,是因为安希接受了心理治疗,”乔兰说,“Icy所谓的‘安希杀了另外六个人’,其实是医生在试图把安希的六个人格整合,假如整合成功,最后只会剩下主体人格。”

“为什么‘安希’是主体人格?为什么不是Icy?”

“次人格对主体人格往往会有激烈的抵触情绪,会再三声称,自己是另一个人。”乔兰说,“不过,Icy这个次人格很危险,不仅能察觉到主体人格的存在,还试图取代它。”

“曲婷呢?曲婷又是怎么回事?”

“我想,”乔兰思忖着,“安希或许是在接受整合治疗的过程中,精神出现了错乱,误以为曲婷也是自己的一种人格,所以动了杀机,所幸,曲婷逃脱了。”

乔兰打住话头,吁一口气:“不扯这个了,我还得另找个地方搬去住。你呢?你出来,许涟知不知道?会不会怀疑?”

“我马上回去,”安萍瞥一眼手机屏幕,五点钟,“希望许涟还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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