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的那份,一起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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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凌晨两点左右,我被身边的动静惊醒了。
上一次和别人躺在一个被窝里,还是我幼儿园做噩梦的时候。
和别人睡在一起,对我来说是极为陌生的事情。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对深夜的一切声音都格外敏感。
从这个小崽子自以为隐蔽地掀开被子开始,我的眼睛就已经悄悄睁开一条缝,就瞧着他要做些什么。
我感觉得到他蹑手蹑脚的爬了起来,伸出一只脚,跨过我的身体,踩在床的边缘。
为了不和他距离过近,我睡得很靠外。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落脚的地方无比狭窄。
他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屏着呼吸,勉强维持着平衡,蹲下身,慢慢迈了下去。
然而再怎么小心,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下去的时候还是踉跄了一下,慌张之下,直接扯住了我被子的一角。
感受到呼呼灌进来的冷风,我实在被他蠢得想笑。
他手忙脚乱把被子放回来,盯了我很久,才用堪比树懒的慢动作转过身去。
他轻手轻脚往前走,没有穿拖鞋——大概是害怕声音太大的缘故。
我有些庆幸自己提前扫走了玻璃,要不然如果伤了这小崽子,明天挨训的一定还会是我。
他一步步走着,终于来到了书桌边缘。
我半睁开眼睛,借着窗外不甚明亮的月光,打量着他的动作。
他先把那杯子拿起来看了几秒钟,然后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像一只警惕的小奶猫。
难道还怕我对他下毒不成?真是可笑。
我冷眼瞧着,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享受牛奶的香气。
已经放凉的牛奶,香气应该是极淡的。可他埋首在杯子边缘,看上去非常满足。
再然后,他将杯子凑在嘴边,小口喝起了牛奶。
……我忽然不想再看下去了。
把身子往里悄悄移了移,给他腾出方便落脚的空隙后,我便闭上了眼睛。
我原本以为,有一个陌生人在身侧,这一觉应该会睡得很不安稳。
没想到,在小崽子上床以后,我竟久违的做了一个美梦。
小孩子的体温似乎要比我高一些,热乎乎的,像个小暖炉,把整个被子里都捂得很暖和。
在梦里,我回到了久违的幼年时期,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听她给我讲各种各样的小故事。
其中也包括了她和我父亲的一些趣事。
她给我讲他们初遇时父亲身上被泼了饮料,狼狈又不失风度的向来宾致歉,吸引了全场的目光;给我讲她代表她与老师一起,在金色的殿堂上放声歌唱,结束后收到了那天最为艳丽的一束玫瑰……
我那时年纪太小,不懂得察言观色,问她:“为什么爸爸现在不给你送花了呢?”
母亲脸上的所有笑容都在那一刻凝固。
“睡吧,”她温柔地摸摸我的脸颊,“没关系的。等我的平鹤长大以后,可以继续给妈妈送花,对不对?”
我梦到我成为了纪家的家主,给她买来整整一车的花。红玫瑰,白玫瑰,蓝色妖姬……只要是她喜欢的,我都愿意送给她。
我就只是想看她再笑一笑而已。
不是作为贤惠端庄的纪家夫人,而是作为耀眼活泼的她自己。
这场梦醒得太早了。
我在梦里把十四年时光又过了一遭,甚至还比现实里长大不少。醒来以后,一抬眼,天才蒙蒙亮。
一回头,我旁边的暖炉,比我醒得还早。
暖炉缩在墙角,被子蒙住大半张脸,只剩一双眼睛黑黝黝的,一眨不眨盯着我看。
见我看过来,他眼睫毛忽然抖了抖——能看清这些,不只是因为我眼神不错,还因为他的眼睫毛实在是太长了。
搭配上人类幼崽特有的大眼睛和白嫩的脸,简直长得像洋娃娃一样。忽略他令我不爽的弟弟身份,客观来讲,这是个挺好看的小崽子。
不对,得再加个形容词。
“恐怖娃娃”。
他的眼神里似乎蕴含着难以形容的东西,每次被他盯着,我都觉着浑身不舒服。
“你看什么?”
他眨了眨眼,指指自己的眼睛。
眼睛?我的眼睛上有什么?
我伸手一擦,一片冰凉。
我竟是在梦中哭了。
“哭”,对我来说,是软弱的同义词。
被看到流泪,那就是被看到出丑,是吧我的面子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要让十年后的我来看,一个十四岁的小孩掉点眼泪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当时若是能意识到这点,那就也不是十四岁的我了)
我面无表情的看向小崽子,已经开始思考如何不留破绽地把人灭口。
是他先主动爬过来,碰碰我的肩膀。
“哥哥,你不要哭。我下楼给你热牛奶喝。”
他小声补充道:“……把我的那份,也一起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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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以为哥哥是没喝到奶才哭的
纪平鹤:???
谢谢,更生气了
(PS:中间有一段纪平鹤管小雨叫“暖炉”,其实是态度软化了一点。但是没维持过一夜,就又叫回小崽子了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