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石村下起了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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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连降暴雨，各村民注意不要前往河边和山林，以免遇上山洪、泥石流等突发灾害！”

“近日连降暴雨，各村民注意不要前往河边和山林，以免遇上山洪、泥石流等突发灾害！”

“近日连降暴雨，各村民注意不要前往河边和山林，以免遇上山洪、泥石流等突发灾害！”

天石村的村喇叭在密密匝匝的雨声中发出声嘶力竭的警告，村长何庆友正焦急地坐在收发室里喊广播。他们村是离镇子最远的一个村，听消息也比别人晚，等特大降雨和预防灾情的通知传到耳朵里时，头顶上的天早已经被乌云压住了。

还好，村里几个老农民发现这几日向来干热的天石村一到了晚上总是潮闷闷的，村里人养的狗啊、鸡啊，甚至树林子里的野猫都变得和人一样烦躁。

村民何德胜最先跑来跟村长汇报，说看最近天气心里总感觉不踏实，可能要大变天，要不先让各家备着点吃食，顺带着地里的庄稼也得提前照看起来。

何庆友自己也是农民出身的，加上何德胜是他远亲，家里几世几代都是黄土地上扎根的庄稼人，便派何德胜去组织村民准备了。

没想到还真被他们猜了个准，说完做准备的第二天这倾盆大雨噼里啪啦地就砸下来了。

雨下了一天一夜，这些生活在干旱地区的村民们十几年了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的强降水。雨点子跟不要钱似的乱砸在各处，街上完全走不‎‎成‍‌‍‌‎人‍‍‎‌了，稀疏的黄土经不起这么多水，早搅成了泥糊糊，踩一脚沾一鞋，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大家看这雨来势汹汹，心里直发憷，村里的男人们趁着雨小时不约而同地跑到自家地里去盖好被风吹跑的塑料布，然后再带着满身的脏雨水和泥巴点子往屋里冲。

好多人家趁出不去便围在炉子跟前，炸上一盘花生米然后整点烧酒，凑在一起聊聊家常、搬搬是非。

可是收发室里的村长却愁大发了，镇子西边一个村发大水，淹死了好几口人，这么沉重的消息简直比外头的天气还闷得人喘不过来气。他还没把这事告诉村民，怕在这时候引起大家恐慌。

他们村虽然偏，但是离山和河都比较远，不像出事的那个村子就在山底下。不过到底是真死了人，说出去多少让人心里不舒服，更何况是农村这样最讲究说法的地方，真是一点闲话都经不起传。

外面到底怎么样了，何庆友也茫然不知。他这儿的消息到今早就断了，现在外面天已经黑透，雨却没见得变小，想也不会有人冒着风险来给他们村送信。

想到这，何庆友就来气。

年初，何庆友拿着鸡蛋、腊肉大包小包去给乡镇里送东西的时候，镇子上的刘书记还特别友好的接待了他们，信誓旦旦地说今年开春一定给他们村把电话线什么的都接好，让他们村收个信啥的也不至于再靠人跑来跑去，中间隔上好几天 —— 等他们收到信，黄花菜都凉了。

可是这马上都入秋了，何庆友连个来踩点的工人影子都没见着，村民也从最开始的兴致勃勃变得无所谓了，甚至每每提到这事都要拿出来嘲讽两句，毕竟乡镇上答应给的好处多了，这放鸽子的事也不止一回两回，早不新鲜了。

“村长！村长！”收发室的铁门哐的一下被用劲推开，一个身上裹着黑色胶衣的“水人”冲了进来，踩得水泥地上一串子泥脚印。

“大伙都怎么样了，在家好好待着没有？”何庆友一看是自己叫出去让挨家挨户问情况的刘小幺，心里着急了起来。

“村长放心，大家伙都好着呢，家里也都存着柴火和粮食，就是有几家屋里漏水，电灯也不太好使，就点的蜡烛用。”刘小幺摘掉胶手套，用粗粝的大手抹了把脸，甩出一手的水。

“哦，那就好，那就好。”何庆友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他今年可准备好向镇里申优秀乡村骨干呢，这种时候村里可不能出什么意外啊。

“村长，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刘小幺是个耿直的，看着村长愁容满面的样子，光想着这时候多表现一下，好和村长套套亲近。

“没事儿，我就是看着这雨下得，愁庄稼！”何庆友找了个理由搪塞他，刘小幺这人有啥说啥，嘴上没个把门的，要是把隔壁村死了人的消息跟他说了，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子呢。

“对了村长，村东边那个谁，好像到现在还没回来······”刘小幺提起这人就皱起了两道黑眉毛，脸上也露出点嫌弃的神色，但他一想起这人可能死外面了，又不自觉带着些幸灾乐祸的语气。

“谁？”村长像是印象里没有这个人似的，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又问了一遍。

“村东边的，李三水。”刘小幺哈巴狗似的凑过去给何庆友点烟，他知道何庆友也不待见村东边那个扫把星。

“他大雨天的又跑到哪去了？”何庆友一边享受着刘老二的恭维，一边口吻厌恶地询问着。

他心想，这个李三水怎么这么会给人添麻烦呢，大伙果然没说错，他就是个到处给别人找不痛快的丧眼货，自己当初怎么就鬼了心让他留在棚屋了呢，真他妈的晦气。

何庆友全忘了自己当时在人家身上打的那些算盘了，他哄骗李三水跟自己签了好几年的打工合同，每个月才给人家四十块钱打工费，有时候挑三拣四说李三水偷懒活干不好，动不动生生扣去一半。

虽然钱给得少，但是他们家可劲拿那傻货当牲口使。何庆友家里能照顾人的儿子都出去打工了，留了三个小的和一窝女人在家。全都仗着自己是村长家的条件好，各个懒得抽筋，指挥李三水干着干那：扫院子、洗衣服、砍柴、挑粪水、给地里除草、打药、翻土、全让他一人做。

有时候甚至还让这么个粗手粗脚的大男人看孩子，家里媳妇趁机去隔壁家里搓麻，一搓能搓上一天。就这么使唤人家，到了天黑，李三水在他家却连口热饭都混不上，屋里管厨房事的二媳妇经常从柜子里挑几个放馊了的粗面馍馍打发他了事。

不过何庆友转念一想，李三水的户口一直在原来镇上没迁过来，他要是死在外面，只要管好村里人的嘴，怎么追也追不到他头上来。

其实，李三水并不是没有迁户，他当时被原来村子赶出来的时候，人家就是连户口一块扔出来的，他也来求过何庆友帮帮忙收了自己的户口，可是被何庆友一口回绝了。

所以李三水现在就是天石村边上的黑户，谁会去管一个黑户的死活呢，何庆友想到这，心里也没那么堵了，只盘算着等雨小点去李三水家把户口拿出来一把火烧了，让世界上再没这个人。

“小幺啊，今天也辛苦你了，要是没事的话，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啊，别让弟妹等着急了。”何庆友又摆出一副关心的模样，伸手拍了拍刘小幺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哎，那哥你也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来叫我就成啊。”刘小幺点头哈腰的向他笑笑，对村长的亲近特别受用，重新披戴好雨衣高兴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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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提一下背景，第二章主角登场

关于口音 可以参考一下剧版白鹿原：只是措辞上带方言，整体语调还是偏普通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