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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声端着拉面锅稳稳落地，从耳后抽出两双筷子：“就剩一个干净容器了，不介意吧？”

他私心想跟封卓鸣一起吃，故意没拿碗，封卓鸣盯着那锅食物，没接他递过来的餐具。

“没毒。”余声喝了口汤，封卓鸣掰开筷子说，“我是怕你把面扣我脸上。”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封卓鸣：“我来你不应该高兴么？”

多次暗戳戳表示想让自己来他家，还故意激起自己的好奇，而且从调头到现在，余声还没对他来这里的决定有所表示，有点不太寻常。

懂了封卓鸣的意思，余声挑了口面说：“真正的高兴往往都是藏在心里的，再说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想推你下去？”

虽然知道余声这话得往反了听，但封卓鸣还是有种被挑衅了的感觉。余声垂着眼，吃了一口把锅递了过来，封卓鸣不客气地接过，一口嗦掉大半坨面。

“……”

总共就剩两袋，余声怕封卓鸣不够吃，想着自己少吃几口得了，谁知道这人一点眼力见没有，上来就把汤位线下降了三分之一，他刚才都没尝出啥味。

“你给我留点！”他用筷子去拦，封卓鸣转身躲掉，叼着面呜呜说，“你再煮一锅去……”

余声恼道：“我这穷家富路的总共就没多少粮，再说两袋面你一口吃没一袋半，你鹈鹕吗？”

封卓鸣顺着他的比喻，脑补出嘴里装条鱼的大嘴鸟，冷不丁呛了一下。

余声抓住机会夺回小锅，也学着封卓鸣的样子往嘴里塞，结果被烫得斯哈斯哈的，还故意斯哈到赵澄旁边馋他。

可能是很久没吃拉面了，封卓鸣觉得这一顿味道极好，汤底调得恰到好处，面也劲道弹牙，满屋飘的香味勾出了他的馋虫，他很想再从余声那抢一口。

而他也真的这么做了，绕到严防死守的余声身后，用假动作骗了对方一个大意，一筷子黄灿灿的面弹动着脱离汤锅，落入了封卓鸣嘴里。

“面煮得不错，身手还差点。”封卓鸣很满意这顿夜宵，余声捞了捞贫瘠的汤汁，只夹到几块胡萝卜干，于是把筷子往锅里一撇，撂到一旁。

妈的，不速之客。

封卓鸣乐得见他的衰样，心情愉悦地看向屋内其他地方。一张单人床收拾得还算干净，床边围着大大小小四五个柜子，透过没关严的抽屉能看见里面摆着一些钉子铆扣等小零件；再旁边堆着几根粗细不一的木料，封卓鸣蹲下拨了拨，黑檀芯、桑拓木、楠竹片，还有些纤维材料，最底下压着张白纸，线条凌乱，透过灯光一瞧，能勉强认出是某样武器的正面和侧面设计图。

“是变形弩，从设计到测试花了我两年时间，结果实战发现除了耍帅以外没多大用。”余声随意介绍着，封卓鸣却愣了愣，他记得那弩射出的卡牌力道不亚于一个中型火器，他至今也没搞清楚机械骨架是怎么实现自动变形的。

于是他问：“弩呢？”

“扔了。”

“扔了？”

“嗯。”余声说，“没用留着它干嘛，多占地儿。”

封卓鸣一时无语，低了会儿头又问：“你用什么东西做的？”

余声扬了扬头：“那个。”

封卓鸣身后立着一个半人高的设备，他潦草地在某个标签上扫了一眼：“4D打印？”

余声：“别跟我说你没见过。”

‌‍军‍‍‎‌事‎‍‎‌‍科技至少要领先现实科技二十年，封卓鸣当然见过这种技术，只是他没料到余声的武器来源会这么简单，他之前还以为得用到焊枪什么的，更没想到余声能在林子里搞到这么高科技的玩意儿。

“所以你那些枪啊炮的，都是打出来的？”

“是啊，变形弩、弹弓、火箭炮、轻机枪，除了弹药需要自己配制，其他的交给它就行了。”余声说。

4D打印出的物品可以实现自我变形，可以随着周围环境改变做出自身结构调整，怪不得机械骨架可以不借助任何动能设备就能变换形状，看来初次见面那把可以缓冲子弹力道的红伞，也是打印出来的成果。

封卓鸣想到什么：“那跑车该不会也……？”

“啊车不是，车是从粉丝那借的。”

封卓鸣表面上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说得好听，能还才怪”。

“也不是所有武器都是在这诞生的，有些常见的或者危险系数高的，我会在补给站里完成。”余声说，“你抓住我的地方是其中之一，像那样大小的补给站我还有很多个。”

“补给什么？”

“水、食物、弹药，有时候被追也会在里面躲几天。”

怪不得里面有床有吃的，还储有比这里更多的原材料，他的武器库多如牛毛，隐蔽在这片林子里，再加上超范围屏蔽器的帮助，难怪所有追踪魔鬼鱼的案子都是有头没尾的。

聊到一半，余声坐不住想要立刻把锅端出去洗了。

虽然卧室像个工具间，但他对卫生还是蛮讲究的，封卓鸣帮他拿着锅，向楼下探了探头问：“你要拿哪儿去？”

余声挂在软梯上：“下面有个地下室，能简单做吃的，洗个衣服什么的。”他想伸手接过，见封卓鸣又是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于是说，“下来，我带你去看看。”

大概是余声第一次言行合一，封卓鸣答应得很是爽快，他们在树下找到了一个镶着把手的铁盖子，拉起来露出下面黑漆漆的楼梯。余声率先走下去，度过了开始的黑暗，里面渐渐有了微弱的光，几步之后便进入一个十来平的水泥房间，噪声隆隆，温度略高，空气里还弥漫着熟悉的拉面的味道。

“这里我一般不怎么用，今天全是为你才破的例。”余声把餐具放进水池说，封卓鸣打量着这里，敷衍道，“谢谢你，我可真荣幸。”

趁着余声洗锅，封卓鸣扫视起这里，生活区总共就一台洗衣机一台冰箱，一张小桌上放着卡式炉，水池歪歪扭扭贴在墙边。这些东西只占据了地下室的一小部分，剩下的就全被各种电子产品占满了。监控屏挂了一面墙，每张屏上都是一分为二的两块，左半边是实时录像，右半边是雷达平扫的指示图，中控台比诊所那台先进很多，有可以实时收听每个地桩周围环境音的收声筒，还有可以和外界交流的电话，耳机在亚克力键盘上放着，和封卓鸣料想的一样，趁刚才做饭时，余声已经对入侵者进行了监听，对方是谁要来干什么，他心里都有了数。

不知为什么，封卓鸣忽然很排斥向余声打听情况，好像主动问了就会落入陷阱，他宁可自己吃亏，也不要在对方面前输得太惨。

屏蔽器主机像个立式空调摆在角落里，轰隆隆冒着热气，又像个竖了好几根天线的大WIFI，上面密密麻麻的指示灯闪个不停。

封卓鸣愣了愣，他见过的主机都是巴掌大小，这么大的还是头回见，余声刷着锅回头说：“我用旧空调改的，一个能顶你们十个。”

“你怎么什么都会做？”封卓鸣看似恭维，实则不屑，余声笑了笑说，“怪就怪你们‌‍军‍‍‎‌事‎‍‎‌‍武器报把武器介绍得太详细了，一学就会我能怎么办？”

封卓鸣细致观察了下，在机身后头尾巴处有一个红色按钮，用防潮盖盖着，旁边还有个马克笔画的×。

屏幕上，入侵者已经距离他们不到十公里，已经有两块屏幕上开始弹动警示标语，只要按下那个按钮，屏蔽器就会失效，卫星地图上就会为这里烙上一枚永恒的地标。

他正出神想着，余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背后：“手下留情啊封队，我人都归你了，给我们留条后路不好吗？”

余声靠得很近，封卓鸣若无其事走开，走到一旁搓了搓脖子问：“迟川和你爸的房间在哪？”

余声浅浅一笑，从牛皮袋里掏出两个苹果，边洗边说：“他们住里面的村子，我哥现在不总回去，就老爹一个人。”

“里面还有村子？”封卓鸣惊讶之余想起迟川跟他说过，林子里还有人住，他当时以为只是零星几个人，没想到竟是一个村的规模。

“村子里都认识你吗？为什么他们要住在那？那个心理诊所是为了给村民看病吗？”封卓鸣脑子里冒出一堆问题，不管不顾问了出来，余声将苹果抛给他说，“那个村子是老爹为了让我养病自己建的，起初他找到了这片林子，觉得位置好，就盖了我们家第一栋房子，后来陆续有人找他，也想搬来林子里住，他就帮人家挖地盖房，陆陆续续建成了一个村。其实心理诊所是清姨为了陪我才开的，她很擅长心理学，只是村里人有什么病都爱来找她，后来就什么病都能看点。我在村子里住了三年多，病情严重的时候总爱去别人家捣乱，直到那次把清姨伤了之后，老爹开始训练我，我才意识到自己不适合群居生活，于是我就搬到了这棵树上。”

起初余声只是在树上搭了个吊床，想着体能训练可以在这休息，吃饭和睡觉还是正常回家，可是日子久了他就爱上了这种自在的日子，干脆在这建屋筑巢。搭木屋加挖地下室花了他半年多的时间，刚建成连个吃饭的桌子都没有，自从某天清姨来转悠一圈后，他这就多了台二手洗衣机、一台小型冰箱和一个卡式炉灶，勉强算是个家了。

“我一忙起来基本不吃饭，觉都很少睡，要不是清姨管我我可能早都成了野猴子了。”余声啃了一口苹果，觉得今天的果子比以往都要甜，他碰碰封卓鸣，“你吃啊。”

封卓鸣不知在想什么，慢吞吞咬了第一口。

等到余声吃剩个核了，封卓鸣才说：“墙上的那些就是你说的秘密吧？”

尽管做了思想准备，但当封卓鸣提起余声还是不太好意思，他嗯了一声说：“有些记者拍的……失实了，你本人比照片上好看。”

“你从哪弄来的军报？”

“清姨每次买药都会给我带回来几份。”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剪报吗？从认识你就开始了，并不是每期都有你，但我收到的有你的就都留下来了。”余声说，“还有几张光盘里面有你的视频，没报纸上多，十年的加起来总共才五分半钟。”

再一次的，封卓鸣想看那段视频却不想开口，就在矛盾时，他瞥见余声还在啃那个本就没多少肉的苹果核。

曾经能厚着脸皮说要睡他的魔鬼鱼竟然还也会有局促的时候，封卓鸣觉得违和极了。

正常情况下，余声不是应该嬉皮笑脸对他说“感谢大鸟哥哥光临寒舍”吗？

不是应该看着自己吃面，再贱兮兮地说“不够的话就来吃我”吗？

怎么会这么心平气和的？搞得他连苹果都不敢吃了。

“走吧，留赵澄自己，万一他醒了再闹。”余声上了半截楼梯，封卓鸣瞅了瞅他，跟了上去。

预想中的情况没有出现，赵澄昏睡得一无所知，封卓鸣试图用苹果唤醒他也没用，无奈回头，看见余声正摆弄他那些4D打印出的半成品，其中一支柯尔特决斗者复刻得惟妙惟肖。

想到让他们来到此地的原因，封卓鸣面色沉下来，见余声往转轮里按了一颗海绵弹，问：“在废墟袭击我们的人，你知道是谁么？”

弹仓收紧，余声拨了拨轮盘，枪口抵上自己的头，啪嗒一声，空响。

“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余声把枪递给封卓鸣，意思是陪他玩玩，封卓鸣掂量了两下，这枪的手感、重量、指握弧度，都几乎和真枪一模一样。

他拉下保险栓，对准自己太阳穴扣动扳机。

啪嗒，也是空。

“我猜是人烛案的凶手。他知道我们查到了他，就想灭口，可能在准备的过程中被赵澄和小刀发现了，于是杀了小刀；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对方用的是K69远程式冲锋枪，这枪是现役军队常用的实战性武器，人烛案的嫌疑人目前就是现役。”

余声：“你怀疑黄忠？”

封卓鸣把枪还回去，眉头却还皱着。

余声接过枪说：“只是你还有一点疑问，凶手只有一个人，可从枪声来看对方至少有五个人，是么？”

想法完全被猜中，封卓鸣注视着余声的脸，半天没说话。

拇指勾开保险栓，余声若有所思地用枪口点了点下巴：“我倒觉得对方是你的赵平阑上校。”

啪嗒，红色海绵弹撞上余声喉结，封卓鸣像是忘了里面有颗假子弹，呼吸猛地一窒，目光反复在余声脖颈和眼睛之间确认，直到看见那海绵在地上弹了两弹滚去了一边，才稳稳松了口气。

“啊哦，我输了。”余声完全不知道封卓鸣经历了什么，潇洒地摊了摊手，封卓鸣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尽力恢复之前的话题。

“别胡扯了，上校没理由这么做。”

余声弯腰去捡地上的子弹，封卓鸣却忽然想起他为了带着余声查案而和上校做的交易。

上校说，如果在办案期间发生任何一起命案，他都必须立刻把余声带回去。

难道枪声是在提醒他这件事吗？

难道上校早都预料到了余声会逃跑，所以提出这个要求，结果案件冲击太大，他一时间忘了这回事，反而越跑越远了？

他问余声：“你说是上校，有什么理由？”

这回余声又像往常一样嘻嘻笑起来：“我瞎说的，你真信啊？”

这下给封卓鸣气得脸都黑了，他开始找芯片钥匙，余声见状赶忙抱住封卓鸣的脑袋，又安慰又哄道：“我错了我错了，大鸟哥哥，我输了你罚我，用什么都行就是别用芯片……”

这反倒证明芯片管用，在余声又嚷又叫的求饶下，封卓鸣成功按下了开关，余声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紧紧抱着封卓鸣不撒手，电流作用的时候余声不受控制地抖动，封卓鸣不可避免地也被电麻了。

三轮惩罚过后，余声奄奄一息埋在封卓鸣胸口，封卓鸣被禁锢出了一层汗，跟跑了三公里似的，他正要把余声从身上取下来，却发现某人的手搂得他愈发紧了，稍稍低头，余声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就这么点时间，封卓鸣恍然想到，他刚刚让余声感到了痛苦，这在余声的感官世界里恰好代表着喜欢和爱。

念头蹦出来没多久，余声就像头饿狼一样，嗷呜一口啃上了他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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