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雪亮的针尖牢牢抵着他怀里护士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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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拾在床上安静地躺着。
期间护士进来换了几次盐水,之后就没了动静。
他睁眼望着黑暗,望了很久很久。
或许是因为感官刚刚恢复,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格外敏感,连带着身上刚被包扎好的划伤也疼得厉害。
唐拾阖上眼帘,梦里的场景仍然如影随形。
“杀了我……”
“求求你,杀了我。”
“杀了我!”
他听到那人艰涩又椎心泣血的呐喊,手上似乎还溅着温热的鲜血,病房里的消毒水气息都洗不去呼吸间满含的血腥气。
那血腥气让他魂魄都跟着战栗起来。
门口忽然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护士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吊瓶摘下来,换上新的。唐拾听到针落在铁盘上的声音,心脏随着那冰冷的声音微微一动。
等等。
刚刚护士不是来过了吗?
唐拾心骤然一沉。
他躺在干净的病床上,呼吸平缓而绵长,像是真的睡着了。
寂静黑暗的单人病房内,仿佛只剩下两个人。
宋柏呢?他想。
赵明川呢,外面还有人吗?
护士长不来查房吗?
玻璃碰撞的细响停下了,他感受到针头扎入了胳膊,手臂上一阵刺痛。
下一秒他豁然起身,连带着针管一起握住了护士的手。
护士始料未及,下意识就要把针管推到尽头,手掌却被牢牢握紧,带着针头猛然往后一推。
唐拾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护士没想到他一个从车祸现场拖出来的人还有如此体力,下意识一脚蹬向他的胸口,唐拾紧紧握着她的手腕,结结实实挨下这一击,闷哼一声。
“嘀嘀嘀滴!”心电监护仪断开了,发出急促的警报声。
落地输液架在扭打中“哐啷”倒下!
输液瓶碎了一地。
病房里的声音静止了,唐拾牢牢握住针管,针尖抵在护士的脖子上,离扎入皮肤只有寸毫。
他借着光亮扫了一眼标签,低声道:“吗啡还是氯胺酮?或者干脆点,空气?”
护士一言不发。
血丝从他手臂上的纱布里渗出来:“谁让你来的,带我去见他。”
宋柏屈膝蹲在审讯室冰冷的地板上,胳膊上还留着刚刚老人挣扎间留下的抓痕。
灯光落在他冰冷的眉宇间,他整个人像是凝成了雕塑。
赵明川在外面匆忙踱步,心有余悸道:“你到底想干嘛,这老专家本来就有基础疾病,审两分钟就得歇一歇,要真死了我们跳黄河都洗不清,我他妈就不该信你给你开门……”
“有人看着唐拾吗?”宋柏忽然问道。
赵明川的喋喋不休被打断了,露出稍显疑惑的神情:“你管这个干嘛,医院里安全得很,你先想想没监控没录像怎么跟上面交差——”
“医院里有没有派人看着?!”宋柏厉声道。
“没。”赵明川被吓了一跳,“本来调查失魂案人手就不够,唐拾的车祸那边虽然有警方帮忙但还是得盯着,没时间看医院,不过你放心,唐拾那个医院靠市中心,不可能有安全问题。”
宋柏收敛了情绪,闭上双眼,后背冷汗涔涔。
不,宋柏在心里否认,不安全,如果想要追杀唐拾的人真的是傅铭泰,那么以他的权限,医院早就不安全了。
如果赵明川能再观察得细致一些,就能发现他脸上的不是担忧,而是更加深刻的恐慌。
说话间,赵明川的电话催命似的响了起来,在空荡荡的审讯室内发怪异的回声。
“喂?”再这么忙下去,他都要对接电话产生阴影了。
然而对面话音刚落,赵明川神色剧变。
宋柏隐约听到医院两个字,一把夺过电话,沉声道:“医院怎么了?”
祝山乾结结巴巴道:“您您您看一下网上!”
赵明川已经切出了网上的视频,两眼发直,给他递了过来。
视频画质不算清晰。
无数摇晃的摄像头带着刺眼的灯,映出医院大厅模糊的人影,那人瘦削的身体上裹着病号服,怀里还有个人。
他脸上刻意裹着一块藏青色的围巾,看不清面貌,但熟悉的人都能够轻易认出那眉眼轮廓属于唐拾。
唯一能看清的是他手里拿着的锋利雪亮的针尖。
注射器的一段牢牢抵着怀里护士的脖子。
配文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中心医院有人挟持护士!”
“是真的!我就在那家医院,吓死了!”
“有人在医院吗,视频发来看看?”
“这人是恐怖分子吗,太吓人了。”
护士和医生戴着口罩,眼神惊恐。
人群耸动着纷纷向后退去,让出一条道来,唐拾带着人质,在黑暗中上了一辆车,扬长而去。
“视频不清晰,里面的人不一定是唐拾。”片刻后赵明川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他现在额角的冷汗和宋柏一样重。
“是他。”宋柏轻声道,眼里有什么东西不明晰地涌动着。
“那块围巾是我给他的。”
正好是他们去崇江大学查案的戴的那一块。
崇江某高楼顶层。
傅铭泰坐在古朴的办公桌前,这个角度可以俯瞰城市灯海。
油光锃亮的雕花木桌上映出他深重的法令纹和耷拉的眼皮,身后的红木书柜上摆着看似古董,实际上各有作用的法器。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整个室内的布置就像是民国以前显赫贵族的书房。
“咔咔”。
他扣了扣茶碟。
一名穿着长衫的城隍立即恭敬地走了进来,为他续上泡好的新茶。
那人漆黑的长衫上绲着金线和暗红色的梅花,显然身份不低。
他低声说:“之前崇江古董走私的尾巴已经收干净了,这是剩下那些的证据,您确认完可以立即销毁。”
傅铭泰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助手继续道:“傅老,宋柏那边的消息也探到了,如果消息没错的话,谢桢应该没死。”
傅铭泰眯成一条的眼里阴晴不定,少顷重重放下茶碟:“我就知道这小子死不了。”
他看着桌上的金蟾蜍,又想起来当年的谢桢。
年轻的城隍官也是在这张桌子上,锋芒毕露,跟他拍桌子争吵。
而他的徒弟,那个宋柏,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傅铭泰一想起在城隍庙翻涌的水面上,宋柏恭谦而冷静的胡言乱语,额角就止不住地抽搐,简直胡闹!丢尽了城隍的脸面。
至于唐拾……
“我相信他。”
谢桢是这么说的。
相信他,傅铭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相信他的后果就是变成谢桢现在那个鬼样子!
檀香炉上的烟浮动着。
转眼间又被深夜的狂风吹散。
傅铭泰摩挲着老花镜打开资料。
然而里面却不是他一直掩护大明山到崇江古董走私的资料,而是一个一个鲜红的名字。
他瞳孔骤然缩紧,这全是当年周氏祖宅死去的人!
“一直没过来跟您打声招呼,傅老。”
唐拾穿着助手的长衫,不咸不淡道。
“你!”傅铭泰神色骤然变换,旋即变作惊恐——因为一把匕首牢牢地抵在了他后背上。
他一阵口干舌燥。
明明脸也不一样,声音也不一样,但凭借那么多年当城隍的直觉,他就是知道这人是谁。
傅铭泰唇角的胡须不断颤抖,从齿缝里吐出那个名字:“周,临,风。”
“是我。”唐拾神色不动。
“您要知道,钱能收买到的人,也会为更高的价格动心。”唐拾说道,“您派来给我打氯胺酮的人不是特别衷心啊,傅老。”
“你这早该进棺材的东西,我就不该听谢桢的那一句留着你!”傅铭泰咬着牙道。
唐拾对这样的辱骂和诋毁无动于衷:“恕我直言,在我恢复记忆之前,您强行刺激一个无辜的普通人恢复记忆,似乎更不道德一些。”
“而且比起我,这么多年您跟那个人合作得不算少。”
“那个老专家的资金流向虽然一直查不出来,但如果是宋柏,早晚会有发现的并公开的那一天,您说对吗?”
傅铭泰又惊又怒。
医院门口。
看热闹的人已经被警卫驱散了。
宋柏站在空荡的病房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中的身影。
空气冰冷到几乎凝结。
赵明川艰难道:“你先别想那么多,我让安保去找监控,他可能是有苦衷的。”
宋柏缓慢摇了摇头。
跟苦衷没有关系,他迫切地需要确认一件事,但字迹鉴定报告又没有那么早能够出来。
“我找个人。”他收了手机,大踏步向外走去。
“什么人?”赵明川一愣住。
宋柏拨通了之前跟他们接洽的城隍的电话:“赶今天最早的火车,保证安全的情况下,让那个纹身师立刻回崇江。”
宋柏回到了别墅。
冰冷的水流当头浇下,像是水流触到了滚烫的烙铁,濒临冬季的天气,他全身在水里冻得发抖,头脑却沸腾起来。
傅铭泰想杀唐拾,当年为什么点名道姓指派他去教宗卧底呢?
水流声停止了,宋柏头痛欲裂。
不是信任唐拾,他根本就是想借着卧底行动让唐拾不明不白死在行动里——却被谢桢阻止了。
唐拾为什么绑架那个护士?
他到底去哪了?
夜色已深。
尽管官方已经尽力在压,医院的绑架事件仍在持续发酵,宋柏湿着头发看信息,懒得开灯,手机微弱的荧光映在他脸上,茶几上横七竖八倒着几杯咖啡。
那段视频被传播得到处都是,尽管警方已经发布公告,也压不住满天乱飞的流言。
视频的最后唐拾上了一辆小轿车,但那辆车像是幽灵一般遁入黑暗,消失在所有监控摄像之下,紧急通告发出去数个小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唐拾似乎注意到了手机摄像头和闪光灯,小心地避免任何画面拍到他的脸。
宋柏把速溶咖啡一仰而尽,遭到背叛和心爱之物被抛之众目睽睽之下的感觉让他相当烦躁,而这种烦躁在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彻底化作不安。
纹身师在对面竭力压低了声音,惊骇地喘息着道:“让我回来崇江的是你对吧?
“我有话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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