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么英俊潇洒,腰背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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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道并不长,只是一则消息,却明确写明了今天晚上六点左右,凌云班众人会入住松城饭店,丁书衍得知后异常兴奋,这一天练功练得更加起劲儿,四点多才匆匆用凉水冲了个澡,和祁映墨两人打扮一新,往松城饭店赶去。
原本他还想过去火车站接人,反正从鸿城往松城来的火车就一趟,不怕找不着人。但后来他思考一番还是放弃了,生怕火车站人多眼杂,万一被邓家民的人看见还是会有麻烦。
今天他穿了西装和毛呢大衣,戴着礼帽,还戴了一副墨镜,看起来就是个风流倜傥的纨绔子弟,祁映墨跟他穿得差不多,不过是一副温文儒雅的绅士范儿,脖子上系了围巾,脸上捂了副口罩,挡住了俊俏的面容。
两人六点多钟赶到了松城饭店,在大堂的雅座等着。
从火车站到这里不算远,不知道凌云班联系到的是哪家戏院,戏院又会不会派车去接,但要是找黄包车的话,至少也得包个车队,那么多人拖拖拉拉地过来,至少也得一个多小时。
而且还不知道火车晚不晚点,估计且得等呢。
丁书衍墨镜没有摘,手里举着一份报纸,表面像是一直在看,实际上仔细观察,能看得出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大门口,基本都不带眨眼的。
“阿衍,这一面你已经看了十五分钟了。”祁映墨友情提醒。
这种低级错误丁书衍是不应该犯的,但是显然他现在满怀期待,已经顾不上这些细节了。
他将报纸一折,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肩膀抵着祁映墨的肩膀,叹了口气:“怎么还不来……”
“别急别急,都已经登报了,今天一定会到的。”祁映墨合上手里一直在看的书,温声道,“饿不饿?要不我们先去买些点心垫一垫?”
丁书衍看了看大堂角落里的落地钟,时间已经接近八点,摇了摇头:“不了,我觉得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他话音刚落,便见有几道白光从饭店大门外闪了几下,看上去很像相机的闪光灯,接着还有人从外边进来,互相窃窃私语。
“听说是鸿城来的戏班子,叫凌云班。”
“哦哦哦,知道知道,他们那个武生,苏长明嘛,很有名的,他徒弟也挺厉害,就是不晓得人去了哪儿。”
“这年头各有各的命,唱戏也不容易,估计有更好的营生了吧。”
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丁书衍已经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接着便见饭店大门被推开,一群人涌了进来,有推着行李车的门童,有跟在旁边拍照的记者,也有很多熟悉的面孔,都是凌云班的各个角儿,走在最前边的,是班主楚烟波和他的师父苏长明,陪在他们身边的那个应当是戏院的经理。
看到自家师父,丁书衍的鼻子又酸了。
师父是正当年呢,一年不见,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英俊潇洒,腰背挺拔。
他们人比较多,气势又有些大,很快便将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了,接着门口传来“汪汪”两声叫,有顾客惊呼一声:“怎么还带狗来了!”
大吞毛发茂盛,精神抖擞,现在毫不怯场,大尾巴一甩一甩的,那叫一个器宇轩昂,方才两声叫不过是宣告“爷来了”,接着便保持安静,免得吓着大堂里的女眷们。
它被一个门童牵着,送到了苏长明的跟前。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保镖,我必须带着它。”苏长明脸上挂着歉意而客气的笑,接过了牵着大吞的绳子,看向接待他的戏院经理,“我记得您说这家饭店可以允许爱宠一同入住。”
戏院经理目光立刻转向前台接待员,接待员连连点头:“只要不打扰到其他住客,不随便放出来吓到人,没有问题的。”
“那就好,我们大吞很安静。”苏长明伸手摸了摸它的狗头。
大吞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目光望向面前,真像一个合格的保镖,正在观察周围的情况,突然间,它发现了什么,立刻站了起来,望向雅座的方向,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叫,尾巴晃得简直要飞起。
丁书衍立刻冲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狗子不解地看着他,但总算是没叫出声来。
“大吞也长进了,真不容易。”祁映墨望着浑身紧绷、恨不能立刻扑过来的狗子,像一个满怀欣喜的老父亲。
丁书衍也乐:“看来师父特意训练过它。”
接待处那边已经办理好了手续,戏院经理跟楚烟波和苏长明握了手,寒暄几句便离开,接待员派了几个大堂的服务生分头带着凌云班的人往电梯走去。
祁映墨和丁书衍立刻起身跟上,在苏长明几个人进去之后,身形一闪,扒开人缝也挤进了轿厢里。
服务生:“……”
他对丁书衍两人礼貌道:“先生,这是去往套房那一层的。”
“怎么,我看起来像住不起套房的?”丁书衍故意跟他开了个玩笑。
熟悉的嗓音不仅苏长明听出来了,连楚烟波也听了出来,两人齐齐看向他俩。
丁书衍和祁映墨动作整齐划一地摘下礼帽,冲他们微微低头行了个礼。
楚烟波惊讶地张大嘴巴:“你们……”
“认识的,没事,走吧。”苏长明冲服务生说。
服务生这才关上了电梯的闸门,带着他们上了楼。
戏院给凌云班的待遇不错,除了其他角儿有单独的房间入住之外,还给楚烟波和苏长明定了两间套房,服务生挨个将门打开,把其中一把钥匙递给他们,又说了一些官方的招待用语,这才转身离开。
楚烟波拎着随身的小箱子,站在自己那屋门口没进去,等服务生走了,才小步跑到另一间门口,一把拉住苏长明的胳膊,压低声音表情夸张地问道:“是书衍和祁先生?!他们怎么会在这儿?!你是不是为了他们才把我们折腾过来的?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实话?!”
“哎哎哎,你个大花旦,话怎么这么多。”苏长明冲他嘿嘿一笑,“你猜得没错,但我稍后再跟你细说,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楚烟波出离愤怒:“你、你——”
“回头我去找你哈!”苏长明把他往外推,“旅途颠簸劳累的,你快去洗个澡睡一觉,去吧去吧!”
说罢便将房门给关上了。
楚烟波:“……”
客厅里,丁书衍已经被激动异常的大吞扑倒在地毯上舔了半天。
狗子尾巴都快甩断了,哈喇子和眼泪齐流,发出了令人心酸的“呜呜”声。
祁映墨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冷眼旁观:“大吞这么兴奋,小心它尿你身上。”
“大哥吃醋了,吞吞你心里有点数行吗?”丁书衍揉着大吞的狗头,“快去亲亲大哥!”
狗子似乎是听懂了,转身一个猛跳,虎扑到了祁映墨身上,嗷嗷地把他也给舔了一遍。
祁映墨乐得直笑:“乖了乖了。”
大吞跟他玩闹的时候心里有数,从来不敢过分,这会儿见苏长明进来,它跳下沙发,跑过去在对方身边一跳一跳的,表达着自己心中的喜悦。
“啧,它真是好长时间没这么高兴过了。”苏长明笑吟吟地摸摸它的脑袋。
丁书衍还在地毯上坐着,接过祁映墨递过来的手帕擦着脸:“师父过来还带着它,不麻烦吗?”
“麻不麻烦也得带,又不是没带过。”苏长明脱了外套,坐在祁映墨身旁。
祁映墨拿过旁边茶几上放的饭店菜单递给他:“苏老板,点餐吧,折腾一路肯定饿了。”
“我也饿了。”丁书衍挪过来趴在苏长明的膝盖上,眨巴着他的大眼睛,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师父请我吃顿好的吧。”
大吞也有样学样,趴在旁边,两只前爪也扒着苏长明的大腿,琥珀似的狗狗眼满怀憧憬地看着他。
苏长明哪扛得住这一人一狗的眼神,立刻败下阵来,把菜单还给祁映墨,让他点餐,自己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约莫半个钟头之后,他们点的餐送来了,苏长明也洗好了,大家伙儿围在一起吃饭。
祁映墨特地给大吞点了两根不加盐、炖得脱骨的大鸡腿,亲手给它撕开放在盆里,狗子兴奋地先舔了舔他的手,然后呱唧呱唧地吃了起来。
几人边吃边聊,丁书衍才把这次请他们来的意图说了个清楚明白。
已经到了要跟刘戎之分道扬镳的份上了,什么谍报不谍报的他也没打算再保密,便把这半年多以来的情况也都告诉了苏长明。
苏老板听着他讲的时候默不作声,但是祁映墨看得出来,起初对方还能边吃边听,后来就停了筷子,再后来干脆将筷子放下,假装不经意放在桌上的手下意识地攥起了拳,微微有些颤抖。
听丁书衍讲完,他也只是深深叹息:“这样的人,枭雄也好,狗熊也好,或许是曲线救国的英雄也罢,都不是我辈能同他们结交的,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是这次能彻底断绝来往,也是好事。”他微微低头垂眸,掩饰住自己因为担忧而泛红的眼眶,沉声道,“尽管戏台子上我们演过各种复杂的角色,但生活中,我仍是希望我们都是简简单单、宁折不弯的人,什么含屈忍辱,什么虚与委蛇,呵,谁能保证一脚踏进混水里,最后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呢?人都有贪念,我们能做到的就是不给贪念滋长的机会。”
“对!师父你说得对!”丁书衍轻轻一拍桌子,“我对他已经彻底没了信任,没办法再跟着他干了。”
苏长明端起手里的酒杯,向他和祁映墨敬了敬:“我猜到你们遇到了困难,特来相助,没想到是这样的大事,接下来我全听你俩调遣。”
“哎呦喂,师父,您这是折煞我俩了!”丁书衍连忙按住他的手,“您能来帮忙,我真的已经感激不尽了!”
祁映墨淡淡笑了笑,一手端起自己的杯子,一手把他的酒杯递过去:“阿衍,你为国为民除大恶,光这心思就令人肃然起敬,就受了这一杯吧。”
水晶灯下,苏长明眸中微光闪烁:“我能有你这样的徒弟,是我的福气!”
“我能有您这样的师父,也是我几世修来的!”丁书衍的眼睛也红了,他在师父和祁映墨面前,再也无需压抑自己的感情,“师父,哥,咱们下辈子也做一家人!”
祁映墨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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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衍:师、师父,宁折不弯什么的……咱仨就算了吧,已经弯成蚊香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