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在雪夜里才知道自己还活着,看见叔叔和姑娘调情才意识到这段感情可能没那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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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奔袭
段士渊在走进俱乐部之前再一次给梁桢整理衣服,帮三千把领结扶正——或许本来就是正的。按理说他不应该这么紧张了,之前好几次梁桢出任务他都没紧张过,但是这次他心脏砰砰直跳,像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叔叔,我没事。”梁桢必须维持一个失了心智的小孩形象,但是又不能装得太幼稚给段士渊丢人,于是选择了沉默寡言的人物设定。他抬手握住段士渊的手腕,后者反握住他,朝台阶上迈步。
好像刚刚回到上海的时候,整整一年之前,在火车站逆着人群向外走,段士渊就是这样拽着他。不过一年,变了天,刮风下雨,满是阴霾。梁桢想,什么时候才能到春天,百花盛开的时候,他能不能亲眼看到万紫千红。
公董局的沃纳走过来和他们打招呼,对方显然是捕捉到了什么风声,对梁桢很客气,还让自己的妻子带他去吃点心,想要单独和段士渊谈谈。
无非是如何讨好日本人,或者如何转移资产离开上海。现在的公董局不过是日本人控制的小丑,他们施舍给那些董事一点尊严和权利罢了。
沃纳的太太十分善谈,真的将梁桢当做孩子一样,跟他描述草莓酥饼的千层是如何制作的,黄油应该软化到什么样子才算是合格,草莓要多少甜度才算优品。梁桢一边吃着能换一斤大米的酥饼一边观察四周,瞧见孔珧和他的家人走进来,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孔珧和父亲低语几句朝这边走来,梁桢也有礼貌地和沃纳太太道别,然后将酥饼塞进嘴里向孔珧走过去,耳边捕捉到沃纳太太用英语抱怨他吃相一点儿都不优雅。
“小段,你今天这身西装真不错,就是领结歪了,”孔珧搭上他肩膀,一副熟络的样子,紧接着放低声音,“井川泰成在楼上二零七,身边有三个卫兵,楼梯附近有一小队巡逻兵。”
梁桢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段士渊身上,似乎沃纳在给他介绍一位年轻的女士,几个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他忽然感觉到孔珧戳他腰,低头看后者正用西装挡着给他看手心里的小棕瓶,里面是按照计划准备好的毒药:“你帮我制造点儿混乱,我去送他回家。”
十分钟后,梁桢声称楼梯口的日本军官故意撞他,展开了激烈的争吵,最后和闻声赶来的巡逻兵动了手。段士渊听到动静之后赶忙跑过来,先把摔倒在地的梁桢扶起来,看他没受伤才忍着怒意询问情况。
日本人趾高气昂,用白手帕擦拭靴子上的灰尘。
“三千,乖,”段士渊给他递了个眼神,然后把委屈的小孩抱进怀里揉揉脑袋,紧接着一脸抱歉冲周遭围观的人群解释,“我家孩子之前受了些惊吓,生病了还没恢复,抱歉打扰到各位了。实在是抱歉。”
装和气装弱势可是段士渊的拿手好戏,最初那几年他就是凭借着一张小白兔的脸骗过上海滩最老谋深算的资本家们,把段家的产业盘活。现在虽然人人都知道段二爷好手段了,但是还总是会被骗到。
比如现在,大家都在纷纷替段士渊说话,既是可怜梁桢脑子坏了白瞎了一个青年才俊,又是他们也对日本人积怨已久。“都散了吧,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是啊,欺负一个受了伤的孩子算什么本事。”“您倡导亲民共荣,是不是得以身作则?”
一个个言语里夹枪带棒,也不知日本人听懂没听懂。梁桢看到孔珧从楼上跑下来,顺势从人群中心退到外面。孔珧走近了环顾四周,才说道:“人不在,但是药在酒里了,等着吧。”
等着?
十分钟后井川泰成安然无恙走上台来领取属于他的奖赏,梁桢脸色微微一变。他看到坐在右前方的孔珧此时也是有些坐立不安,便转身贴近段士渊耳边说道:“我出去一下。”
“小心。”段士渊握住他的手腕,梁桢挤出来一个笑容让叔叔安心。
他和孔珧在楼梯口碰头,仿佛是恰巧都要去卫生间,却在快到卫生间的时候绕了半圈到了后楼梯——方才孔珧看过了,这边只有两人把守。孔珧靠在桌子后面,低声道:“他没喝药,执行第二套方案。直接动手。”
“行。”
“如果福大命大活下来了,我给你介绍几个小姑娘,”孔珧见他面色沉重,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你嫂子公司有两个电话员,都是女子高中毕业,十八九岁还是单身。你喜欢长发的还是短发的?”
梁桢摇摇头:“我喜欢年纪比我大的。”
孔珧挑了下眉没有说话,指了指楼梯上的两个人,意思是一人解决一个。
梁桢点头,甩了甩胳膊。冲上去,勒住脖子,狠狠一扭,再将失去了活力的提线木偶一般的巡逻兵放到拐角处的视线盲区,一共只花了半分钟。孔珧拍了拍衣服上蹭上的灰尘,发觉梁桢正盯着他:“看我干什么?”
“你到底什么出身?”
“别打听,违反纪律。”
“杭州警校特训班。”
“你怎么知道?”孔珧猛然回头,发现梁桢笑了,才意识到这是被诈出来的,“当年我父亲想让我进政界,但是我对财政、教育、交通都一窍不通,最快的方法就是警校。他给校长塞了些钱才让我进去,现在估计很后悔……”
梁桢多走两步和他并肩,试探着悄声问道:“后悔是因为你大哥?”
“去闸北见叶轩的那天早上,我劝过他,让他别赴鸿门宴,只要他不去,我就有办法帮他回头,可惜了……唉,对抗侵略者的路上会有人赴死,活着的人则需要学会接受,然后珍惜。”孔珧已经走到了井川泰成的房间外,却发现门开了一条缝,立刻收声,摸出枪上膛,慢慢推开那扇门。
地上躺着一个身体扭曲口吐白沫的男人,桌上的水杯倾倒,没喝完的水流出来洇湿了桌面上的文件和不菲的地毯。
梁桢低声道:“井川的卫兵之一。误中副车了。”
“也算是没浪费,”孔珧确定那人已经死亡之后站起身,“我假扮服务员把井川引过来,你藏在这里等着,如果可以动手,我在进门的时候会说‘小心’,如果他们人多,我会提前说‘注意’,你赶紧撤退,从窗户走。别用枪,声音太大。”
梁桢点点头,他看着孔珧想起了另一个人。透过长相一模一样的万颉他没看到,但是现在和孔珧并肩作战的时候,他仿佛回到了哈尔滨的冰天雪地,身边是亦兄亦友的白树生,他们会快速完成任务,然后去柳鲍娃的酒馆喝酒。
孔珧走了,大概十分钟后,梁桢趴在墙上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他躲在书桌后面,等到孔珧说出“小心”二字的时候立刻推翻了桌子当做掩体,然后朝井川泰成扔过去一把原本插在果盘里的水果刀。梁桢的近身作战并不算好,井川泰成预判到了他的举动,闪身躲过还顺带着将孔珧推开。
“蹲下!”孔珧喊了一句,梁桢瞬间明白过来,立刻弯腰,孔珧握住袖中滑落的匕首,挥手过来。井川泰成接连后撤,刀子只是划过了他身边的一个卫兵。
卫兵抓住孔珧的手腕提膝踹他肚子,梁桢抓准时机捡起刀子割伤卫兵的脚踝,在他摔倒的时候一个翻身跃上,一刀刺入心脏。
而另一边,孔珧已经解决掉最后一个卫兵,然后将井川泰成堵在了墙角,后者没有了保护高举双手,他是情报官,不是武官,根本不可能打赢这两个人:“你们想问什么!我会说的!”
“你会说?”孔珧倒是没预料到这个人会投降。
井川泰成一脸无辜,他长相显小眼睛水汪汪的,这是一张会骗人的脸。孔珧思索的片刻,井川泰成已经悄悄伸手摸向腰侧的枪,梁桢注意到,眼疾手快先一步将水果刀穿过他掌心钉在墙上。
“啊!”井川泰成忍不住尖叫出声,孔珧堵住他的嘴,但是为时已晚,这一嗓子估计把已经怀疑出事的巡逻兵引过来了。
梁桢把水果刀拔出来,井川泰成看到了他眼里的杀意,忍着疼痛说道:“如果我告诉你,北城商会梁铠的下落呢……你叔叔会感兴趣的……我们可以做交易,小段先生……孔先生……”
父亲……梁桢心里五味杂陈,却只能咬着牙,慢慢吐出几个字:“杀了他。他知道我们是谁,不可能留活口。”
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用日语喊井川的名字。孔珧点点头,不等井川泰成说话,手起刀落。
房间门被踹开的时候,巡逻队只看到躺在地上的四具尸体,还有大开的窗户。十二月的冷风灌进来,冻得人瑟瑟发抖,好像还有雪花飘入,白色的星点遇上热流快速消失不见。巡逻队吵嚷着开始追捕,井川泰成脖子上的伤口还在冒血。
梁桢和孔珧奔跑在夜色里。这里是俱乐部后面的跑马场,连接着高尔夫球场,如同大都市中的森林。他们跑着,寒风刺骨,雪越下越大,落在衣服上冻结成霜,落在地上凝结成薄薄的冰,然后被踩过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
他们早就跑出了日本人的追击范围,可是梁桢没停下,孔珧也跟着他。这个少年有心事,孔珧看得出来,谁都是从最疯狂也最懵懂的少年时代过来的,他理解。
直到进入了看不见灯火的树林深处,梁桢忽然停下,然后坐在了雪地里,大口喘气。过了一会儿,他直接躺下,看着满天的乌云和飘落的雪花。雪花粘在他的睫毛上,化成水,混着不知道是汗还是泪还是雪水往下流。
孔珧蹲在他身边,也是哼哧哼哧穿着粗气,还不忘问道:“你喜欢年纪比你大几岁的?”
“我喜欢……”我喜欢的那个人,可能没那么喜欢我,估计现在他和漂亮的姑娘聊得正欢,郎才女貌,比跟我这么不伦不类又违背纲常地过日子强多了。梁桢躺在雪地里,他不再去想段士渊,而是想,雪真的很冷。
孔珧也一弯腿坐下,跑步停下来才觉得冷,开始搓胳膊:“你在想什么?”
“在哈尔滨的时候,我拼命想要回到上海,没有危险,不用每天提心吊胆活着,不用出任务,饿了有饭吃冷了有衣服穿。可是现在,我却无比怀念还在哈尔滨的时候,怀念我那时候的搭档,怀念和他一起杀汉奸,然后一起喝酒买醉的日子。”
“他是不是……”
“牺牲了。可我还活着,或者说今天晚上处决了井川之后,我忽然很高兴,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还活着。”
“革命人,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是,革命。我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比如轻重。他想知道梁铠到底在哪儿,可是那个时候必须要杀了井川,否则他会暴露,孔珧会暴露,整个地下小组都有可能被人连根拔起。可是说没有遗憾是假的,他父亲的消息像是长在心尖上的一根刺,拔也拔不掉,折磨着他。
孔珧站起来,把手递给梁桢:“不早了,我们该回去瞒天过海了。”
“能给我来根烟吗?”梁桢顺势握住他手站起来,扫扫身上的雪,“随便一根就行。”
2.糕点
日本人没有对梁桢和孔珧有多少怀疑,毕竟一个是段二爷的傻侄子,一个是76号的文弱科长,而且还有人给他们作证。
虽然有这么一段小插曲,但是宴会还是表面上顺顺利利结束。段士渊带着梁桢回家,等靠近了闻见他身上的烟味微微皱眉:“怎么又抽烟了?不是说早戒了?”
“我没瘾,孔珧给我的。”梁桢心里有事,没有像往常一样肆无忌惮靠上段士渊的肩膀,反而贴紧了车窗一侧,还没消下去的寒意再度爬上身。他脑海里闪过宴会快结束的时候,段士渊和那个女人攀谈的场景。
他们从银行的改革政策聊到了最新的美国电影,梁桢看得出来,段士渊脸上挂着的笑意一点儿都不掺假。在段士渊顺其自然接过女人递给他的饼干并放到嘴里的时候,梁桢忽然开始审视自己和段士渊的关系——一切起源于他用离家出走逼迫段士渊接受这份感情,而段士渊似乎从来没有确切表达过爱意。
他只是说,三千,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梁桢心想,照顾一辈子,是以叔叔长辈的身份吧?仔细回想这几个月,他们亲密接触过,但是段士渊更愿意吻他的额头。早上叮嘱他喝牛奶吃鸡蛋,晚上督促他看书锻炼,还是像个家长。
这是迁就。
梁桢靠在车窗上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忽然醒悟,段士渊纵容他是因为对他有一份责任感,永远都是责任感,不会是爱情。梁桢若是带着小孩子的占有欲,强行把段士渊绑在身边一辈子,段士渊不会说不,反而会笑着问他今晚要吃什么菜。
可是这不对,梁桢捶了捶脑袋,不对,他不能这么自私狭隘,他不能耽误段士渊。他爱段士渊,就应该让段士渊幸福……
“叔叔……”话到嘴边却说不下去了,梁桢心里的孩子气作祟,不想主动说分别,暗示也不行。他宁愿等着段士渊先推开他,至少给他几个月哪怕几天的时间,趁着段士渊还没有和别人确定关系,梁桢还能独自占有这个男人。
哪怕再多一分钟。
段士渊听见梁桢低声唤他,微微侧头:“怎么啦?头疼啊?刚才在外面跑的?还是旧伤没恢复好?过来我摸摸。”梁桢抿着嘴唇低头凑过去,段士渊将温热的掌心贴在他额头上。“还没发烧,以后别不穿外套到处跑,还有这次的任务,至于跑到高尔夫球场去?我得跟孔珧提提意见。”
“他够不好受了,没事的。”梁桢还没说完话余光察觉段士渊靠近,然后被他亲了太阳穴。
卢九通过后视镜瞄了一眼,把视线收回。
此后几天段士渊察觉梁桢情绪低迷。小孩接了新的任务早出晚归,忙碌一天回到家应该很黏他才对,可是不然,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睡觉的时候距离也比之前要远。只是梁桢越发喜欢盯着他看了,眼睛里的惆怅让段士渊不得不往坏的方向去想。
段士渊偷偷问卢九,是不是组织上背着他要让梁桢去冲锋陷阵。
“没有,老板。他应该是在调查玛利亚·麦克斯的失踪案。这个女人据说是军情六处的间谍,失踪两个月了,只是偶尔有人看到她出现,所以应当不是死了,”卢九一边开车一边回答,“最近76号新购德国的电台监测车,可以一边行进一边搜查电台,所以我们小组会静默一段时间。您放心,至少年前小少爷是不会有新任务了。”
段士渊缩回后座点点头:“咱们的军粮情报帮助了游击队在江苏根据地几次脱险,也算是攒了功德。不求大富大贵,就希望明年所有人能平平安安……”
“会的,一定会的。”
“那三千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段士渊搓了搓手,低头看着被搓红的指关节,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一会儿左拐,我去张大爷那儿买盒糕点。”
梁桢今天办了件大事——张一平被捕入狱之后,杜金城依靠着他和青帮明里暗里的关系稳稳留在了巡捕房,讨好了新来的总捕头之后,接手了玛利亚这单案子。他向英国领事馆要了不知多少好处,怎么也得办点事,收集些情报,所以梁桢打算对他下手。
巡捕房中午人最少,探员出去巡街,探长约好了三三两两去喝点小酒怡情,梁桢趁这个时候从后门翻了进去。别人不知道的小路,他在这工作一年还能不知道?
不过没料到他潜进档案室的时候杜金城竟然在,还正好在调阅玛利亚的那件案子。梁桢用围巾挡住脸,三下两下制服了杜金城,然后从他手里抢走了整个档案盒,随后压低声音说道:“你从来没见过我。”
“大哥,”杜金城双腿微微颤抖,他也是刚小酌怡情回来,“你要拿就拿走吧,就算你不拿,下午76号那群狗娘养的也得来把案子抢了。妈的,再过十天半个月,还有个屁的巡捕房。”
梁桢带着资料走了,而下午76号行动队的陈启华带人来接手案子的时候,杜金城反倒是怂了,乖乖把副本递了过去。陈启华带的三个人声势浩荡离开巡捕房,杜金城窝在椅子上,暗暗骂道:“呸,狗娘养的。”
回了家,梁桢在门口看到了段士渊的大衣和鞋,却没看见他人,上楼进卧室才发现这人鬼鬼祟祟站在书桌前不知道在干什么,灯也没开窗帘也没开。“叔叔?”梁桢唤了一声,段士渊才回头,袖口和胸前有粉末的痕迹,“你……学女人化妆呢?”
“什么啊?”段士渊赶忙扫了扫那些粉尘,把书桌上的点心盒子捧起来,清清嗓子,“三千,这么多天了,叔叔一直有些话想跟你说。”他自己说着紧张起来了,惹得梁桢更紧张。
难道那天要到了吗。梁桢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了裤腿缝,低眉不看去看段士渊。
段士渊也不敢看他,自然没发现此时梁桢脸色煞白。“三千,你知道我今年三十二了,三十而立,成家立业,后者我已经做到了,至于前者……”
梁桢发出了小小的“嗯”,表示他在听,可是他多希望段士渊不要再说下去了。
“我想,”段士渊把点心盒子打开,再抬头却只看见了梁桢头顶的发旋,“嘿你小子,我让你看我呢。看这儿,我说,我想——”
盒子里是绿豆糕和掺了玫瑰花的粉色绿豆糕,粉色的摆出了两个字。
“睡你。”
梁桢眨了眨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耳朵已经先一步红透了。
段士渊左等右等等不来回应,说开了自然也没那么害羞和矫情了,便催促道:“你说好不好啊,不好的话叔叔再等几年,但是现在兵荒马乱的,有今天没明天,及时行乐。老道士跟我看过命数,说三十三是个坎儿,必须要行极乐之事才能化解。”后一句是他编的,老道士只说他今生命里缺红颜。
“可是,可是……”梁桢死死攥着裤腿,脸红得像被火烤一般,“那就没有回头路了啊。”
“我和你在一起回什么头?”段士渊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绅士了。梁桢晚上睡觉喜欢挤进他怀里,少年人身量纤长还有薄薄的肌肉,身上的伤痕在光洁白皙的皮肤上一点都不显突兀,反而多了几分男子气概,好看得很,也让段士渊更想疼疼他。
再忍下去,怕真的没有机会了。及时行乐。
梁桢沉默片刻,慢慢点头。
段士渊把盒子放到一边,冲过去抱住梁桢,直接压到床上。梁桢没干过这种事情不知道具体流程,只是看过那种带插图的话本,心里想着是不是该脱衣服了。于是他伸手去解段士渊的衬衫扣子,段士渊俯身吻他,把他的手压在胸口。
被吻得七荤八素的小孩心里想,下一步该是什么了?
下一步是刘妈叫他们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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