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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国之君被俘,囯不为国,算什么事儿。
难免人心动荡。
不说别的人,就是万贞儿这般通透的人,她心中都有两分害怕与担心,一会儿困扰皇上被扣押这事,一会儿又担忧杜箴言可别出什么事了。
接连两天没睡好,眼圈儿都青了不少。
倒是画屏看得开,横竖她心中没挂念的人,自然洒脱自在,她道:“你担心也没用,他若有事,你还能救他不成?若是没事,你担心岂不是白担心了。”
万贞儿笑了笑,平静道:“你说的话,我哪有不明白的。”
“可你就是忍不住不是?”
万贞儿只好点点头。
画屏轻笑了声:“不必担心,单看他家效忠谁了?”
万贞儿奇怪道:“还能效忠谁?自然是陛下。”
画屏摇头道:“我不是这意思,如果他家效忠皇上,大概是活不下来了,如果是效忠郕王,兴许还能活下来。”
邺王?邺王与这些事有何干系呢?瓦剌进攻大明,大明帝王被俘,难不成,难不成不是因为王振?而是因为邺王?
她不敢细想下去。
说实在的,万贞儿宁愿不懂她的意思,她神色难看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画屏嬉笑道:“听不懂也好,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光看她神色,万贞儿是相信她绝对知道点儿什么的。
万贞儿想要问,却到底没开口,她总觉得,有些事情,自己还是别知道的好。
画屏转移话题道:“你有空想这些,不如想想以后。”
“什么以后?”万贞儿纳闷道。
画屏顿了顿道:“陛下被俘,太子年幼,不论是另立新主,还是太子继位,或是赎回君主,都得找个人照顾太子,太后不放心旁人,必定是从我们这群人中找人去照顾,你向来乖巧,被选上的机会是大大的有。”
万贞儿闻言,停了一瞬,才反问道:“画屏,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宫中若有这样的事,应当传遍了,这多少也算是巴结太后的好差事,即便皇上回不来,只要依仗太后,也是前途光明。
所以,怎么可能不会传遍。
她十分疑惑,在她心里,画屏的面容神秘起来了,画屏好似知道许多那些不曾为人知晓的秘密,可画屏却偏偏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身世。
因为普通,反而让人感到神秘万分。
因为一个普通人决不该知道这么多隐秘的东西。
画屏见万贞儿脸上一片疑问,却神色自然的笑道:“你还不知道我?我随口说说而已,要是猜中了,那是因为我聪明,猜不中,哎呀,我倒伤心得很。”
她唱作俱佳的要拭泪,眼见是要做个活宝。
万贞儿却笑不出来,托着她的手道:“你答应我,画屏,你以后不要叫人知道你的聪明,别的我不懂,但我知道,这宫里,若是聪明狠了,还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我想你好好的。”
画屏怔怔的看着万贞儿,她身边人多是利用她,纵然是亲戚朋友也只会利用她得到莫大的好处,从未有人因她是她,而这般劝慰她,对她说一句——我只想你好好的。
她经历过太多东西,很难对人交心,表面上的平和懒散不过是一层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了。
可若是万贞儿,她大概可以为她摘下吧。
她头一次这般真诚的笑道:“会的,你我都会好好的。”
她却怅然若失的在心里补了一句:只是,你会背负骂名,被后人涂改成丑陋面容的妒妇。
贞儿,你希望我好好的,可我也希望你好好的,你并非那样的人,何以要背负那样的骂名。
可直到最后,画屏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回里间睡觉。
万贞儿却在想她之前说的那句话。
为什么,画屏会说如果杜家是效忠郕王的人就能活下来?
杜箴言去的地方是战场,是很远很远的地方,画屏身处深宫,又是怎么知道的。
画屏为什么会这么说?
难道是因为,这次战争后面有郕王的人在做推手,或者是干脆就是郕王在设计。
那为什么那里传回来的消息不是这么说的,说的是因为帝师王振的缘故。
这是为什么?
她不明白战场上的事,也不明白朝堂的事,她就是一介女子,这些都不懂,也没有机会接触到。
但此刻,她有一个怀疑,也不知是真是假。
难道……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就算她猜中了又能改变什么呢?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咬咬唇,吹了灯,进内间歇息了。
旦日,太后果然如画屏所言,派人叫她们去,万贞儿去了一看,里面还是有好几个人。
她万万没想到,画屏居然说中了太后的所作所为。
她看着眼前气态雍容的太后,神思恍惚。
太后只是扫过她们一眼,平淡道:“陛下被俘这事我并不瞒你们,只问一句,谁愿照顾太子。”
即便是愿意的,也不愿意答的那般快,免得叫太后以为自己居心叵测。
万贞儿如今神思恍惚,更加听不见。
纵然能听见,她也不可能主动应承,虽说成了照顾太子的女官也算是出息。
可是,照顾太子后,就再难有出宫的机会。
再说句大不敬的话,谁知道被瓦剌俘虏了的那位,可还有机会回来,倘若回不来……
万贞儿没往下想,这等事是不能往下想的。
想多了,想细了,难免叫人害怕。
她怕。
她只是垂着头,越发谦卑。
孙太后将手放在木桌上,保养得宜的手缓慢的敲击着桌子。
太后道:“我实话说了,我要的是一心一意护着太子的人,没那个心,没那个本事就算了,应承了的人也不必担心,我活着一天,你就必定没事。”
太后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种情况下,太后说这种话的深意。
一方面是不叫她们担心,另一方面也可看出,这件事想必是极难的,照顾太子未必是个轻巧活计,搭上性命也未必不可能。
她们一个个的,想出人头地,却不想脑袋掉地,都不敢说话。
这宫中越发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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