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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南园春色已归来,庭树有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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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倨傲的样子分明与主人并不相似,然而冰冷外表下隐含的至情至性,应是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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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天墉城积了一冬的雪已开始松动。此时日影西斜,晚课方罢,身着紫色道袍的天墉弟子三三两两聚集在草坪上,有的论道,有的拆招,更有那年纪尚小的弟子缠着师兄师姐问这问那。有的年长弟子被缠得不耐烦,挥着手遣了这些小弟子去玩耍,唯有一丰神俊朗,面上透着与年纪不符之老成的青年弟子,仍自不厌其烦地向围着他的两个师弟师妹讲解适才所学的招数。

“陵越师兄的剑法这么好,一定常常被执剑长老夸奖把。”一个小师弟不无羡慕地说。

“是啊”身边的小师妹附和着,“执剑长老就是像大师兄教我们这样教师兄的吗?”

那个被唤做大师兄的陵越脸色沉了沉。他对自己的师尊无比敬重仰慕,不愿同这些小辈弟子说三道四。师弟师妹见大师兄脸色忽然不好看起来,互望一眼都不敢再说,

陵越一丝不苟地纠正了师弟师妹招式中的破绽,好不容易个头才到陵越肩膀的孩子们练得够了,双双对陵越一礼,自行回房。

刚才听他们问到师尊,陵越想起自那日师尊下山已有七日了,听芙蕖师妹说,自己唯一的师承师弟百里屠苏情况不妙,师尊极是挂心,不顾出关之日未至便匆匆下山寻找。说来说去,总是自己本事不济,没能将师弟从铁柱观带回来。想起那日双眸通红,一身煞气的屠苏师弟浑身浴血的样子,陵越心里一阵抽搐,竟不知此刻是担心师尊多一些,还是师弟多一些。

陵越独自渡着步子回到后山。师尊临下山前曾吩咐将执剑长老房好生收拾妥当,一应用具全部换新。要知师尊起居向来朴素,执剑长老房内只一床一几,唯独藏书有四大柜。要说随身的物事,也就是那爱若性命的剑匣了。如今这般大张旗鼓地收拾,不像是为师弟回山,倒像是要恭迎什么贵客。

虽猜测不到师尊的用意,陵越还是早早将长老房收拾妥当。既然想到或许有贵客降临,陵越前日还下山添置了一众日用物事。如今师尊还未归来,陵越在长老房内各处看了看,自忖收拾得已无不妥当之处,又将本来已擦得澄亮的窗台,和几上的一对红玉古剑又擦拭了一遍,这才对着空房一礼,转身离开。

夜色将暮,本来静静放置在几上的红玉古剑却渐渐发出红光,越来越烈,竟似要脱剑而出。正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宝剑破空之声,红玉古剑上的红光倏然消失,归于沉寂。

只听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微弱却依旧温和声音道:“师叔才出海不久,已为弟子损耗了不少真力…..咳咳…..弟子居室简陋,师叔便将就些….咳…..早些歇息。”这声音于藏匿古剑中的剑灵红玉再熟悉不过,正是她的主人,天庸城执剑长老紫胤真人,只是听来气若游丝,似乎受伤不轻。

“别多说话,先躺下。”这另一个声音红玉却辨认不出,上下联系大概是主人口中的师叔。红玉心中不禁大是奇怪,虽知主人并非师承天墉城,然而从来也没听说他还有什么在世的同门。何况主人寿数已逾二百,这位师叔该是何方神仙?

红玉此次归来,本有要事禀明紫胤真人,谁知到了天墉城他却还没从东海归来。她本待赶回乌蒙灵谷与百里屠苏一行人会和,却又忧心主人凶吉,不愿就此离开。正欲在古剑中静待几日,恰逢陵越擦拭古剑,将她唤醒,又不防紫胤突然回来。也亏得红玉反应迅捷,将将在紫胤推门而入的一刻重新藏匿起来。

此时她虽然不知紫胤真人带来的是谁,但乍闻出海二字,不禁想起主人每隔数月必要去一次东海海底,虽然每次回来都是面色惨白,形容憔悴,但即便有天大的事,也从未错过东海之行。

前不久主人被魇魅所伤,当时距离他此次东海之行时日已近,主人急急闭关,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极力催动真气疗伤。闭关之期未满,又被芙渠闯入告诉了他百里屠苏私自下山的事。主人听了后更不顾伤势未愈强行出关,临行前还不忘吩咐陵越将执剑长老房仔细收拾妥当,了却了百里屠苏之事便径直去了东海。

红玉寻思时不忘耳听八方,只听屋内一阵衣衫窸窣后再无声响,不久之后只闻主人沉稳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睡去。这么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红玉自忖那师叔大概已经走了,再也按捺不住满心担忧,从古剑中现出身形。

才向着主人榻前走出两步,忽感前方一阵炙热之气,来不及细想一股阳炎已逼得红玉倒退数步。红玉一抬头,借着月光便见身前立着一白袍广袖之人,凌厉的剑眉下一双狭长却星光流动的凤眼半阖着,眉间一颗花瓣样的朱砂殷红如血,一头长发飞流直下散在身前。若非周身散发着暗红光晕,其仙风道骨犹在紫胤真人之上,只是神色间比主人多了何止几分骄狂。

那人向红玉一挥袖,径自走向外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威严。红玉略一踌躇,快步跟在后面。

“你是慕容紫英的剑灵?”那人眼见红玉轻轻带上了门,仍旧将声音压得极低,似乎是怕吵醒了里面沉睡的人。

红玉心中一凛,这人连正眼还未看过自己,已然猜出自己的身份,果然非等闲之辈。她便并不隐瞒:“红玉自愿殉剑,生生世世与剑为体,不过紫胤真人现今是红玉古剑的主人,红玉自然也奉紫胤真人为主。”要知红玉侍奉紫胤左右时日也已不短,还是头一回得知他俗名唤作慕容紫英。

她心念飞转,数个百年间,主人曾经相识的人大约多已灰飞烟灭,连尸骨都不剩了。主人不似自己千年来见惯离合,虽然他从不说起,必定心中常常追思,也许还会自责。眼前这人,十有八九就是主人现今仅存于世的故人。红玉想到紫胤不惜重伤未愈,从东海将这人领回天墉城,隐隐觉得此人不但是主人的同门,而且必与他及其亲厚。

那人犹自凤眼半阖,但已收去了适才逼人的阳炎。半晌又道:“能使千年古剑认主,慕容紫英这些年也算修为有成。”他的语气并不十分激动,却带着几许欣慰。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红玉已从先前的震惊与疑惑中缓和下来,忽然想到紫胤先前唤他为师叔,脑中闪过一个许久以前听过的名字,让她忍不住开始细细打量眼前的人。

“吾名玄霄。”

“玄霄……玄霄……果然......”红玉将这两个字默念了几遍,神情似有所悟。

“你怎知吾名?”

“……主人曾说,他自问此生无愧于他人,唯独有负玄霄师叔,因此始终无法做到心如止水,无爱无恨,恐怕毕生亦难窥天道。”

“如此。”玄霄冷哼一声,“他这些年都在天墉城修道?”

“红玉与主人初逢之时,主人已是天墉城执剑长老。不过听闻主人并非师出此地,百年前另有缘由来到天墉长驻,却不知是为何了。阁下......莫非真是主人的同门师叔?”

“门派陨落,师徒兄弟尽是前尘过往,说之何益。”玄霄淡淡答道,面上看不出喜怒,却负手望向昆仑山西南琼华故址的方向。

玄霄本以为自己早已对琼华派恨之入骨,然而骤然听别人问起师门,最先想到的却是最初几年,师长慈祥,同门亲厚,修仙练剑斩妖除魔那些快意恩仇的日子。即使后来横遭冰封,派中长老亦未真正弃己于不顾。破冰后自己一念飞升,终于带累琼华从天陨落。这其中的种种纠结,谁也难说究竟是琼华负了自己,还是自己负了琼华。

本以为琼华陨落,自己又被囚禁东海千年,从此当与门派两清。哪知当年那迂腐不化的师侄竟一路寻至漩涡底层,更为助自己破海耗尽心力。而自己毫无私藏地与他传授仙法,探讨剑术,亦是将他看作了至亲至爱。百年间相濡以沫的情谊,又岂是一句同门所能带过。

想到东海,玄霄忍不住向慕容紫英沉睡的执剑长老房瞥了一眼。当日卷云台上自己一意飞升,并无回转的余地。而慕容紫英于情,无法坐视云天河韩菱纱以卵击石,于义,更不能置山下村民不顾,与自己刀剑相向原该问心无愧,哪知这傻孩子始终无法释怀。

慕容紫英,你又怎知,玄霄平生亦最不能负人情谊。当日云天青夙玉临阵逃脱,留下我走火入魔,惨遭冰封,然而每每想起他们仍然遗憾多于愤恨。云天河寻来三寒器助我破冰,我便不记新仇旧恨解开幻冥界束缚,即便最终不得已为敌也不愿伤他性命。而你慕容紫英,百年不顾东海艰险殷勤探看,更不惜性命助我破海而出,玄霄并非草木,岂能相信一切种种只是为了昔年对宗炼的一句誓言?

玄霄脑中翻飞的旧事,红玉自然无从知晓。但见玄霄望着西南方,神色又是苍凉又是落寞,显然是想到了种种难以提及的过往。红玉不禁摇摇头,眼前这人倨傲的样子分明与主人并不相似,然而冰冷外表下隐含的至情至性,应是一般无二。

这时,屋内传来慕容紫英两声轻轻的咳嗽。红玉心中一颤,忙问玄霄:“主人这次回来似身受重伤,不知有无红玉能尽力之处?”

提到慕容紫英的伤势,玄霄挺秀的剑眉微蹙,沉吟片刻方道:“他助我突破东海漩涡的封印,灵力损伤不小,不过以我二人修为只要他静心调养,应无大碍。”玄霄在“静心”二字上加重了口气,也不知有意无意。

玄霄见红玉仍是凝望着自己,并无去意,广袖一甩:“你尽可放心,有我在此,区区鬼界岂敢收紫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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