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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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是李将军这个月第三次来我这儿。

他变成柳树精以后陪着柳娘过了一阵子平静生活，可惜柳娘的酒馆总来一些兵吃喝，勾的李将军止不住的眼馋，后来柳娘也就应允了。

有的人生来适合做大夫，有的人生来就适合做将军。

他从最小最小的兵做起，很快就做到了将军，现在是太平盛世，平日里没事儿的时候士兵们是可以回家的，柳娘白日里忙着店铺中的事儿，晚上就做好饭等李将军回家，久而久之军营里的人都知道李柳家里有个貌美如花的老婆，是玉门关外酒馆茶楼的主人。

士兵们羡慕他老婆孩子热炕头，李将军偶尔也带着他们去柳娘的青楼坐坐，看看有没有哪对儿看对了眼，再成一段荒漠之中的佳话。

说是青楼，从来不做皮肉生意，来的女人大多是逃荒而来的，被柳娘收留，教导舞蹈，诗词，偶尔陪着喝点小酒，有的时候有来闹事儿的人，柳娘也是一口吞了了事。

除却那深山之中的傻狼，我便是本地最大的妖，我当然徇私舞弊，惯着自己人，从未在功德簿上给她记上一笔，好在她从不吞食无辜的人，按照柳娘的话来说，就是铜臭气息的人肉，她还不稀得多吃。

前几年的时候，柳娘给李将军生了个蛋。

三个月，里面孵出来一个漂亮小姑娘，张嘴就叫爹爹娘亲，声音清脆，见我就嘻嘻的笑，一定要我抱着走，我便把陆小少爷买来哄我的玩意全都给了小姑娘，气得陆小少爷没日没夜的‍‌‎操‎‎‌我‌‎‍‌‎，说让我给他也生一个。

柳娘给她起名字叫李慢，意思是让孩子慢点长大，慢点离开爹娘成家立业。

今年这小姑娘就五岁了，时常化成一条蛇游进我家里来，吓得小黄嗷嗷叫唤往屋里钻，我一出来就立刻变成小姑娘，张着手让我抱，在我家吃着点心等待父亲回家来接她。

今天是李将军自己来的，孩子没来，我还有点不习惯，

主要是他这个月来三次了，逢三，六，九必来，今天正好是第九日。

“怎么？”我给他倒了壶茶，陆小少爷看诊去了还没回来，只能我自己来做这些招待客人的小事儿，“你这个月来三次了，不会还是那事儿吧？”

“还真是。”李将军面色凝重，“今天早上又有一个弟兄失踪了。”

“是没找到，还是死了？”我问道，心中咯噔一下，三日那天李将军来找我，说是丢了个人，四日的时候他的柳树叶子告诉我找到了，但这人死了，少了一截小拇指。

六日那天李将军又来找我，说是丢了个人，第二天他的柳树叶子又来告诉我，这人也找到了，但少了一截无名指。

今天，李将军又来找我。

我开始仔细思量，怕是这沙漠之中要出大事儿。

但是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人，先不说妖到处杀人需要毁坏多少功德，就说大漠深处有蜃气妖守着，绿洲之中有我，再远一点的地方有傻狼，门口有柳娘，我们几个人将这片大漠死死地护着，几乎可以说是滴水不漏，怎么还会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人，还取走了器官，连个全尸都不给人留。

李将军三日那天跟我说完以后，我立刻分了根系去他的营地，守了一夜，都没有发现异象，但偏偏四日凌晨我撤回来之后，雄鸡报晓，天色泛白，军营门口出现了一具尸体。

像是凭空出现的，又像是被谁送回来的。

又或者，这个人根本就是在躲我。

至于他为什么躲我，是怕我，还是根本不想惹麻烦，我不得而知。

“跟以前一样，尚未找到。”他叹了口气，“我派了弟兄们去找，也分了我的根系去找，但这个人就是消失不见了。”

“会不会是受不了这儿逃了？”我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触了李将军的逆鳞，当将军的最讨厌有人做逃兵。

他果然变了脸色，像是有点不高兴但叹了口气说道，“要是逃了但是活着也好，我就怕明日再出现一具尸体，我真是有点受不住了。”

他爱兵如子，又年长他们许多，看这些兵蛋子，说是看兄弟，不如说是看儿子，有的时候训练到晚上饿了，他还会偷偷带他们打牙祭，有的时候有的孩子军饷全都补贴了家里，没钱跟他们一起出来吃饭，为了不让他们落单，他也都自掏腰包补上。

柳娘自然不会真的要他的钱，只不过象征性让他做做家务，有的时候兵们来打牙祭，看着自家将军赤着上身在院子里挑水劈柴，老板娘在一边看着，也开几句将军怕老婆的玩笑，李将军每次都一边佯装要打他们，一边让柳娘给做点好吃的。

他们自然是感情深厚的。

“我走一趟吧。”我站起身来，拽了拽腰间的红线，这红线是用术法凝成的，旁人看不见，能伸的老远，另一端系在陆小少爷的手腕上，我一拽就会有铃音传到他的脑海里，这是我们的暗号。

我示意陆小少爷我要离开家一会儿，让他回来别急着做饭，给他带好吃的，那边也拽了拽绳子表示知道了。

他今天去给一个九十七岁的阿婆看病，阿婆上了岁数，呼吸困难，肺部有很大一块阴影，全靠陆小少爷的药吊着命。

我偷偷问过冬儿，她说这阿婆还能再活一年。

阿婆其实已经活够了，每次见陆小少爷，也只是拉着他聊聊天，喝点药，她说自己这一辈子活到最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大事儿，也没有大富大贵，就平平淡淡的过了一辈子，但无愧于心。

陆小少爷很喜欢这个阿婆，因为这阿婆长得像他的祖母。

他祖母是他拥有了麒麟骨屡屡开错药方之后仍然相信他的人，陆老太太为了证明自己孙儿的清白，让陆小少爷给她开了一服药。

可惜那药里的朱砂被他大哥换成了砒霜，陆老太太一命呜呼，死前仍拉着他的手，让他活的快活些，跟随本心。

我跟着李将军出了门去他的军营。

我们尚未走到军营门口，天色大变，阴霾滚滚而来，霎时间遍布了整个大漠上空，随后霹雷闪电滚滚而下，毫不留情的劈在李将军种在军营门口的树上。

这大漠要变天了，我想着。

远处走来一个白色背着医药箱的身影，他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在大雨倾盆而下之前赶到我身边。

是我的陆小少爷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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