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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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日山是让罗雀待在家中等着的,可是罗雀因为太开心而起了个大早,出门跑了个大圈还去了趟超市买了新鲜食材填充冰箱。手里不时握着那麻雀木雕一放松心情,可是心里难耐的激动比平常张日山命令自己还要大,似乎这次对两人的关系有了很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更亲近了,罗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来的,他只清楚这次的见面不同往常,毕竟哪里有大晚上打电话过来告诉他第二天会过来,还顺带问午饭要帮忙带什么过来的,可到最后就自行接下去说过来做午餐的?但还是被罗雀突然诚实的说“没食材”而以带午餐来而告终。罗雀想起昨晚那通电话,脸就通红通红的,很长时间都是站在洗手池前,将冷水拍到脸上,可就是觉得自己的脸一直是烧的。
手机响了,把还沉浸在紧张中的罗雀吓了一跳,本想着去拿手机接电话的,却又因为厕所门突然被打开而将手机不小心拍了出去,手指直接打到了洗手池的边角,略微的疼痛让罗雀淡定了下来。从镜子里,罗雀视线瞟到了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张日山,“会长...早上好。”身体慢慢的从镜子前转到张日山面前,想笑脸相迎却感觉不对,冷着一张脸又觉得不符合面前张日山的微笑,就那样,呆呆的站着,任由水滴顺着眼睫毛滑进衣领。
张日山进屋的时候并没有如愿的看到那只小麻雀乖乖的坐在窗台前的书桌前,沉浸在雕刻的世界中。却意外的看见那只沐浴在晨光中的成品立在书桌上,两只眼睛一闪一闪的,很是温顺。张日山将食材放在墙角边,走过去坐在书桌前,仔细端详着这件艺术品,这只鸟很是精致,羽毛雕刻的最是细致,没有丝毫的瑕疵,眼睛是用的黑晶石点缀的,被磨得十分圆润,在光线下就像珍宝。
张日山这几日是有来过一两次的,并不是闲得无聊来关心下属,而是坎肩一直在自己耳边自顾自的报告着罗雀的日常,什么昨天罗雀在打扫屋子,今天乖乖的吃完了送过去的饭,就是太挑食,不喜欢吃青菜胡萝卜,也不喜欢吃肥肉,怪不得长不高;以及今天上午画了一天的画,下午睡着了到吃晚饭了也没醒来;哪一天突然让坎肩去入手一块上好的金丝楠乌木,却不肯说要雕什么....点点滴滴,坎肩如数家珍的汇报着这一切。张日山问过坎肩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东西,坎肩回答说“这不是您都这么大年纪了,好不容易有人喜欢你,肯细心关注你的每一个小细节,肯无缘无故的为你赴汤蹈火,我这不是替我们会长跟我兄弟着急嘛。”
张日山记起在山洞里,罗雀说的一番话,他并不是不知道罗雀对自己的心思,可他从来只当是小孩子分不清感情。他嘴有些哆嗦,连佛爷都不完全清楚自己的喜好,更何况仅仅只是相处了没几个月的小屁孩,他哪来的勇气敢说出“愿为会长赴汤蹈火”的话语,这个念头他本只当是笑话,却不及坎肩话痨。
“会长,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认真,就是坐在书桌前雕刻着一块木头,那神情温柔而专注,眼睛里仿佛有他的信仰。我记得我之前问他那么拼命干嘛,你是新月饭店的人,又不是张会长的人。可他直接走开了,我以为我不会知道答案,毕竟谁叫他是个有心事就藏着掖着的人。我得到回答是待在杭州,您忙事,我就跟他窝在一起看电影,看到一半,他突然就说‘我可以为他死,但不能只为他活,我的家是有尹老板的地方,但我要待在他身边,为我自己而活。’所以会长,真的,不考虑一下?”
佛爷跟夫人在一起后,也会时不时的拿自己开玩笑,走到哪里就被夫人问什么时候肯不再一个人,那时的自己满心只有佛爷。之后佛爷跟夫人走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他拉着两个人的棺材回了本家打算按照规矩埋葬,却发现本家遭到了破坏,迷茫之间,吴老狗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跑过来同他商量,将两位的棺材搬去十一仓,以震慑那里的邪物以及阴气死物。张日山一开始是不乐意的,毕竟好不容易佛爷能够结束这满无天日的生命,死后还要继续帮别人震慑那些阴晦之物,是十分不尊敬死者的一件事。张日山之所以最后接受了这个提议,是因为张日山的一份手信,那份手信是吴老狗递送到自己手上的,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很熟悉,绝对不会有造假。整整三年,张日山一直守着十一仓,守着那两具棺材,期间没有让任何人靠近自己。那几年,外面九门更新换代,张日山虽待在十一仓未曾踏出那里,却不妨碍每次都有人送来底下的东西,从负责人口中得知事情的全部过程。后来,张日山离开了十一仓,开始了走南闯北的漂泊日子,更换皮囊隐藏身份跟着不同的“探险家”做起了赚钱的买卖,逐渐有了专属于自己的人脉网。在正式返回九门,开始着手九门事物之前,也是有人会喜欢张日山的,但不是因为太胆小而死去的就是亡命之徒,张日山从来不会跟这种不知何时就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的有秘密的人一起相处的,他只想跟佛爷一样,找个能安静岁月的伴侣,可是站在刀口面前的自己,有资格去祸害别人吗?张日山不敢去想。却在确定了人生最后的历程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小屁孩,一个假装大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
张日山听了坎肩的那句话,不可受控的想要去偷偷看看,那个少年在做什么。在某一天,张日山把坎肩支出去办事了,自己拎着食盒,开着车去到了那里,那里的全是四合院,只是罗雀的那处四合院是单独一个人住的,偌大的四合院里,停着一辆年久的自行车,多肉就摆在墙角没有人管理,已经死掉了好几盆,院落中央是一棵长了不知多少年的挂着秋千的柿子树,落叶已经开始铺满地面。罗雀就坐在居西的房间里,对着窗户,坐在窗前的书桌上,面向着暖阳,专注的雕刻着手上的木头,很耀眼,看见说的对,罗雀的眼里仿佛带着信仰。张日山那一刻感受到心跳漏拍了几秒,莫名的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嫉妒,可是他更不知道,他的眼里装着一件瑰宝,一件专属于他的瑰宝。他那次站在远处看了很久,最后一片落叶打在脸上,张日山才记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可他并没有去打扰,而是将食盒轻轻放在秋千上,又轻轻地离开了,之后的几天,张日山并没有再去那里,依旧是从坎肩的嘴里去听关于那个小屁孩的事,可此刻听着那些日常,张日山是专注地听着的,就怕一个不在意,漏掉了哪一句。
看着这只罗雀赶了好几天日日夜夜花心思雕刻出来的艺术品,张日山是越看越喜欢,直到听到北屋传来水声,张日山才想起来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张日山放下山雀,走去墙角将食材带去北屋的厨房,打开冰箱的时候看到满满的都是食材,张日山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这肯定是罗雀上午跑去买的,看着杂乱的摆放就知道了,还几乎全都是肉,只有几捆青菜躺在地上,张日山快速的将食材分好摆放好,却依旧没有见到罗雀的身影。他猜想着罗雀此刻应该是躲在哪里干什么,于是恶作剧般的,关掉了手机所有的声音,打通了罗雀的电话,声音传出来的方向很近,而且水声也随之响起,张日山朝着声音的源头走去,开门,看到的就是某个小屁孩把手机拍了出去的场面,随后便是满是水的脸转过来,哭笑不得的说了句“会长,早上好。”
“现在是中午。”张日山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将门打开,去捡那只被丢在地上的手机,然后递给罗雀。
罗雀挺尴尬,居然会把话说错,但是那人突然捡起手机递给自己的时候,罗雀还是强做淡定的“谢谢会长。”打算把手机拿过来,哪知道张日山又来了另一出,罗雀的小心脏啊,扑通扑通的。
“怎么一脸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擦擦脸吗?”洗手间只有一条小毛巾,看着就知道是洗脸用的,张日山没等罗雀回应,径直扯下了毛巾亲自给罗雀擦脸。
罗雀踉跄的退后了一小步,任由张日山在自己脸上胡作非为,而后还一只手扣在罗雀的右耳后勺,另只手擦拭着脸上甚至是锁骨间的水滴。说实话罗雀此刻是当机的,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可是脸上毛巾被拿走,被冰凉的手捏了把脸的痛感还是存在的,内心是叫嚣着的,他很想把这种喜悦的心情告诉尹老板,告诉坎肩,甚至告诉全世界,告诉他们,罗雀的爱得到了回应。
练了那么多年的面瘫,罗雀自然是不可能因为这个破功的,只不过被毛巾擦拭过后的脸泛着粉红,头发也变得乱糟糟的,张日山含着笑意,伸手弄平了罗雀的头发,嘴上却说着“小小年纪染什么头发,还染得老人色。好了,出来帮我洗菜。”拍了拍两下头,就转身离开去了厨房,罗雀很懵,真的很懵,平静下来之后分析了刚才的一系列行为,他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不清楚张日山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他隐隐觉得这事坎肩或许知道,毕竟知道自己的感情还能跟在张日山旁边的,只有坎肩一个人。
罗雀带着满脑子的疑问以及砰砰作响的心跳声跟去了厨房,从洗手间走到厨房只隔了一个房间长度的距离,罗雀却觉得自己走了一条银河的长度,银河那端的人背对着自己,在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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