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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桩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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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告诉雷火仙君,你希望他离开宪城,永远不要再回来。

-----正文-----

“春雪!”

棠仰背后一寒,怔住了刹那,扑过前去扯那些紧紧缠住方春雪脖颈的树根。根须毫不留情越绕越紧,方春雪仰脖子叫着,两手却死死钳着棠仰的手,长指甲在他手背上留下深深的印记。棠仰张着嘴也如同窒息般大口呼吸着,拼命往下扯那树根,嘴里胡乱说着话,然而春雪两眼充血,意识已开始模糊……

就在此时,有两人一前一后快速冲上楼,明堂大喊道:“春雪?”

门板被人使劲儿推了下,方春雪整个身子的重量却紧压在门板上,棠仰满眼俱是那夺命勒紧的根须与春雪涸辙之鱼般仰着头嘶气的样子,两手抓着树根颤抖地往下扯,不知不觉两人身子的力都抵在门上。明堂推了下无果,他犹豫一顿的瞬间里,檀郎上前抬脚踹开了门,屋内两人猝不及防翻倒在地——

明堂和檀郎冲进屋里,只见到方春雪满脸眼泪鼻涕、双目圆睁,手往下胡乱拉扯着那掐着她脖颈的东西。是一双骨节分明而有力的手,棠仰的手。

“棠仰!”

檀郎和明堂一个箭步上前从手底下扯出方春雪,一个从背后钳住棠仰,仿佛在那声慌乱中夹杂着惊讶的呼喊后,棠仰大梦初醒,从明堂的臂弯中硬抬起手。指间带着泥土气息、粗糙的树根触感犹在,屋里却分明只有要用手勒死方春雪的自己。

方春雪跪坐在地上,扶着檀郎手臂捂着胸口咳嗽。她没看棠仰,低着头每咳一下嘴里就不受控地往下淌口水,发出些痛苦的呻吟声。棠仰仿佛也才从窒息中缓过来般,急促地呼吸着,没人开口,隔过半晌,他才喃喃自语道:“不会的,怎么会呢……”

檀郎一呆,冲棠仰呵斥道:“你做什么!”

“我——”棠仰不由张口,才说了一个“我”,他忽然也愣住了。适才画面铺天盖地重现,方春雪身后涌出的树根,自己眼前模糊不清,像是蒙了雾。他和春雪一起跌倒在地,她脖子上仍紧紧勒着,勒着什么东西——

混乱中,好似有谁喊了声自己,“我”是谁——棠仰——

明堂!

棠仰半回过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不禁念道:“明堂……”

“嘘,棠仰别说话——”明堂脑中也是空白,钳着棠仰颤抖的身体低声道。那边檀郎眉心拧起,大声打断道:“师兄,你——”

“听我说,听我说……”就在此时,一直垂头喘气的方春雪嘶哑着嗓子再度打断檀郎,她手胡乱伸着按住檀郎肩膀硬撑着要站起来,檀郎忙扶了把,半拖着她起身,春雪蹭了蹭嘴角,带着哭腔道:“姑爷,我们在隔壁等你。”

说罢,两人搀扶着挪去了方春雪的房间。明堂一言不发,把头埋在棠仰颈间许久,直到怀里那个人慢慢地不再打抖了,他才微微抬头。棠仰挺直着背,两眼直勾勾地不知盯着什么地方。就像他见到喜子不该存在的亡魂、坐在地上望着天井;就像他一面咳血,一面喃喃自语说着,“我怕了。”

明堂勉强笑了下,柔声低声道:“棠仰,我去看看春雪,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好吗?”

棠仰缓缓点了下头,从明堂怀里挣脱出来,自己愣愣地坐在桌前垂下头。

明堂紧抿着嘴起身,他推门出去,半回头瞄了眼棠仰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合上了门。

隔壁房间内,方春雪趴在桌上抽泣,两肩一抖一抖。檀郎手足无措地立在旁,见明堂进来,求助似地看过来。明堂心里同样乱麻团团,还没想好先说点什么,方春雪抬起头来,两眼还是红通通,不知是哭的还是刚才憋的。她吸了吸鼻子,檀郎忙把手绢递过去,春雪接过蹭了下,这才低声道:“姑爷,咱、咱们走吧……”

明堂没料到方春雪上来说起这个,没反应过来。旁边檀郎也懵了,呆呆地问说:“什么意思?”

方春雪嗷呜一声大哭起来,她仰着头,不管不顾哭得脸都皱了起来,好似在发泄着刚才面对死亡的恐惧。明堂叹了口气,起身关门劝说:“好了好了,叫掌柜的听见了以为我们俩怎么你了呢。”

这小半年来历经桩桩往事,想不到春雪反而成了第一个先逼近死线之人。她嚎啕大哭着,隔着檀郎的空屋,声音隐约传进棠仰所在的房内。他浑身一滞,近乎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气,还未呼出,身后,忽然响起了声音。

“你不记得我了。”

那声音混沌至极,莫说‌‍‎‍‎男‎‎‍‌女‌‍‎,就连词句都含糊不清,仿佛很久未曾说话者再度开口。棠仰下意识地回首,身后却空无一人,他如芒在背,身体紧绷了起来。蓦地,他仿佛感觉有什么朝自己接近,亦或是,自己接近了什么。

“我记得你就行了。”

声音说完这句,沉默了须臾,棠仰保持着半回身的动作,一动也不敢动。那声音虽然在身后,却无法辨别具体的位置,如同狰狞张大的巨口,尖牙就悬在头顶,却让猎物茫然地寻找着它究竟在何处。

棠仰嘴动了下,不由地想喊明堂,他双唇微启,与此同时,那声音继续道:“你敢喊,我眨眼就能杀光那间屋里所有人。”

仿佛不是威胁,只是在陈述着事实般。那声音安静下来,棠仰抿起嘴沉默许久,才低声道:“你想干什么。”

声音果然也不废话,直言不讳道:“我要你过去,告诉他们,你确实想杀方春雪。我要你告诉雷火仙君,你希望他离开宪城,永远不要再回来。”

话音未落,棠仰心中狂跳,面上强忍住了不动声色。他面无表情地垂下头半晌,雷火仙君……想必是在说明堂吧,在这刹那间,他竟然还有功夫恍然大悟,若是如此,明堂那些小动作就全有了答案。棠仰深吸了口气,回答道:“好,我答应你。”

“回宪城去。”

那声音并未承诺答应了又会怎么样,只是说完这句随之离开。屋里顿时产生了种之前没有的清净,棠仰亦感到身体一松,他定了定心神,站起来推开门。那边。方春雪已慢慢地不哭了,三人见他突然过来,俱是一怔。明堂和方春雪还没什么反应,檀郎脸上现出愠怒,刚要开口,棠仰蹙着眉望着三人定定道:“别问了,我是想杀方春雪没错。”

桌前,明堂和方春雪一顿,檀郎毫无所觉,本来要说的话被堵了回去,刚提气要再说,棠仰继续道:“还有,雷火仙君。”

明堂脸色略变,双眼沉如湖水。棠仰面无表情,只慢慢望向他,说道:“我希望你离开宪城,永远也别再回来了。”

说罢,檀郎也愣了下,不由地望向身旁,那两人都是面色有异,他不敢说话了。隔了半晌,明堂才低声道:“好,我知道了。”

棠仰神情复杂地最后望了明堂一眼,转身出门。他没有再回去,而是径直下楼。明堂没料到他自己就这么走了,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刚动,方春雪一把拉住他,摇头以极低的声音道:“别追,再等等。”

明堂垂眼,只见方春雪无比坚定,又缓缓摇了摇头。他抿下嘴,坐了回去。方春雪见他暂时按耐住了,低头开始盯着地上,不知在瞧什么。明堂心中焦灼,檀郎也是一头雾水,半晌,春雪暗松了口气,转头冲檀郎低声道:“你听我说,我租了马和车,就在转角胡同那儿。你现在就下去,快马加鞭往宪城驿去。”

檀郎不明所以,方春雪又嘱咐说:“绕开棠仰,快去!”

被她一吼,檀郎回过神来,“哦”了声快步下楼。棠仰十有八九是要回宪城,转角胡同和他们进城时不在一条路,应是碰不上。待只剩两人在屋里了,明堂终于谨慎问说:“春雪——”

“姑爷,听我说。”方春雪打断道,她全然没了从前那副嬉皮笑脸道狗腿子模样,冷静下来后,她确实成了目前最掌握情况的人。方春雪沉声说:“我们再等半个时辰。”

正午过了,今日天气稍晴朗,璧城还算热闹。棠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出了城。他毫无所觉自己仍拧着眉,不停地思索着。适才在客栈时,他直接将那声音的话学了过去。方春雪,无论自己、明堂还是老猫,都从来没有直呼过春雪全名,显然才脱口两人便反应过来了,更不必说后面那句他从未知晓过的,雷火仙君。

这声音的主人知道太多了,或许,他在宪城已经凝视了众人许久。他清楚自己最恐惧的便是树根再伤害到爱人亲友,只是,往下扯的动作和勒着脖颈还是差了许多,仍不算能解释的通。

方春雪原是想说些什么来着,还未开口便被打断。蓦地,棠仰倒吸了口冷气,这场景难道不是同当初张妈一样、在开口瞬间,被树根灭口吗?

棠仰感到自己再度抓住了什么,他有些上不来气,干脆去摸明堂买来的那包莲子汤吃。他拿起一颗刚要放进嘴里,余光却瞥见自己的指间,不知在何时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

莲子汤脱手,在地上滚落。棠仰呆站了须臾,塞腿狂奔。他脑袋空了,朝着回宪城的方向拼命跑了起来,可是这次没了马背上的人替他赶往前方、再睁眼时,便过去了。

“明堂……”

他边跑边念了句,冰凉的风倒灌进嘴里,针扎似的疼。就在此时,车轮疯狂地滚动着,发出牙酸的吱呀声,有人一把揽过他腰,棠仰心跳半滞,一双手将他整个人扯上了马车车辕。眼前是方春雪随风狂舞疯子似的长发,她驾着车一扽缰绳,马儿嘶鸣着朝前。身后,明堂贴着他低声道:“棠仰,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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