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她赌了,还好她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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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叶忆倾有一个侄儿。
这个侄儿只比他小几岁,从会说话那一天起,叶义就没叫过叶忆倾一次“姑姑”,年纪小的时候不愿意,无论他爸他妈如何死磨硬泡,他就是不叫。长大之后更没有机会了,叶义继承了叶家的好皮囊,却没有学到叶家文化人的丁点儒雅,长了一张臭脸,不爱说话但张嘴必定气死人。
这样也好,这样也避免了因为只小几岁的侄子叫她姑姑导致的尴尬。
终于在这年6月,这个令全家不省心的小屁孩终于考上了大学,叶义爸妈一看自家傻小子和让全家喜欢的姑姑在一个学校里,简直就准备把叶义过继给叶忆倾了。学校文体两开花,叶义这成绩能考上这所学校,真是叶家多年修来得服气。
老两口开学前一周就连滚带爬把儿子送到了姑姑家。
叶义这个人,其他都还好,就有一点叶忆倾特别不喜欢,他恐同。别的男人都恐男同,他不一样,对女同性恋群体带有极大的偏见和误解。
和叶忆倾住在一起的这小半年里,他因为对姑姑出言不敬被拒之门外数次,因为发表了对女同性恋的偏激言论被罚不准吃晚饭数次。就是这么几个月短暂的同住,让一个斗志昂扬的新大一学生,从要好好学习逐渐走到了“我找到女朋友就从你这个魔鬼窟里搬出来”的歪路上。
对此叶忆倾表示,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两人闹闹腾腾在一间屋子下住了几个月,有一天叶忆倾终于找到了叶义的作用。
她无意间得知了陈诗怡在哪个学院读书,这个学院从地理位置上看离体育学院特别近,几乎就只隔了一条路,只是位置一前一后罢了。
当天叶忆倾就准备担当起长辈的职责,给予小辈爱和关心,给他无微不至的呵护——每天送他上下课,只要没课只要有空定时定点。
叶义的同学为两人起过不下十次哄,喜欢的女生聊了这么久转头就对他设置了朋友圈不可见,好不容易好说歹说周围哥们儿才相信两人是亲戚,下一秒就找他要叶忆倾电话,“给兄弟介绍介绍呗?”叶义当时就在心里想,你真的挺有理想的,才认识几个月就打算做我姑父了。
他不让叶忆倾靠近自己学院一步,叶忆倾不肯,他打算绝食抗议,他的亲亲老妈就打电话来哭,一边哭一边夹杂着他父亲的辱骂。
叶义怕了,他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微笑着流泪,他走出客厅想给叶忆倾一个和解的拥抱,但因为开口第一个词是“姑姑”。
叶忆倾留给他的最后一个画面的摔上的房间门。
叶家最惨直男只能站在原地,心里用最大的音量喊了一声“草”。
可惜叶忆倾去接过叶义下课很多次,几乎就没有见过陈诗怡几次,两人要不是隔着中午下课的大波人潮,一个去食堂一个站在原地;要不就是陈诗怡疯狂往教学楼跑,她总是不信声音比她跑得快,抵着死线踩着铃声往教学楼里跑。
风吹得她刘海都没了,整张脸直直地跑进叶忆倾的目光里,印进她的脑海。
从穿短袖的日子一直跑到人们都穿上厚厚地大衣。
某一个中午,叶忆倾站在体育学院教学楼门口等他下课,冬天到了,愿意去食堂吃饭的学生少了至少一半,往日熙熙攘攘的林荫大道上现在就三三两两地走着学生,叶忆倾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站运动场旁边无所事事的陈诗怡。
今天并不是她想来的,叶义觉得自己是男子汉,是成年人,戴围巾是一件很娘炮的事情,和他的猛男气质不搭。于是他置母亲的叮嘱于不顾,光着个脖子就去上了课。
有些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奇妙,你胸有成竹安排的事情,最后还不如一次偶然。
陈诗怡的手里提着两杯奶茶,在这个天气她比叶义还勇,没戴围巾穿着裙子,袜子到膝盖下面一点,裙边和袜子间露出来的腿又白又直。她等得很无聊,一脚踏在网球场的隔网上,试图把自己的脚尖塞进洞里,好不容易塞进去一点,脚尖往回一勾。
得,卡在里面了。
她到这一刻才想起自己穿的是皮鞋,拉出来肯定会有痕迹,心疼了两秒钟,用力一扯。
身子晃了晃,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她提起前脚掌看了看自己鞋子,还好,问题不大。
陈诗怡松了口气。
06.
“叶忆倾你眼睛都看直了,恶不恶心啊?”叶义站在自己姑姑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网球场旁的女孩很漂亮,是男生都喜欢的那种漂亮,“你来这儿干嘛?昨天问你你不是说不来吗?”
叶忆倾看见了躲在教学楼里叶义的同学,她故意帮侄儿理了理衣服,在他挣扎的时候掐住了他的手。随后从包里掏出围巾:“我奉你母亲之命,来给你送围巾。”
“草?我不要,”叶义往后退了一步,“还是这条,你怎么就能从我妈买的围巾里一眼相中这条最娘的?”
“这可是你妈给你织的。”
叶义翻了个白眼:“也就她能织出这么难看的围巾了吧。”
“我劝你好好说话,”双手拉开围巾比在叶义胸前,叶忆倾笑得特别人畜无害,“不然一会儿你妈就得找你哭。”
“你就不能骗骗她,帮我说点好话吗?”
“你都不能听妈妈的话吗?”
叶义叹了口气,微微低下头,让姑姑帮自己戴围巾。
叶忆倾记仇,她拉围巾的时候特别用力,侄儿差一点点就被她勒死。但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这就是亲昵的表现,隔着冬日略微起雾的湿冷空气,有人看见了她的温柔没看见她藏在表象下的凶恶,有人只看见了姐姐帮人戴围巾,但没看见弟弟濒临死亡。
“草草草松手!”叶义感觉这围巾嵌进了他的喉咙里,他妈织围巾的时候选料就不柔软,在叶忆倾手下这么一拉,瞬间变身凶器。
“人美女都看见你在行凶了。”叶义看见网球场边的女孩等着眼睛看着他两,直男觉得,美女是被他姑的暴力吓到了,“你刚刚看人家,人已经被你吓死了。”
他并不是两人中第一个发现女孩在看自己的人。叶忆倾早就发现了,女孩呆呆的,目光却清澈制热,她目不转睛却又在叶忆倾回头的时候快速挪开目光,直白大胆却又躲闪。
叶忆倾在赌,赌女孩会不会注意到自己,又或许会不会喜欢上自己。
所以她发了两条朋友圈,她不喜欢狗但是她爸喜欢,那只白博美是家中最得宠的成员,就连猫派人士叶忆倾的手机里都有无数张它的照片,要选一张符合文字的图并不困难。
后来她又发了一条,那张照片原本是拍给叶义母亲看的,为了表示“你的乖儿子有好好的戴围巾哦”,两人破罐破摔拍了这么张照片,是十八九年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把它发出来,是因为叶忆倾想赌都赌了,我都敢赌你会发现我会爱上我,那我就赌个大的。
所以当那天她收到一条没有任何留言的好友申请的时候,她很欣喜很激动,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而傻乎乎的人,总是慢人一步,她愣了半天才想起设置朋友圈权限,殊不知她心爱的学姐早就把她朋友圈最上面的几张自拍翻了个遍。
还好她赌了。
还好她赌对了。
还好,陈诗怡用自己的莽撞弥补了叶忆倾的犹豫,还好她向学姐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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