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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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主家的大公子娶了个美貌贤惠的媳妇，两人恩爱有加，在镇上传成了佳话。

地主家的小儿子却和一个男人搅和在了一起。

这事儿先前只有府上一些下人偷闲的时候说起。小少爷昨天和那书生做了什么，小少爷今天又和那书生做了什么，小少爷明天还要和那书生去做什么……听起来颇有些如胶似漆的味道。也不知道是哪天，忽然有人说起自己见到小少爷和那书生在房里抱着滚在了一起，那身影姿势，要说是对亲密爱人也是有人信的。

慢慢的，也不知道什么人说了出去，这事儿便在镇子上传开来。先是在佃户之间传着，家里女人闲来无事便凑在一起讲话，说起那家小少爷时带着点嫌恶，背地里总是“兔儿爷兔儿爷”的叫着，后来称呼传到镇子上。好男风这事在这镇子上兴许是有的，只是大家遮遮掩掩，从不明说。哪像那家小少爷，走在外头都得和人紧紧贴着，像是从娘胎里生下来便是如此亲密，袖袍下十指交错，甚至不用刻意去观察，都能看出两人关系匪浅。

大哥是最先听说这事的，当即拉了小弟询问。小少爷心虚，只说自己和书生是结义兄弟，外头的消息都是以讹传讹，不能当真。小少爷这性格的确是继承了父亲，一旦坚持己见，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大哥心道这书生将小弟迷惑得不轻，自己这边是劝不了了，只和人道若是被父亲知道这事，自己是不会帮他求情的。

小少爷这才慌了神。

地主大老爷自然也是听说了，气得直发抖，还摔了心爱的青瓷茶碗；老夫人则哭了半宿，最后心头郁结难消，卧病不起。

大老爷罚小少爷在祠堂跪着，在祖先牌位前认错。府上却遍寻不见那书生的身影。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下令家丁在镇上搜寻，好是鸡飞狗跳地闹了几天。

“父亲！子颉与我是情真意切！”

“混账东西！”

小少爷在祠堂跪了三天，期间若不是大哥和嫂嫂半夜偷偷给他带些水和食物，怕是早就撑不住了，哪里还有力气和大老爷争辩。饶是这样，这会儿人也已经十分虚弱了。

从小精贵养着的人，哪里曾受过这样的苦，却硬气得很，只敢在夜半无人的时候偷偷抹眼泪。

书生似早已远走高飞，小少爷又拒不认错。大老爷心一横，既然家中已经容不下这个孽子，干脆就逐出家门，当做从来没生过这样一个儿子罢了！

时已至秋，更深露重。小少爷只披了一件单衣瑟瑟发抖地坐在府门边的巷子里躲风。他身上的财物都被收了去，最后只抓了一柄折扇在手里——那是他给书生题字的扇子，书生走时太匆忙忘了带走，他见了赶紧揽在怀里，捧着最后一点和那书生的联系。

他大概是真糊涂了，忘了放走书生时和人约定何时在哪相见，像是话本里说大家闺秀与风流书生的月下私会那般。他信任那人会一直与他在一起，也未问过他从何而来，原本被赶出家门时还抱着一丝侥幸，没了家人还可以去找书生。可这会儿望着天上一轮寒月，却不晓得要去哪儿找那书生的踪迹。

墙角有一卷破败的草席，大抵是家里下人用破了随手丢弃的。他这会儿冷极了，也不顾那草席脏污，拿过便往身上卷，好歹能多挡一些寒风。他靠在那墙角，迷迷糊糊地大概是睡着了，陷入昏迷前的一瞬忽然想起，他曾跟踪书生去往隔壁镇上探望书生生病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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