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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景天和周蝶槿】

自打周蝶槿记事起,她梦里就时常出现一个穿着红色襦裙的少女,她梳着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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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

【关于景天和周蝶槿】

自打周蝶槿记事起,她梦里就时常出现一个穿着红色襦裙的少女,她梳着一对丸子头,神情黯淡,却非死气沉沉,那是一种由漫长的时光沉淀而来的淡然从容,唯有一对眼眸如同缀满了星子一般熠熠生辉。

少女的裙摆下看不见双腿,朱红色的纱摇曳着,如同漂浮在水中的鱼尾。她的手里握着一朵血色红莲,在她梦里与几条锦鲤嬉戏。

周蝶槿的父母早就去世了,她从小和外婆生活在一起,她外婆是个很神秘、也很慈祥的老太太。蝶槿曾经有意无意地透露过她梦里那位少女,外婆笑着摸摸她的头,望向窗外穿过天空的白鸽。

“梦啊…有时候是好东西。当你无比想念一个远在天涯海角的人时,它就可以让你们相见。”

外婆去世后,有几个穿着十分古怪的人来为她送葬,他们将她的骨灰放在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同时收拾了她外婆的遗物,周蝶槿静静地看着他们带走外婆的一些东西,她不在乎这些财物。

一个个子不高留着长发的男孩走到她面前,将她外婆的一件血玉项链交给她。

“周蝶槿。”

那男孩冲她眨眨眼,好像认识她似的,可她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那男孩也没有解锁,只是把一张名片递给她。

“你可以来我的古董店工作,后会有期。”

周蝶槿是在古董店的后院里遇见她梦里那位少女的。那时她正坐在院落的池塘边上犯困,梦里一条锦鲤在水里游啊游,突然从水面跃起,在她的下颚上轻轻一吻。

周蝶槿惊醒过来,却见那朱衣少女趴在池塘边沿,眼巴巴地盯着她看。惊诧过后,便是一阵熟悉感。她梦里见了无数遍的少女,终于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你不记得我了吗?”

少女怯懦地问着她。周蝶槿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在梦里见过你。”

少女低下了头,周蝶槿看着交领之上,少女白皙的皮肤上印着三条锦鲤的赤色花纹。再往下看……少女翩翩飘散的朱色衣摆下,竟是一条鱼尾。

“我叫做景天,出生于春秋时期。”

“你真的不记得吗?”

周蝶槿迷茫地摇了摇头。少女看着她,最终也只是一声叹息化在风里,一眨眼的功夫,她便消失了,低头一看,一条赤色的锦鲤摆着尾,携着一片晚霞朝池塘深处游去了。

‣春秋

周蝶槿在古董店工作的第三年,十八岁生日那天,她没有在公寓里醒来。重重幔帐,锦衣华服,她仔细辨认了自己身上的服饰和壁画的内容,她身处正是春秋时期。

她似乎在进行一场……时空旅行。她上学时历史成绩非常好,对于历史书里的那些人,就好像是认识的人和事一样。

她此时大抵是一位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洗漱用膳之后,她随着家人前去参加一位先生的宴席,却在那人院里遇见了一池锦鲤。

她一眼就认出了景天,小小的锦鲤被人影惊动,摆着朱尾躲进了荷叶底下。正巧先生前来醒酒,便问她道:“池里有一条通体朱红的锦鲤,正愁一个名谓,不知姑娘有何见解?”

周蝶槿回想起少女的模样,景天曾经与她聊及未来,朱衣少女淡淡地说:“我想要一辈子在这里,无名无利,等我要等的人回来。”

于是周蝶槿笑了笑,心里想的却是这个时代许久之后一位诗人的名句:“身心转恬泰,烟景弥淡泊。景恬未免太过俗气,不如就叫景天。”

那时景天还只是一位稚童,她躲在荷叶底下,凝视着周蝶槿的容颜,一颦一笑皆为所动。

一见钟情,竟是可以穿过千年的光阴。

‣秦

古董店老板知道这件事后,沉默了许久,却如同初见时一样,没有为她解释任何事情。没过多久,周蝶槿已经能够控制穿越时空的时间了。老板不久之后告诉她,希望她能去秦朝取胡亥的一块和田玉。她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但是老板似乎在保护着什么,那人待她不薄,于是她也愿意帮忙。

“不要改变历史的轨迹,不要做任何别的事情。”

老板郑重地告诉她,那神情十分严肃,周蝶槿默默点头。

她这一次,在阿房宫见到了景天。

她看了看手里的和田玉,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可她又何尝不知阿房宫最后的命运。她悄悄地想着,只是一条锦鲤罢了,不会改变历史的轨迹。周蝶槿取来一个小瓷盆,将她送到城外的小溪。

景天在小瓷盆里游来游去,似乎在因为与她相见而雀跃。

“再见了,景天。”

周蝶槿站在一条不知源头何处的小溪边,与景天告别。

‣唐

“老板,如果我改变了历史,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但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周蝶槿回到唐朝的时候,并无其他目的,她本身就对唐朝有一种向往。

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街上,这天正是元宵节,街上张灯结彩,亭台楼阁,皆是她最喜欢的样子。

这一次,她在一家卖糖葫芦的小商人那里见到了景天。那少女穿着朱红色的襦裙,一对丸子头很是可爱,她眼巴巴地看着又圆又红的糖葫芦,那小商人有些不耐烦,却不忍心赶走她。

周蝶槿惊讶着她竟然已经化成了人形,替她买了一串糖葫芦。

“景天。”

少女惊喜地看着她,连糖葫芦都无法吸引她的目光了。周蝶槿见街上行人熙攘,便约了她去高楼上看烟火,两人你追我赶地跑上楼梯,在清风中等待那场烟花。

“我外祖母曾经说过,梦有时候是好东西,它能够让我遇见我思念已久的人。”

“不过我很幸运,遇见那个人的时候,不是在梦里。”

景天却说:“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梦未央,如何得知非梦中之境。”

周蝶槿看着身旁的少女,她眼里似乎沉淀着岁月,那是一种将世间红尘都看透的觉悟。

周蝶槿想抱一抱她,景天却先她一步踮起脚,搂住了她的脖子,将小小的身子都靠在她身上,才勉强蜻蜓点水般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那一刻,烟花绽放,即便半梦半醒,亦怦然心动。

‣民国

周蝶槿最后一次时光旅行,回到了民国。她是不太喜欢身上这件紧身旗袍的,别扭之余只得将手里的貂皮大衣裹在身上。

她这一次要去南京的一处戏园子里,拿来那位名角儿桌案上一只砚台。

砚台很容易便到手了,只是那戏子眼熟得很,她仔细看着那人的眉目,竟是古董店的老板。她心下虽然疑惑,却也没再好奇。正欲返程,却听得外头一声枪响,随后便是满街慌乱的尖叫。

乱世之中,这样的枪战随处可发。

周蝶槿跑到后院的小池子便一处假山后躲着,一低头,却看见一条锦鲤在碰她的鞋尖。

“景天——”

周蝶槿听见大门被撞破的声音,那些人似乎是要进到院子里掠夺了。她心头一慌,用砚台盛了浅浅一滩水,将景天放在里面,勉强能够生存。

周蝶槿身上的旗袍碍手碍脚的,以至于她翻过戏园子墙头的时候,险些跌倒,导致街上正枪战得激烈的几个人受到惊吓,朝她这边开了一枪,还好没有打中。

周蝶槿惊心动魄地将砚台护进怀里,难以避免地撒出了一些水,她感觉到景天难耐地挣了挣,心里一紧,一边狂奔一边低声说道:“你再坚持一下,千万别化‎‍‌‎‌成‌‎‎人‎‌形,当心被人发现了。”

可是她还没跑出街,砚台里的水便洒尽了,景天离了水无法化‎‍‌‎‌成‌‎‎人‎‌形,几乎要窒息而死。

“砰!”

一声枪响,周蝶槿一个踉跄。

景天身上的鱼鳞翕动起来,她感受到了湿润的触感,但那却是周蝶槿的鲜血,自胸口涌出。

是那样温热的血液,几乎流满了整个砚台,周蝶槿艰难地向前迈了几步,终于倒在血泊之中,鲜血不断涌出,将景天浑身染的一片血红。

不知过了多久,周蝶槿才没了呼吸,少女死不瞑目,临死前还将砚台死死护在胸前。

穿着花旦行头的男人走过来,将她的身体翻过,怔怔地看着那条一动不动的锦鲤,若不是鳃还在翕动,他几乎以为她死了。

男人拿走了砚台,将周蝶槿脖颈上经鲜血染红的血玉一并带了走。他低头看着少女的尸体,似乎在哀悼,眼神里满是悲戚。

景天化作人形,一动不动地任男人拉着她走,走了几步,她弯下腰,捂住了心口。那里抽搐着疼得厉害,她想……这若是梦该多好。

连城门口都柳树都低低地弯着腰,似乎是在哀悼。

景天来到古董店,已有好多好多年了。她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一遍一遍摩挲着那只砚台,回忆那温柔湿润的鲜血。一遍一遍地,经历那心如刀割的痛楚。

所有人都不记得周蝶槿了,好像她从没来过,可是景天记得,每一次和她相遇时的欣喜,从一见钟情到相思味苦。

她一遍又一遍地向老板复述,关于那个女孩的一切。

一段时间后,那个男人不知去了哪里,回来时告诉她,周蝶槿的存在已经被证实了,南京城一棵活了许多年的柳树说,他见过你说的那姑娘。

那是景天第一次落泪,也是最后一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喜还是悲。当历史的车辙碾过心头,人间百态都看遍,她心里那棵停在萌芽期的花苗,刹那间枯萎。

‣尾声

认识这个古董店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一个故事,古董店的后院里有一只活了几千年的锦鲤,她有时在池塘边发呆,有时小憩,有时伏在石头上抄写《庄子》。

有人亲眼见到,她沾墨的砚台里根本没有墨,可写在纸上,竟是朱红色。

她沉默寡言,因为她活得实在是太久了,久到该说的话,该遇见的知音,该爱的人,都已经过去了。

住在这里的男人时常穿着一件长袍,与她闲聊几句。

“这么说,你也会做梦么。”

景天就那样痴痴地望着一只蝴蝶轻轻地煽动翅膀,手指摩挲着胸前的血玉,梦呓一般说道:

“梦啊…有时候是好东西。当你无比想念一个远在天涯海角的人时,它就可以让你们相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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