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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盛霁皖这辈子紧张的次数屈指可数。
发现祝松予被绑架算一回,跟祝松予去医院探望他阿奶又是一回。
早在祝松予提出要带他一起去医院之后,盛霁皖就列了一个单子,让阿金照着上面列的内容准备齐全。祝松予看到的时候,人参、鹿茸、灵芝、首乌各种名贵补品摞满了整张桌子。
祝松予知道他是好心,但现在阿奶吃什么,怎么吃都是由医院的营养师专门安排的,盛霁皖准备的这些东西就算拿过去了也是用不上的。
盛霁皖并非不知道这一点,但他总觉得,有了这些东西,仿佛就增添了多一分的诚意,也许老人家能看在他的这些诚意上,谅解两人的关系?
最终还是祝松予费了一番功夫,好说歹说才让他打消了带着那一座小山去医院的念头。
祝松予不知道的是,盛霁皖在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之后来过医院,隔着窗户看过祝松予的阿奶。
那时她正睡着,花白的短发散在额前,整个人显得消瘦而疲惫。
这一次正式见面,盛霁皖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而她的气色也较之前好了许多。
“阿奶,我们来看你了。”
祝松予带着盛霁皖走到老人家床前,亲昵地与她拥抱了一下,又向她介绍道:
“阿奶你看,这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位好朋友,盛霁皖。”
盛霁皖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十分礼貌地向她问好:
“阿婆好,常听小予提起您,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盛霁皖的名字在上海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是身处陋巷的贫苦老太亦有耳闻。
“盛霁皖......你是那个......盛家?”
眼前这位年轻人看似谦逊温和,身上却隐隐透露出一种上位者才有的气势。阿奶观他样貌、气度皆是不凡,心中隐约已有了答案。
盛霁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了一下,道:
“阿婆不要多想,无论有着什么样的身份,我都是小予的朋友。”
果然是那个盛家!
阿奶有些担心地看向祝松予,却见自己的小孙儿正一脸依赖地看着身旁之人,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信任与仰慕。
她不知道这几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祝松予是如何与盛霁皖这样的大人物搭上关系的。而且如今看来,两人的关系确真如她想的那般不简单。
“阿奶,你不用担心,阿皖他不是那种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就横行霸道,欺世盗名的人,他真的很好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阿奶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这小孙儿,怎么几个月不见,胳膊肘就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
“盛、盛先生,请恕我老太婆冒昧问一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听到这个问题,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祝松予下意识地看向盛霁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盛霁皖观人观心,猜测她已经看穿了两人的关系,但祝松予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盛霁皖看老太太的态度,似乎是对自己颇有戒备,自然也就不敢把两人相识的真实情况告诉她。
不过片刻,盛霁皖就已想好了一番说辞。只见他道:
“我跟小予的相识可以说是一个阴差阳错的误会,正是那个误会,让我第一次见到了小予,也让我发现他是一个敬老怜贫,德才兼备,有勇有谋的人。在后来的相处中,我也更加体会到小予的聪慧大度和善良体贴,我真的很庆幸自己能遇上小予这样优秀的人。”
盛霁皖没有直接说两人的相识,而是用技巧模糊了重点,又大肆赞扬了祝松予一通。接着,他还不忘对老太恭维道:
“您不知道,小予经常跟我提起您。他总说,要不是您,他也不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我一直很好奇是怎样的家庭教育才能将一个人教养得这样优秀,今日见了您才知道,这都是您教导有方。”
阿奶自然不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恭维之意,可她一个残病之躯又哪里值得他堂堂盛二爷放下身段如此奉承呢?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祝松予的缘故。
她虽然觉得自己的孙儿千好万好,但也自知他们这样的家庭哪里又能攀附盛家这样的高枝呢?
祝松予毕竟还小,又涉世未深,很多事情一时之间还难以分辨清楚。
阿奶想了想,朝祝松予道:
“小囡,你先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想跟盛先生说。”
祝松予一听这话,顿时急了起来,坐在床边摇着她的手臂不满道:
“怎么还把我支出去了呢?阿奶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吗?”
阿奶却把他的手拉下来,坚持道:
“听话,你先出去。”
祝松予见她如此执着,只好站起来,却迟迟迈不动脚步。
盛霁皖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一关是绝对免不了的,便轻声安抚道:
“没事,你先去跟医生聊聊病情,我在这陪一会儿,不用担心,去吧。”
连盛霁皖都开口了,祝松予只好不情不愿地走出了病房。
他原想蹲在门边偷偷听他们要讲些什么,却不想刚走到门口,阿奶又说道:
“把门关上,不许偷听。”
最后一点小心思都被识破了,祝松予回头瘪了瘪嘴,垂头丧气地走到外面把门关上了。
“阿婆特意把我留下,是有什么事情想问我吗?”
哪怕祝松予不在,盛霁皖依旧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晚辈模样,给足了老人家尊重。
阿奶坐在床上看了他好一会儿,叹了口气,问道:
“盛先生,是不是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无意中冲撞得罪了您,我替他给您赔不是,您看在我老太婆已经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份上,别跟他计较了行吗?”
盛霁皖对上她的眼睛,缓缓摇头道:
“您可能想差了,他并没有得罪我什么,相反,他给了我很多的温暖和感动,这也是为什么我今天站在这里的原因。”
盛霁皖的话不算隐晦,阿奶想装作听不懂都难。
可是,就算听懂了又怎样呢?她还是不明白,他们二人怎么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盛先生,您一表人才,又事业有成,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什么,为什么偏偏.......”
阿奶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喘起了粗气。
盛霁皖连忙用手给她顺后背,见她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又从桌上倒了杯水,送到她的唇边。
阿奶顺着他的手将水喝了大半,却低着头不再言语。
“我第一眼见小予的时候觉得他好小,脸瘦得下巴都尖了,倒是一双眼睛机灵极了,整个人看起来活力满满的。我家里还有一个妹妹,跟小予一般大,所以一开始我是把他当成弟弟看待的。后来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他为了给您治病......付出了太多太多,便忍不住心疼他。可是您也知道,他这小傻子,自己过得多苦多难也不吭一声,倒是时时为别人着想,处处以别人为先。不怕跟您说,自从我母亲走了之后,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被人放在心上的温暖了。您别误会,我并不是想要小予对我如何,只是身边一旦有了他,我便觉得心安,更觉得生活有盼头。总之,小予对我真的很重要,请您相信,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伤害他的。”
盛霁皖说话时语气很平淡,眉眼之中却忍不住流露出许多的温柔,使得他的话分外地有力量。
阿奶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失去了言语。
她知道,他所说的一切,确实是祝松予会做的事情。
可是,世事难料,权贵人家的这种喜欢又能维持多久呢?
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终归为世人所不容,要是真到了他大少爷腻味了的一天,她的傻孙儿又该如何自处呢?
她忍不住想到祝松予看向盛霁皖时的爱慕眼神,只觉得一阵心酸。
“盛先生,你现在大概只是一时兴起,觉得新鲜,但是你不知道,那孩子认死理,要是日后你们.......哎.......”
盛霁皖理解她的顾虑,也知道这样的顾虑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除的。他并没有赌咒发誓,只是回应道:
“您有这个担心也是应该的,我不奢求您今日就对我改观,您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安心养病,养好了身体,您再慢慢考察我对小予的心诚不诚,真不真,您看可好?”
阿奶倒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事实上,短暂的接触之下,她确实感受到盛霁皖并不似她想象的那样是个放浪形骸的纨绔子弟。相反,他表现得不卑不亢,有礼有节,若不是事关祝松予,她一定对他有很好的印象。
“对了,之前想给您带一些补品,小予却非要拦着说医生不让。但毕竟是头一次来见您,总不好空着手来,我左想右想,觉得您在医院待久了大概会感到无聊,就带了一些相片过来,想着您应该会喜欢。”
相片?
阿奶疑惑地看着他。
盛霁皖不慌不忙,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叠相片拿在手里,坐在她身侧一张一张地给她看。
“这是刚认识他的时候,那时候还有点瘦,头发也没现在长,扎起来只有一小揪。”
“这是在外面下馆子,他很喜欢那一家的蟹黄汤包,每回去吃都特别高兴,就是吃的时候总是会被汤汁烫到。”
“这只猫叫团团,性子特别高傲,轻易不给人摸,小予最爱拿小鱼干逗它玩。”
“这是他去看明襄的话剧,两个人一起拍的,对了,明襄是我的妹妹,现在在沪江大学念书,小予很爱学习,经常找她借书看。”
“这是他前几日举办读者见面会时拍的,因为他不想太高调,所以戴了帷帽,那天来了很多读者,大家都很喜欢他的小说。”
……
相片有很多,盛霁皖一张一张地给她看,一张一张地向她解说。
看着相片里熟悉的人,阿奶的眼中也不自觉地流露出温柔的神色。
这些相片记录了她住院的几个月间祝松予的点点滴滴,每一张都见证着祝松予的变化。
开头的几张是她最熟悉的,那个瘦弱,执拗又顽强的小孩儿。
渐渐地,相片中的人不再那么瘦削,脸上多了笑容,连眼神都变得坚定自信起来。
她知道,祝松予能有这样的变化一定离不开盛霁皖的呵护。
渐渐地,她心里对于盛霁皖的偏见也开始有了一些动摇。
盛霁皖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计策起作用了。
“这些相片您留着,平时要是想小予了便拿出来看看,您喜欢的话,下次过来我再给您带,好吗?”
“盛先生,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盛霁皖将相片叠好放在她的手中,摇头道:
“怎么会麻烦呢?无论是您还是我,我们的共同目标都是希望小予开心、幸福。总之,您只需安心养病,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
阿奶觉得手中的相片仿佛有热度,她犹豫了一下,眼睛看向盛霁皖,真切道:
“我可以相信你吗?”
盛霁皖的语气十分坚定。
“您永远可以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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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皖(得意):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没有人能逃脱我的魅力! (=̴̶̷̤̄ ₃ =̴̶̷̤̄)♡
小祝:........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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