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想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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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并没有持续太久。第二天早上周羽就躺在了柔软的床上,身上的伤都得到了有效治疗。
韩安南坐在她床头,膝盖上放着一本书。他像没事人一样关心起她的伤势。
“你要杀了我吗?”周羽问。
她确认过求饶没有效果,只能暂且认为韩安南就喜欢更有反抗精神的猎物。
“我怎么会想杀了你呢?”韩安南说,他放下书,露出一个明亮晃眼的笑容,“我可是每天都想见到你。”
这个周末,周羽遭到了殴打、捆绑、监禁、治疗以及嘘寒问暖。大部分时间韩安南就坐在她床边,盯着她看,甚至喂饭也是他亲手来。
心情好的时候韩安南会为她朗读诗歌,周羽想让他住嘴,文学是无辜的,她不希望以后看见这些文字都会联想起韩安南。
周末结束的时候韩安南把她送回家。在确认他已经离开后,周羽立刻报了警。
周羽不是女超人,她的伤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恢复如初,那些都是证据。办案的李姓民警也接触过立峰中学的案件,对她留有印象。
当初她一口咬定立峰中学案件又幕后主使,后来突兀地改了口径。现在,她又提起了韩安南这个名字。
李警察怎么可能想不到这背后有隐情存在,在他看来,周羽是被胁迫的受害者。他向周羽保证,一定保护她的安全,让犯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上次的律师又找到周羽,依旧是一样的说辞,用她的家人来做要挟。
周羽无动于衷,不管她撤销还是不撤销指控,韩安南都可以用她的亲朋好友当人质。
律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说韩安南前途远大,声誉宝贵,不会再拿自己的名誉冒险。他又说这官司打下去,周羽没有胜诉的可能,不如一开始就借此卖个好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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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羽被说动了,她不认为自己是意志坚定人。离开警察局的当天,一大笔钱通过各种渠道汇进了她家的账户里,是一笔令人瞠目咋舌的巨款。
父母和姐姐追问她,韩安南到底有没有伤害她,每一次,她都摇头。
最后他们也不再过问。家里人没敢动那笔钱。只将它放在银行里,希望当它不存在。银行倒是将他们当做潜在客户,勤快地打电话来推销理财产品。
父母希望周羽转学。那就转学吧,即使在新的教室,果不其然又看见了韩安南的脸,他甚至比她提前一周来到新的班级。
他果然是盯上周羽了。世界上的人有那么多,变态却偏偏盯上了她一个。
韩安南又换了一种手段,他不再欺凌她,他追求她。很快就没有男生敢和周羽搭话,渐渐的女生也少了。
如果是正常的追求,并非不能忍受。但韩安南的追求就和他本人一样以自我为中心。
在学校的时间里,周羽不得不和他形影不离。若是她擅自离开了韩安南的视线太久,等待的会是惩罚。
周羽第一次放学不打招呼就走。第二天,韩安南带了一盒点心来。
“这是给你的礼物。”他说。
在大庭广众下,他一块一块地将那些昂贵精致的手工点心喂进周羽嘴里。数道工艺制成的甜味在她的口腔里堆叠成令人难以忍受的甜腻。
周羽撇开脸去:“我吃不下了。”
韩安南握着她的下颚,将她的脸掰回来,不容拒绝地逼迫她张开嘴,将食物塞进去。
“浪费不好。”他轻柔地说。
其他人都鸦雀无声,不敢往这边多看一眼。
那天以周羽冲去卫生间呕吐告终,此后很久她都对甜味神经过敏。
韩安南就像个孩子似的,对这些幼稚且残酷的行径乐此不疲。
周羽想,要不干脆杀了他算了,这个念头也就冒出过几次。事情还没严重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韩安南命令她不许和别的异性来往过密。
“如果我不照做呢?”周羽问。
“那我就杀了他们好了。”韩安南笑着说。
第二天,周羽走进教室,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当着韩安南的面,强吻了班上的一个男生。
所有人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有韩安南坐在教室后面“啪啪”地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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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激起的水花似乎仅限于当时。
经过一个周末,周一放学时周羽被半强迫地拉上车。
在车上,韩安南将手指按在她嘴唇上摩挲,问她:“还有人亲过你吗?”
周羽说:“有。”
韩安南又摩挲了一阵,然后吻上来。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是同桌,肢体接触却算不上多,即使在最靠近的时候,也不存在任何亲昵的举动。
周羽不知道韩安南怎么想的,她并没有精力去揣度一个神经病的心理,那只是浪费时间。
若说周羽对这个吻有什么感触,那大概是恶心。有一条不属于自己的舌头在口腔里搅和,当然恶心。
她的上颚被一寸寸扫过,她急促的呼吸和韩安南的交缠在一起。周羽想狠狠地咬下去,却担心以牙还牙的对待。
“这是报复。”韩安南说。
周羽被他又拖到那个地下室里。
地下室里还有一个人。被周羽强吻的男同学被蒙着眼睛、塞着嘴巴,四肢被反绑在身后。他听见有人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要杀了他。”韩安南向她宣布。
男生剧烈地挣扎蠕动着。
周羽皱着眉头不回答。也许当着周羽的面处决这个男人会让韩安南感到快意,但周羽不想目睹杀人现场。
她会吐的。
韩安南松开手,周羽坐在地上揉胳膊。
韩安南忽然又变了口径:“你来杀了他怎么样?”
他兴致勃勃地说。
“我不要。”
“人死在我的地下室里,我会处理干净的,一切责任都由我来负,你只用动手就够了,什么方法都可以,用绳子勒,用刀子捅,用火烧,用电流电……”
周羽嫌恶的眼神让韩安南停下来,他歪着头问她:“你很讨厌?”
“怎么会有人喜欢杀人。”周羽说。
“你应该早点说的。”韩安南抓了抓头发,“真该早点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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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羽被带离了地下室。
原来如此。她心想。原来韩安南以为她是和他一样的反社会,因此才会对她如此执着。现在这种错觉被打消,她不知道事情会往好还是往坏发展。
她希望是后者。
当天晚上周羽被迫留宿,她打电话给父母,说她在同学家里。
父母说:“怎么生日也不回来?都给你准备好了蛋糕呢。”
周羽想起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这些日子过得太疲倦,让她没工夫记得这些。
然后韩安南端着蛋糕进了房间,跟她说生日快乐。
那是一个和他一贯风格不符的小小的圆形蛋糕,中央插着一根蜡烛。
“我做的。”韩安南说。
就在刚才的几个小时里,他去学了做蛋糕。
在切蛋糕前他拉着周羽唱了生日快乐歌,然后许愿,吹灭蜡烛。
“今天是你生日,结果你不喜欢我原来准备的礼物。”韩安南遗憾地说,“只好换一个了。”
蛋糕或是人命,在他眼里都差不多。
周羽不得不吃蛋糕。味道很正常,正常过了头。可惜甜味只会让她做呕,她吞咽下蛋糕,将反胃感一并压下。
韩安南擦去她嘴角的奶油,周羽用余光打量他的神情,也正常得过了头。
他从没露出过像影视剧里的变态杀人犯一样夸张的表情。他喜欢笑,无论怎么看那笑容很阳光开朗。周羽一直疑心他到底会不会从凌虐他人里得到满足感。
肯定是有的,不然谁会吃力不讨好地去干那些事?
“我又想亲你了。”韩安南声音沙哑地说,“不过不行,我们还不是恋人。”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答应我的追求呢?”他问。
周羽不会答应的。
现在他们还在第一阶段,周羽不想加速这个步骤,她希望拉得越长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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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韩安南留在周羽的房间过夜,拉着她的手入睡。
在校门口下车前,韩安南松开了她的手。
地下室的那个男生过了一阵子才回到学校,他是来办理退学手续的。他看见周羽,愤怒又不甘心地质问她:“你为什么要害我?”
“为什么你不敢去和把你逼到这一步的人说?”周羽反问他,“为什么只敢指着我谴责?”
按照朴素道德观,周羽有罪,她连累了一个无辜者。但周羽并不活在朴素道德观中。她活了十几年,对社会的规则有自己的理解。比如现在,韩安南罪行累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制裁他,那也是规则的一部分。
第一阶段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邻近高中毕业。
韩安南要去的大学范围很窄,一只手都能数得出。周羽要挑一个足够远的城市,去一所足够远的大学。她不觉得这有就能摆脱韩安南,但足以给他制造一些阻碍。
周羽想得很美好,但计划不一定能够顺利实施。
应该说,肯定不可能顺利实施。
升学考试结束,班上同学出去庆祝,在KTV订了个包厢,点了酒和饮料。
韩安南把周羽递过来的饮料一口气喝干。
“不怕我下毒吗?”周羽问。
“你下了毒吗?”
她没有。
韩安南把她揽在怀里,动作亲密。他玩着周羽的头发,意有所指地说:“周羽,我快没有耐心了。”
任何一个游戏都有腻烦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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