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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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寻花

沈孤雁曾在外公留下的笔记中见过一种花，那种只生长在大漠最深处的花朵名唤天问，传说其花开时色如碧玉，美丽异常，却从古至今见者渺渺。

沈孤雁十四岁时曾悄悄离家，所行目的正是西北无垠大漠。他一人一剑一路行至边陲之地，倒也十分顺利。

即将踏入大漠时，他选了一个不太高的沙丘，然后装作脚下一滑即将失足的样子。果不其然，一路上伴着他的轻微衣服摩擦声的主人立刻轻功上前，焦急地想要拉住他——

“你可终于肯出来了。”沈孤雁却反手抓住来人的衣袖，一个旋身，稳稳站在他面前，“沈孤鸿。”

2.伤痕

沈孤鸿抚摸着公子羽的头发，缕缕银丝如流雪滑落指尖，“阿雁，你这么多年，一定受了很多苦。”

此时伏龙谷中林荫葱郁，清风从山间溪流一路吹来这座凉亭，带来静谧又温柔的午后。

公子羽半阖双眼，他重伤未愈，尚且虚弱，闻言微微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最痛的一掌，可正是沈龙首给的。”

沈孤鸿却好似没听见一般，“阿雁，既然已经回家了，就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伏龙谷早就不是我的家了，父亲已经将它托付给你了，不是么？”

“只要你回来，它随时都是你的。”

“哦？你要怎么给我呢，将父亲从地下唤起吗？”

公子羽半支起身子，讽刺地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兄长。

然后下一秒，一个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他看见沈孤鸿堪称一脸温柔地看着他：

“我等了你很多年。”

公子羽先是错愕，再是震惊，最后猛地转过脸，只丢下了一句：

“沈孤鸿，你果然心理变态。”

3.迷途

他们在大漠中已辗转了十数天。

沈孤雁舔了舔干裂的唇瓣，脚步越来越沉，眼前一片模糊。他仗着已练成沧海六合将大部分物资都留给了沈孤鸿，然而十四岁少年的身体终究不够强健，此刻已快到极限。

疲惫，饥渴，炎热……

倒下去的前一秒，他看见沈孤鸿睁大眼睛惊呼着朝他跑了过来。

再次睁开双眼时，已是月上中天。

眼前是放大的沈孤鸿的脸，而他被牢牢圈在怀里，两人一起裹在沈孤鸿厚实的外衣中。他皱着眉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开，这动静却唤醒了另一个人，沈孤鸿迷迷糊糊地睁眼，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然后下一刻，他噌地站了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

接着还没等沈孤雁开口，他迅速又用外衣将沈孤雁裹了起来，这次他却没有一起，而是将沈孤雁放在他的大腿上，

“你先继续休息，夜间荒漠里说不准会有野兽，我来守夜就好。”

沈孤雁想说这个姿势有些奇怪而且有篝火在不会有野兽接近，然而一开口，尚未痊愈的喉咙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于是只好忍了下来。

好吧，其实枕在大腿上确实比睡在沙子舒服。沈孤雁悄悄地想。

或许是因为连日来的疲惫，他几乎算得上听话地准备合上双眼。

半梦半醒间，他看见沈孤鸿冲他笑了起来，眼睫间却有水珠在月光下微微闪动，泛着温柔而晶莹的光泽。

他这是……为我难过吗？看着那滴水珠，沈孤雁不知为何心下微微一动，耳畔风沙声也渐渐止息，他忽然很想问问沈孤鸿，到底为什么会落泪。

这时沈孤鸿却忽然轻声唱起了不知名的歌谣。

是沈孤雁从没有听过的语言，曲调温柔得好似摇篮曲一般。伴随着这歌声，他看见沈孤鸿睫毛颤动，一下，两下，然后水珠飞落，落在了沈孤雁的脸颊上，温热的，是出乎意料的柔软的触感。

他在外袍里捏紧双手，很想要尝一尝那滴水珠的味道。

4.交易

“是因为那个跟明月心长得一样的女人吗？”

“无论有没有她，我迟早都是要走的。”

“但你之所以现在要走就是为了去找他，是不是？”

“是。”

“那么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认真问你这个问题，”沈孤鸿忽然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他，“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刻？”

听到这个问题，公子羽第一反应是脱口而出怒骂沈孤鸿脑子有病，然而那些话却不知为何有些如鲠在喉。

“有没有……喜欢过？”

他垂下眼眸，竟不想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他看见九岁的沈孤鸿为他端来一碗清水，水中映照着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

他看见十二岁的沈孤鸿脖颈间一道血痕，睫毛在眼眸中打下阴影，神色有些落寞。

他看见十四岁的沈孤鸿弯起嘴角哭泣，干燥而冷冽的风沙中，一滴眼泪落在他的脸颊上，温暖，柔软，又湿润。

……

你为什么要哭呢？

公子羽看着那个孩子，他微微启唇，却终究没有问出口，一如他最终没有问为什么沈孤鸿要吻他一般。

细碎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飞散，他终于抬头直视着沈孤鸿的双眼，

“没有。”

“好。”沈孤鸿点了点头，脸色十分平静，仿佛这答案与他所预料的没有半分偏差，“那这样吧，我们来做一个交易。”

“你同我上一次床，我便放你走，随便你去找观音奴，怎么样？”

“……”

“你还是不问我为什么吗？”他看向公子羽，因着某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笑了起来，虽然嘴唇有些颤抖。

然而公子羽却偏过了头。

5.天问

在大漠中行走了一个月后，他们终于见到了一处与王怜花笔记中相似的地貌。

一小片绿洲静静矗立在风沙中，美的仿佛海市蜃楼一般。

沈孤雁与沈孤鸿小心地在绿洲上行走，他们一路穿过许多不知名的植物，终于在溪流的彼端，看见了一株仿佛碧玉雕成的花朵。

甚至没有多余的疑问，他们都知道此行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真的很美……”沈孤鸿看着沈孤雁小心翼翼地刨出天问，赞叹道，“一直忘了问，你找这株花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孤雁却并未回答，他拿出寒冰玉盒，将天问细细收进盒里，然后将盒子一股脑塞给了沈孤鸿，“给。”

“既然你跟来了，正好就直接给你了。”沈孤雁侧开眼神，脸上有一丝极力想要隐藏的少年人朝气蓬勃的得意，“你记得收好它，百晓生在四处寻访天问，他是这个武林中知道秘密最多的人，到时候你就用天问跟百晓生换你弟弟的下落。”

“……”

沈孤鸿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他看了看怀中的玉盒，又看了看面前的少年，一股暖意从胸口升上了面颊，又刺激得他几乎想要落泪。

“这下你就不用担心啦。所以不要每天晚上偷偷哭了，吵得我都没睡好。”

“我才没有！”

6.良夜

公子羽最终答应了这个交易。

就是这双眼睛，亮晶晶的，眼尾微微翘起……或许更亮一些？

欲海沉浮中，沈孤鸿摇了摇头，忽然笑了起来。

他看到那双眼睛的主人微微偏过头，灿烂的阳光将他脸上细小的绒毛也照的纤毫毕现，看起来温暖又恬静。而十四岁的少年面容比阳光更加美好，翘起嘴角，主动向他伸出手。

少年手心里是一朵仿佛用碧玉雕成的花朵，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用尚且略显稚嫩的声音说：

“这朵花，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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