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和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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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又是一年春来到。

日复一日的集市上多了个卖萝卜的俏书生，对面的铁匠铺里多了个打铁的俏公子。无论是东市还是西市没有人不知道这二位是一对夫妻的。原本这卖木柴的小儿就怪怪的，无论是他梳过高髻还是怪力大无比，所以有一日他若娶了一位俏书生竟也没人觉得出奇，再者那书生又实在是一个佳人，谁看了不说一声天公作美，自成一对呢，这二人在这集市上同来同往，也算是一道风景。

俏公子的木柴便宜又好用，仿佛他有卖不完的木柴，送给无力烤火人家的也是常有。到了春日树木生息，便暂不做这营生，与那大牛一同打铁，专打些农具工斧之类的，大家买了都说用起来顺手，铁匠铺的生意也红火了起来。大牛本就爱嫉妒，一开始并不甚同意，慢慢下来，打心眼里也敬爱这后生。

萝卜摊子正在这铺子对面，后生一边打铁一边照顾他的媳妇，但是那被抢萝卜的事却再未上演，实在是没人听了他那打铁声后还敢造次。等后生快快地打好了铁，其他的便交于大牛去做，那时他媳妇的萝卜也卖得差不多了，二人便去一个新开的学堂里，为什么说是俏书生呢，因这学堂里的先生就是那后生的媳妇，而那后生也是学堂里的一个生员。

这学堂原本是废弃的私塾，二人修整了一番，刚开始只有田柾国一个生员。富裕人家自有宗室学堂，贫苦人家去得了那原来就有的学堂，但总有人家两边都不沾的，像是嫣然楼里生父不明的被人唾弃的孩子、交不起学费的孤家寡母的孩子、甚至像田柾国一样的妖精的孩子。学堂不收学费，愿者来学，不过来的也不多就是了。等夕阳西下，他们二人便归家去，一路上，做先生的必然要考考他的好学生，做学生的看先生累了往往要背到家里去再给泡个热水澡。

但通常泡了澡，那大木床就又要遭殃。

也算不负田柾国辛勤耕耘，有一日清晨郑号锡来带金硕珍回老家处理桃林的事，偶然抓到他的手腕，竟发现这哥已经肚子里有兔崽子三月余了，虽说早知道这哥应该不是上面的，但发现果然是下面的也很感慨啊！

生儿育女哪是容易的事，他本是神仙，田柾国又是妖精才能受孕，但再怎么说也是男人的身体，必然要吃很大的苦头，眼下又没有仙术傍身，连处理老家桃林的事都要他请了下凡令来接，作为挚友的郑号锡也发愁了，说不定这两个人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吧！也不好多说，只得在桃林委婉暗示给这位孕夫，连同他那要做够功德修来仙术的事也透露了。

金硕珍当然是很惊讶，等品过味儿来是欢喜，丝毫没担心身体受不受得了，想着田柾国知道了该怎样开心，看得郑号锡连连叹气。

"哥不知道，当初惩罚你动凡心伯父伯母为你请了罚，仙礼司就在仙薄上禁了你的仙术，但也没有赶尽杀绝，既然你要选身在凡间，也不是什么伤天害人之事，便要你在凡间修够一千二百零四件功德再恢复仙身"

"唔"金硕珍也没想到竟为他网开一面，如若哪天再有了仙术也能方便些，毕竟生他养他的是求如桃林，也不该辜负的。

"我请仙娥姐姐看了你的薄子，还差些……"

郑号锡是担心他没有仙术身体吃不消。

"倒是加上那兔子的差不多了"

金硕珍原本拜托过挚友看看田柾国的修行的，他本是妖精，自然也是可以修行的，其实在凡间日日柴米油盐中也自有道法，金硕珍以为同是修行，做仙人的也自不必高高在上定那么多礼法约束便觉得清贵，所以当初要选在凡间也并没有背着过多的愧疚，看来终究是没有负了自己和那善良重义的兔子，如若田柾国多少有了修为，往后父母兄长也能是他的家人，现在又有了未出世的子嗣，也算是没有折妄他的心血，那伶仃的兔子若是能多一个疼爱他的人……也是他的心愿了。

"万事随缘吧，只是我没有仙术多多不便，要辛苦你了"

这是哪的话呀，气氛怎么如此煽情起来，郑号锡也不免感慨起来，想去年见着那兔子只觉得是个乳臭未干的，今年越发出落得一家之主一般可靠，加上金硕珍教导他学识，常言道腹有诗书气自华，看来不假，加之日日与金硕珍在一起沾染着桃气，临近了觉得这妖精的气场确实不一般了，心里替这两个欢喜。

桃林种种文件事务累了一月，郑号锡帮着他处理完已经到了翌日的傍晚，仙娥忙乎着铺就云锦，郑号锡送他到茅屋旁的桃林上空，远远的看着田柾国已经在下面等了，把人安置在地面上赶紧溜了，不然又得看他们你侬我侬的没事找罪受。田柾国也是从集市刚回来就在桃花树下望着天边等他，这地上的桃林是他开春亲手植种的，央求郑号锡带的求如桃林的种子，竟出奇地长得飞快，如今已经繁花放枝头了，虽说橘生淮北则为枳，长出来的桃子比不得仙桃但也能安慰安慰金硕珍的思乡之情。没了仙术的金硕珍对仙桃很依赖，再不好意思用心决偷，全仰仗郑号锡每每送来，对于这位仙子，他也是打心底里尊敬爱戴的。

一对人儿亲亲热热地坐在床沿边儿上，金硕珍拉起田柾国的手放在他腹部，又害羞又期待，田柾国懵懵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激动地抱住他"珍珍！珍珍！"地唤个不停，仿佛那两个字是世间全部的美好，又怕闹到他，小心平复下来，单膝跪在地上托着他的腰把自己的兔耳朵附上去，当然是听不到丝毫动静了，看得金硕珍失笑，那个样子像盛开的桃花。

晚上同寝，田柾国在他耳边讲，珍珍去了老家也不过两日而已，昨晚他一个人孤枕难眠，想起一句话来着，附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

"是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田柾国贴身的里衣里是那根发带，自从解下来后他一直当护身符用着，偶尔也用它做一些出格的事，比如用它绑着老婆细细的手腕把他顶得无处可逃，金硕珍自那后便无法直视这根带子，今日蜷在他怀里玩着这跟带子，两个人都蠢蠢欲动，但顾及腹中终究是草草了事了。

十四

自从知道老婆有了身孕，异常小心的田柾国不敢造次，连给老婆泡了热澡都未曾近身，这样月余，终究是金硕珍憋不住了。一是本来就很久未亲近了，二是，身体实在变得是奇怪。

田柾国正是重欲的年纪，往往是他主动求欢，没成想金硕珍过了四月胎稳之后，欲求方面出乎意料地频繁。

"呜呜，国儿，再深点……"

念及他身孕田柾国不敢大动，但哪能受得了他这样哀求，忍耐得非常辛苦，照顾得又非常周全，深深顶入研磨，弄得他呜咽不停，他身上哪里敏感哪里要命一处也没有落下，抿着兔耳朵动作着。

"呜呜，还要……"

这样黏人娇气，田柾国也不是圣人，终于把他转过去让跪着，在他腹部垫上棉花被子和枕头，让腹部不要着力，从后面抱住他后擒住下巴亲吻操弄。他腰细，屁股上却很有些肉，直被撞得又红又颤，金硕珍才算得趣，极力迎合，放肆呻吟，仿佛从未如此酣畅淋漓，反而因为怀孕求欢得到极大的羞耻和快感。

这样没羞没臊得过了几月，金硕珍显怀的肚子也没法让他继续去学堂了，疼爱媳妇的田柾国也舍不得让他一个人在家独守空房，眼看着桃子成熟了也没法去集市卖掉贴补家用，两个人完全变成了笨蛋夫夫。突然有一天，郑号锡从灵桃里传来喜讯，金硕珍的功德满了。

再次作为仙人的金硕珍想着可以用这个身份带着田柾国见见父上和母上了，但又怀了孕，实在是难堪，只好等孩子出生后再去。

田柾国种的第一茬桃子终究还是在郑号锡下凡陪着他媳妇的时候，装到乾坤袋里去拿到集市全部送给了需要的人家，想着也算是仙桃种子也许能治病益寿呢，再的送给了孤儿寡母之类的人家，吃是吃不完，自己又没时间卖，送给贫穷人家去卖也是个好办法，这样分散下来，又留了些给金硕珍，妥善安置了，回家的时候走得很快，快到田柾国觉得自己也仿佛要飞起来。

第一个孩子在二人相遇的秋天出生，便叫了秋秋，或许是因为胎里便有仙气，出生后长得很快，一个半仙半妖的兔崽子。

金硕珍生产田柾国请了医女婆婆来，等孩子顺利产下后医女婆婆却说是天上仙人加持，夫夫二人谢过婆婆，把回娘家提上了日程。

待到金硕珍生辰，一家人上了求如山，金硕珍终究还是忐忑，田柾国却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他或许曾觉得自己配不上仙子，但珍重家人的他，想家人定也会珍重自己，更何况不是还有秋秋在吗，谁能拒绝可爱的秋秋，金硕珍便也觉得释然了。

结果是，就算是仙人，也是人啊，既是长辈必然逃不过儿孙这劫，见了秋秋只有欢喜，而那增长了修行的兔子精看来也不比哪个仙子差，珍儿愿委身的人原是值得选择之人，到头来一家人一团和气，就算心中万般感慨，做父母的也持着仙人的矜贵，不让眼中泪水掉下来，而那算是很有出息的大哥亲切地揽着两位弟弟的背。

"天上地下，殊途同归罢了"

就这样，金硕珍和田柾国算是天上地下两头跑了，无论是做神仙妖精还是做凡夫俗子，都未曾辜负自己，辜负他人。

秋秋儿长得很快，断奶后也常跟着爹爹去求如桃林玩儿，仙娥问他天上的桃林和地上的桃林哪个更好，秋秋儿不假思索"两个都好"。

一日，田柾国从外头归来，金硕珍和秋秋儿正在午睡小憩，秋秋儿明明已经断奶却还扒着爹爹的胸口，田柾国看了稍微有点生气，便捉弄他，把他小脸翻过来，换了集市上买的带把儿的小糖喂着，可怜秋秋儿没觉出不同来在旁边翻了个身继续呼呼睡，金硕珍却被弄醒了，看到那人一脸坏笑着俯身亲吻下来，那被孩子吃过的乳珠覆上漂亮的手指揉搓着，让他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挂住脖子被托到隔壁好好欺负了半日，金硕珍怕孩子醒来没敢叫唤，弄了一身汗。

待到隔年春日金硕珍又有了身孕，这次因为是春天有的，没出生便"春春""春春"的叫着。等春春也能回答那个问题了，他也说是"两边都好"，童言无忌，实在是两边都好。

十五

三年多转眼过，闵玧其和求如仙君因故被菩萨多教导了半日。从蓬莱仙山下来后，他便直奔桃林，哪见老家大变样，金硕珍不在，果然是又去了凡间，他在那经会上只是三日多，哪想到求如和凡间已是三年，自然认不得桃林里撒欢的两个兔崽子正是他拜把兄弟的儿，他得叫一声侄儿的。没一会儿便有仙娥听到堂堂闵大佬被两个小仙童欺负得叫苦不迭。

闵玧其真的心里很苦，那什么不周仙君真的很不周到！而这桃林里的两个混世魔王到底是哪里来的兔崽子！

而这厢，凡间桃林繁华似锦，人面桃花相映而红，那一对夫夫正在桃花下练字。

金硕珍为他研着墨，忽然在一旁干呕起来，田柾国连忙放下笔去照顾他休息。

只见案上的笺纸上写着：

千万和春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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