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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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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为那破屋里头肯定藏着秘密。

英米,UKUS

-----正文-----

1

小镇最靠路口的位置有一栋奇怪的空房子,镇上的人对那屋子避而不谈,屋子也灰败破落,有些死气沉沉的。

没有什麽人注意到它,就连亚瑟也是搬来这里住了几个月之後才注意到有那破房子的存在。

真奇怪,他每次都会为了避免他那些吵闹的同学而盯着窗外看,但直到今天,他才注意到这路口还有这麽栋屋子―它离珍―总是发出恼人的笑声的土女孩―的家只有几条街的距离,被一些过长的树荫给挡住了,看起来有些阴森森的。

可能是因为今天的校车额外的烦人,学生们大声吵闹着克罗伊跟波顿交往的事情,说他们在公园接吻被谁看见了。

坐在他旁边的那个男的,好像是对街的谁,亚瑟忘了他的名字,他对这事情特别感兴趣,手肘还不时往亚瑟这挤来,好像亚瑟也对这事情很好奇似的,但该死的―天知道那个什麽克罗伊是谁?亚瑟连她是个什麽长相都不记得,他只想把自己的耳朵给遮起来,或是专心复习今天的数学小考,他已经看了一个晚上的书了,就只是想低空越过及格线―

他就是在那时看见那栋奇怪的旧屋子,甚至没有持续多久,他的视线一下就被树丛给遮过了,但亚瑟瞪着那玻璃―肮脏的校车玻璃,他甚至能看见自己的眉毛高高的抬起―

「我发誓!我真的以为克罗伊跟凯希是一对的!凯希天天吹嘘他跟克罗伊亲过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一起了呢。」

亚瑟听见他身边那男生自以为幽默的嘲笑声,车里有几个人跟着粗鲁的笑起来,说起凯希(亚瑟记得这个人,似乎是橄榄球队的队长)的笑话,女生们不高兴的声音随之响起。

亚瑟则是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他的耳机―

他确定他绝对没看错,那屋子有些肮脏的玻璃後有一个人。

亚瑟没跟人提起过这件事―主要是因为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古怪趣味―更多时候是因为他觉得那只是个流浪汉丶危险人物,但他妈的,那栋屋子没住人,也没有人搬进去,要是有流浪汉也很快会被别人发现―没有人在意那东西,只有亚瑟看到了。

他非常在意那里头的情况,可能是亚瑟的对灵异现象与神秘巫术的喜爱让他热血沸腾(虽然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对此感到兴奋),也可能只是因为他无聊,自从他的父母决定从英国搬到这可耻的美国小镇之後,亚瑟就被迫开始跟一群充满塑胶与糖果气味的傻子混在一块。

今天的校车正常了一点,没什麽八卦可以谈的,亚瑟死死的盯着窗户,几乎要把那上头的每一条刮痕都给数出来―然後他们又经过了那栋屋子。

这次亚瑟又看见那人了,他似乎比之前更清楚了一点,黑漆漆的窗户後,有一张苍白的脸,轮廓模糊,看起来像个比亚瑟还小的男孩。

当他看见亚瑟的时候,他眨了眨眼。

「该死的……。」亚瑟忍不住喃喃道,旁边的人古怪的撇了他一眼,但亚瑟没理会他。

现在只是10月初,就有些人开始嚷着南瓜跟糖的事情了,亚瑟在放假时,任由自己好奇心的驱使而出了门,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威廉一直在吵,亚瑟知道待会要掀起一场家庭革命了,他最好闪得远远的。

柯克兰家永远不庆祝任何节日,当亚瑟出门的时候,威廉还在哭着要买南瓜,他已经闹了一个上午了,从早餐被老妈拒绝之後就一直在喊。

「他妈的别再当娘炮了,威廉,你想跟亚―」斯科特尖酸的嘲笑声被亚瑟阻断在门外,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麽办―或许他应该去公园晃晃,可能躺在某地方发呆度过一个下午,亚瑟总觉得他不该去,不管他在校车上看到了什麽,那都极有可能是危险的东西,该要多少可怕的札记与心得才能停止蠢蛋们闯进死人与鬼怪的空间?

但亚瑟脑子莫名其妙的被这破屋子给吸引了,在以前,他根本不会注意那地方,他甚至是几天前才发现那屋子的存在―然後才发现这房子已经在他的生活中出现了好几次―

一旦注意到那鹅黄脱色的木板,似乎就很难把他们从脑中甩掉,更重要的事情是,那个奇怪的男孩―亚瑟注意到那屋子之後,他每天都会在窗外看到那个男孩,他看起来比亚瑟小了一点,但应该也要去上学,这个时间他在那里做什麽?

他可能是个流浪的孩子,需要帮助―或是他是个什麽东西。

可悲的是亚瑟对後者比较感兴趣一点。

当亚瑟迟疑的漫步到那屋子的栅栏旁时―街上空无一人,这有点怪,虽然他拖沓脚步,看起来有点浑浑噩噩的,但这个时间他应该会遇到珍,她会趴在她的院子里,甩着她那两条可耻的丑辫子,这个恼人的少女老喜欢给他添堵,亚瑟每次看到她裂开的牙缝就想拿支铅笔塞进去―但没遇到她或许是件好事,这样他才能更认真的观察这栋屋子―

这栋屋子似乎没有亚瑟一开始印象里那麽破―当然,还是有点灰败的,但看起来没有亚瑟印象中那麽糟,没有什麽蜘蛛网,白色的木窗框也没有那麽多剥落,门口的阶梯还很稳固,草皮似乎有被打理过。

但今天,屋子的每一扇窗都拉上了窗帘,亚瑟从蒙着灰的厚玻璃後看见一些老气的花纹。

恩,运气不好,亚瑟想道,他的後脑勺里有某种声音在叫他离开,但更多的是一探究竟的渴望―但他什麽东西都没带,连个十字架都没有,基於这点,他可能是个蠢蛋―栅栏门没锁,亚瑟只是轻轻一推就推开了,他走进了对方的前院,踏上阶梯,然後走到前门,盯着门口那只白色的小按钮发呆。

多麽奇怪的事情,靠近一看,屋子似乎又新了一点,油漆没有剥落的那麽多,屋门的花纹也没有那麽脏―

亚瑟四处张望着,看见屋前的走廊上还摆着一对白色的小椅子,他从没注意过那东西的存在,他抬起眼睛,然後又看到木制的窗框,以及那扇漆黑的玻璃窗。

他发现那碎花窗帘被撩起了一个小角落,後头有一双鲜活的蓝眼睛正盯着他―

是那个男孩。

这会亚瑟可完全看清楚他的脸了,这男孩有张可爱的脸蛋,可能是他那婴儿肥的脸颊与他那双湿润的圆眼睛造成的,他有头蓬松的金发,浏海有些过长,这让他有点邋遢,他的肤色也不健康―太苍白了,好像他被那屋子关了好几十年似的,但奇妙的是,就算这样,他看起来还是很惹人喜爱,当他咧开嘴,对着亚瑟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时,亚瑟忍不住也对着他笑了一下,随後很快就尴尬起来―他表现得像个傻瓜,但那男孩还在微笑,他的眼睛朝着门铃的方向看了两眼,然後用下巴点了点那里,像在让亚瑟按门铃。

亚瑟皱起眉头,转过头盯着那小小的按钮,他想他不应该这麽做,但手指却不受控制的压了下去―

屋子里头传来的铃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响起似的,亚瑟收回手,当他再看向窗户时,那里的男孩已经不见了。

亚瑟皱起眉头,试图去听屋子里是否有脚步声,但他还没听见什麽,大门就猛的被打开,让亚瑟吓了一跳。

「嘿,你是新来的。」那男孩有一口奇怪的美式发音―亚瑟不知道这是哪里的口音,听起来怪腻的,像美式老电影里的乡下姑娘会有的语气―与学校那些同学们的说话方式比起来,感觉挺过时的。

「我搬来有段时间了。」

「真的吗?天,我完全没注意到你。」男孩瞪大他的圆眼睛,有些惊讶的说道,排除他伤人的话语,他眨眼的方式看起来很甜蜜,有种说不上来的气质。

「呃,我也没见过你。」亚瑟的手插在口袋里,他深吸一口气,扯着嘴角,感觉脸颊都绷紧了,男孩打开的门後传来一阵冷空气,还有股奇怪清香味,像多种水果与花的混和物。

「我一直待在家里打混。」男孩歪过头,亚瑟看见他白得透明的脖子上淡青色的血管:「要进来坐一会吗?我可以拿点饼乾啥的,反正站在这聊天也不是什麽办法。」

亚瑟盯着男孩可爱的脸庞瞧,他很确定这男孩跟屋子很不对劲,但他真的很难拒绝那个人的蓝眼睛。

「阿尔弗雷德·琼斯,叫我艾尔也行。」亚瑟进门後,男孩带上门,他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对亚瑟伸出手,他的手也很苍白,甚至比亚瑟这种不爱出门的人还要不健康―当亚瑟握住他的手的时候,他能感觉到阿尔弗雷德柔软且光滑的手心,就跟这屋子一样凉。

「亚瑟,亚瑟·柯克兰。」亚瑟喃喃自语道。

「恩,经典。」阿尔弗雷德俏皮的对亚瑟眨了下眼睛,亚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也是。」

面对亚瑟的反击,阿尔弗雷德只是收回手,夸张的耸了耸肩,然後说着一些饼乾的事情,亚瑟打量着整栋屋子,房子的内部看起来有点冷清,但还算乾净,每样东西的颜色都有点深色调,不像阿尔弗雷德这种男孩会住的地方,一条红色的厚地毯铺在走廊上,压着深色的暗纹,墙壁上挂着琳琅满目的收藏品,从昆虫到羽毛,柜子上摆着小动物的木雕,沙发上垂着不知什麽动物的皮毛,右边是客厅,靠着一扇窗,显然刚才阿尔弗雷德就是趴在这看亚瑟的,再往後有一条木制的楼梯通往二楼,而左边显然是往厨房与起居室―

亚瑟眨着眼睛,觉得这地方让他有些眼花撩乱,空气中除了水果与花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丶刺鼻的味道―。

「亚瑟?」他回过神,发现阿尔弗雷德正在门廊处盯着他:「别发呆了,快,我们得趁老头回来之前把饼乾吃完。」

2

阿尔弗雷德是个多话的奇妙男孩,他说他今年15岁,比亚瑟小了2岁,有个双胞胎兄弟叫马修―「我们现在不住在一起了。」说到这里,阿尔弗雷德看起来有点忧郁:「我只能跟老头一起住。」―他说他读镇上的中学,但有天突然不想上了,就一直翘课在家打混,而关於”老头”,阿尔弗雷德从不愿多谈,只要一提起就扯开话题―亚瑟怀疑那可能是他爸。

当亚瑟对阿尔弗雷德提起一些翘课的坏处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像个辅导老师一样说话,但阿尔弗雷德有张让人很想对他说教的脸,主要还是那孩子气的脸颊,他甚至看起来比亚瑟的弟弟威廉还小一点―阿尔弗雷德总会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他。

「你该不会是什麽辅导老师派来的间谍吧。」他嚼着他的果酱饼乾,一些草莓酱沾在嘴唇上,被他迅速的舔掉了。

「不―我只是比其他人―」亚瑟反驳的话被阿尔弗雷德有些无趣的表情给击碎了,最後他叹了一口气,肩膀垂下:「抱歉,我只是有点紧张,我不是那种很常去别人家里混的人。」

「干嘛跟我道歉,我也是好久没见人了。」阿尔弗雷德哼了一声,然後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沾着饼乾屑的手在空中画了半圈:「感觉有几十年了!」

「哪有那麽夸张。」

亚瑟回家的路上,满脑子都在想阿尔弗雷德的事情―他们在下午四点告别,阿尔弗雷德一听到老钟的声音就从椅子上弹起来,然後急急忙忙地把亚瑟往外推―「该死的,老头要回来了。」他说,看起来很焦虑的样子:「快走,别让他看到你,他要是知道我让人进来,不开玩笑,他会把我给杀了。」

亚瑟就这样被阿尔弗雷德匆匆忙忙的赶出去了,街上还是一个人都没有,除了天色看起来黄了点之外没有什麽变化,阿尔弗雷德在门口对着他挥手。

「我们下次再聊!」他说。

如果说这枯燥的生活与枯燥的小镇有什麽东西能让亚瑟灰暗的灵魂重新活起来―那可能是阿尔弗雷德,一开始,亚瑟只是想去晃一圈―毕竟,他很确定那地方绝对没有住新房客,他问了他的母亲―还被他两个粗鲁的哥哥嘲笑了―那里现在没住人。

但阿尔弗雷德每天都会在亚瑟的上学时间跟他打招呼,他有一次甚至把窗户给打开了,双手撑着脸,像个小姑娘似的对亚瑟露出甜蜜的微笑,外头吹着风,把屋顶上的树荫吹得摇晃,落叶掉在地上,但阿尔弗雷德的头发一动也不动的,他背後的窗帘也平平稳稳,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幅会动的静态画。

亚瑟最後还是走到路口处的那栋小黄房子门前按了门铃,阿尔弗雷德显然是一个非常完美的聊天对象,他们几乎无所不谈―从家庭到学业,休闲到同学,甚至亚瑟对巫术的独特爱好(总是被兄弟嘲笑),阿尔弗雷德都能全盘接受。

「我觉得那听起来很酷!」他满脸崇拜的说道,看起来有点傻气,他显然也不知道亚瑟说的那些―”你得把炖锅顺时间搅正三圈,倒念一段咒语,那虽然很困难,但要是你念错一个字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丶”恩……对丶对,但老兄你是不是用了你老妈的钢锅。”丶”当然,我又没有自己的锅。”丶”……天,你妈没把你的皮扒下来真的是奇迹。”丶”这就是魔法的妙用。”丶”亚瑟,你真的太帅了。”丶”我知道。”―是什麽意思。

虽然亚瑟说了很多他自己的事情,但阿尔弗雷德―仍是一团谜,他隐约的透露过老头是照顾他的人,其他的也不愿多提,他跟马修显然有过很多快乐的时光,他在学校曾经成绩优异,玩过一段时间的橄榄球,还当过的学生会副会长,还有一堆朋友―显然是跟亚瑟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我家里……其实不算很有钱,要养两个男孩,当然很困难。」有一次,阿尔弗雷德这麽对他说道:「我以前还会打工,哈,那时候每户人家的草皮都让我除过。」

「以你的能力,你可以找份更多钱的工作。」当亚瑟这麽说的时候,阿尔弗雷德皱起眉头,但很快的,他就用一个笑脸把那个表情给抹去了。

「我也是这麽想的,哈哈。」

然後他就不再提起打工的事情了。

这东西可真的有点让亚瑟着迷了,不单只是跟阿尔弗雷德聊天本身,还有挖掘阿尔弗雷德的秘密―窥探他的生活,他发生了什麽事?他是从何而来?他是个什麽样的人?

那栋路口的‎‌‍黄‍‌色‍‎‌房子就像一个小小的丶精致的娃娃屋,亚瑟从昏暗的窗户内窥視着,而阿尔弗雷德是这娃娃屋中的奇物,他演绎着各种奇妙的故事,提供各种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让亚瑟更加难以自拔的好奇,亚瑟甚至在私下主动与珍搭话,意外之喜,当她听见关於那栋屋子的事情时,她那自以为是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房子。」她的嘴角难看的抽搐着:「你说那栋‎‌‍黄‍‌色‍‎‌的?」

「你家附近也就只有那栋了。」亚瑟说:「就是路口那间没人住的。」

「你看见了?那栋屋子?」珍这会看起来有点正经了,她垂着眉毛,亚瑟不明白她为什麽要那麽紧张。

「我眼睛没瞎,我当然会看见那栋屋子。」

「呃,我说你注意到那屋子了?」

「不然呢?」亚瑟双手抱胸,他告诉自己要有耐心,不能一下就把人吓跑了:「我还进去了。」

珍瞪大眼睛,她看起来满脸不可思议,晒得有些黑的脸色也变得青白,她几乎是像条鱼一样张阖嘴唇,她退了一两步,亚瑟注意到她衣领下头有一条细炼子―这麽说起来,珍好像全家人都是虔诚的基督徒。

「你怎麽办到的?」珍说道:「你在那里面看到什麽了吗?」

「什麽都没看到。」亚瑟面不改色的说谎:「就是一栋破屋子,怎麽了吗?」

「没什麽,你最好别再进去了。」珍的手指抽搐了一会,最後紧紧的握成一个拳头,她转开眼,显然不肯多谈:「那里头住过一个杀人犯,不安全。」

很显然的,所有人都对那屋子避而不谈,那屋子里住过的杀人犯也是,他们只说那是个可怕的案子,但不是亚瑟这种学生该关注的。

亚瑟查了很多各种不同的资料,有一半都是在胡扯,还有另外一点点是真实的,但没有一种是阿尔弗雷德这种还自带个房子的类型的。

如果你想找到一样怪异的真实,那你就得先找到它的根源。

亚瑟一放假就去了那屋子,这次他带了一点作业,当老妈问起的时候,他撒谎说他要去朋友家―威廉还在吵着要南瓜灯,他能听见老妈生气的说他们家永远都不会准备什麽糖果点心,因为那只会让他们蛀牙。

还是一样,一路上什麽人都没有,珍的屋子也静悄悄的,那栋旧屋子现在看起来几乎跟新的一样,本来刮花的窗户乾净明亮,亚瑟推开栅栏门,走进前院,看见阿尔弗雷德掀开崭新的窗帘,眨着眼睛对着他微笑。

「你来了!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无聊死了。」亚瑟一按电铃,他就兴奋的打开门,阿尔弗雷德的脸色看起来已经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不一样了,他看起来很健康,稚嫩的脸颊泛着玫瑰的色泽,嘴唇也红润了许多,亚瑟还是没听到他的脚步声,虽然他一下就冲过来开了门。

「我家太吵了,我写不了作业。」亚瑟故作轻松的说,阿尔弗雷德听了,也跟着做了一个同情的表情:「天,那一定很惨。」

「我最小的那个弟弟很期待万圣节,但我们家连圣诞节都不过,他已经在家闹翻天了。」亚瑟一边说一边脱鞋,然後门口放了一双南瓜造型绒毛拖鞋,他抬起眉毛,看见阿尔弗雷德惊讶的表情。

「你们家该不会连糖都不准备吧。」

「恩。」

「那真是太糟糕了!」阿尔弗雷德踮着脚,看不出来有多遗憾,他的後脚跟在地板上发出碰碰的声响:「哈,我已经雕好南瓜了,我有好多南瓜可以用!我还有好多装扮可以穿!」

亚瑟看了看附近,发现屋子里有了点变化,多了一些万圣节的小东西,还有很多五颜六色的糖果,甚至还有些衣服被扔在地上―是他看错了还是那里面真的有件黑色的女仆裙?

「我以前最喜欢跟马修扮成一样的怪物!每次他都嘲笑我模仿他。」阿尔弗雷德哼着走音的弦律,亚瑟勉强辨认出那是以前流行过的万圣节歌。

「马修以前也在这里住过?」亚瑟跟着阿尔弗雷德走到沙发旁,阿尔弗雷德把桌上那一堆琳琅满目的杂物给推到地上,当他提起马修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只是露出一个有点悲伤的笑。

「没有,我也很高兴他没有。」他叹了一口气,坐到地毯上:「看看这地方…..这里糟透了。」

「你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屋子里不会寂寞吗?」亚瑟把背包放到地上,跟阿尔弗雷德一起坐到地毯上,他挨得近了些,但阿尔弗雷德似乎没有注意到。

「恩……还好。」他看起来有点不安:「我自己就过得很好了。」

「是吗?」亚瑟盯着阿尔弗雷德瞧。

「……你不是要写作业?」男孩像是到这会才发现他们挨得有多近,他突然得站了起来,手足无措的说道:「我去拿点饼乾。」

屋子里安静得异常,只有亚瑟的自动铅笔压在纸上滑动的声音与客厅那只老木钟的滴答声,当阿尔弗雷德端着东西靠过来时,亚瑟仍在与他的数学题奋斗―以至於阿尔弗雷德贴着了他的脸,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阿尔弗雷德的身体比以往还要温暖的多,几乎像是个活人了,亚瑟甚至能感觉到他脸颊上柔软的汗毛跟皮肤。

「老兄,你真的是在垂死挣扎,看看你的这张计算纸,简直是灾难。」阿尔弗雷德说话的时候,亚瑟差点把他手里的笔给扔了,但他只是让手腕抖动了一会,阿尔弗雷德没发现―也有可能是假装他没发现,他伸手接过亚瑟的笔,又把那张起皱的纸抽过来,翻到背面。

「其实这边可以用简单一点的算法―」阿尔弗雷德一边滔滔不绝一边写着算式,他写的很快,几乎没两下就把题目给算完了。

当他把纸还给亚瑟的时候,那张可爱的脸上扬起一个洋洋得意的笑脸:「怎麽样?」

亚瑟盯着他那张红光满面的脸,闪闪发光的眼睛,然後又看到他们身边这一堆又一堆的杂物,最後,他想起他们背後那扇并不能真正透进光的窗户。

「你数学比我还好,我以为你们还没学到这。」亚瑟转开眼,盯着阿尔弗雷德有些撩乱狂放的字迹说道。

「喔,你不知道,我理科是我们镇上最好的,要不是我文科太烂我都能跳级了。」

今天有件奇怪的事情是,还没到下午4点,钟还没响,阿尔弗雷德就匆匆忙忙地把亚瑟给推出去―然後他迅速的在亚瑟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明天见!」他高兴的说道,脸颊发红,还没等亚瑟回应就关上了门。

亚瑟一路摀着脸颊,浑身发烫,像个幽魂一样荡回家,被帕特里克嘲笑是「被人打了一拳的贱人娘炮」,於是亚瑟跟帕特里克久违的打了一架,在亚瑟试图把帕特里克那颗金光闪闪的脑袋塞进马桶里―我给你喝点马桶水冲冲你那张脏嘴怎麽样?嗯?喜欢这味道吗?嗯?―的时候,他那疲倦的父母刚从卖场回来,还抱了一颗南瓜(威廉显然还是用他高分贝的尖叫得逞了),他老妈尖叫着把他们分开,帕特里克先告状说亚瑟在外面搞女朋友了,亚瑟反过来说帕特里克污辱他是娘炮。

结果居然是亚瑟因为「疑似」交女朋友而受罚,失去了他那顿极有可能煮糊了的晚餐。

但亚瑟并不在乎,他只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断的翻阅各种可能的书籍,还看了一本可笑的恐怖恋爱小说,跟幽灵恋爱会怎麽样?下场凄惨!但是阿尔弗雷德是个会脸红的鬼,恋爱小说里的女鬼不脸红。

3

威廉还是没有得到他的万圣节服装跟南瓜灯,但他们家难得破例有了一顿万圣节大餐―有全熟的牛肉排丶被切成碎片的西兰花丶煮糊的马铃薯跟豌豆泥丶还有一坨试图伪装成南瓜的咖哩稀饭,唯一最值得期待的是那个巨大的奶油南瓜派,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泥怪,但尝起来意外的还不错。

亚瑟今天白天去按了阿尔弗雷德家的门铃,但他不在―亚瑟满脑子胡思乱想,一边觉得失望,一边又觉得他们可能不见面好一点,然後他又想到阿尔弗雷德害羞的脸―「该死的,亚瑟,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露出那种恶心的表情了,你让我想把你的脸压平在烤箱里。」「操你的,斯科特,你再烦我一句话,我把你的屁股塞进你那张臭嘴里让你用你自己的血肉刷牙。」―阿尔弗雷德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亚瑟一直以为他们都知道彼此的身分,但他―「亚瑟,他妈的去开门!我不想跟死小孩说话。」当电铃一响,斯科特终於找到了一个踹亚瑟小腿的机会,亚瑟眯起眼睛,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对着他比了个中指。

「斯科特你真是个他妈的懒婊子。」亚瑟喷出一口气,斯科特回给他一个更挺的中指,亚瑟搓着手臂去开门,反正他也不想看电视,他想他待会可以直接上楼了。

「我们这里没有糖―」亚瑟的话说到一半,就跟他开门的手一块愣在原地。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打扮的绝对敷衍的人,他披着一块简陋的被单,在眼睛处挖了两个洞,亚瑟一看见那一双蓝色的眼睛就知道是谁来了。

「不给糖就捣蛋!」他举起手,做了一个通俗的幽灵动作,亚瑟看见他―赤裸的小腿,他连鞋子都没穿,只有一双白袜子。

「我们这里没有糖。」亚瑟呆呆地说道。

「那我只好捣蛋了!」阿尔弗雷德说道,他本来想挤进来,但半途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停了下来,他裹着被单的手轻轻地敲了敲门:「你同意让我进来吗?」

亚瑟盯着阿尔弗雷德的那双蓝眼睛,阿尔弗雷德也在望着他,他的眼睛眨也没眨一下,外头的寒风吹进门缝,斯科特的埋怨声在亚瑟背後响起。

「你同意让我进来吗?亚瑟?」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带了点腻味的鼻音,他瑟瑟发抖,像是要吸起鼻水了,亚瑟又看向他那白花花的小腿―他轻轻的拉了一下床单,让亚瑟看见他光溜溜的膝盖。

亚瑟皱起眉头,他有种强烈的直觉―那就是今天肯定有什麽不对劲,对了,万圣节,他想起,万圣节的糖果最原始的用处是―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同意了,亚瑟。」阿尔弗雷德弯起眼睛,在亚瑟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便挤过亚瑟窜了进来,啪的一声,亚瑟眼前一黑―他们家所有的灯都关了―但似乎只是短暂的跳电,很快电源就回复了―「耶!万圣节捣蛋!」阿尔弗雷德的笑声响起,亚瑟扭过头,看见阿尔弗雷德披着白被单的身影已经窜到了楼上,他的脚步声随着那白色的袜子一块消失亚瑟的视线里。

亚瑟慌张的关上大门,忽略了帕特里克的埋怨跟斯科特的大喊大叫―他们很显然的都没听见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他瞪着二楼,从鞋柜上拿了东西塞进後口袋,然後迅速的追了上去。

亚瑟知道阿尔弗雷德在他的房间里,越靠近他的房间,那股奇妙的寒气就越重,当他打开门的时候,果不其然看见阿尔弗雷德的身影,他站在亚瑟的房间里,窗户透出的月光照在他的被单上,发出一点微弱的光。

「你想做什麽。」亚瑟盯着阿尔弗雷德,他并不感到慌张,只是觉得―还不是时候―在他还没摸清阿尔弗雷德的正体之前,他不该轻举妄动。

「我来捣蛋的。」阿尔弗雷德眨了眨眼,然後坐到了亚瑟的床边,摇动着小腿:「因为今天是万圣节。」

「你披着被单不闷吗?」

「我什麽都没穿。」阿尔弗雷德说道,亚瑟瞪大眼睛,就在他想说些什麽的时候,阿尔弗雷德猛的扑上来,他的被单把他们两个都吞了下去。

被单下是一片黑暗,亚瑟再一次闻到阿尔弗雷德家那股奇妙的气味,多种水果混和的味道,这次还多了点土的气味―但被单下并不是寒冷的,而是难以置信的温热,有水滴在亚瑟的脸上,带着咸味―阿尔弗雷德,亚瑟突然想起了他的存在,阿尔弗雷德语他紧紧的贴在一起,亚瑟发现他的手脚有点伸展不开,这里是个有些狭窄且黑暗的空间。

他能感觉到阿尔弗雷德那赤裸且紧绷的皮肤,温暖丶光滑丶生机勃勃―他温暖且带着甜味的吐息落在亚瑟的脸上,亚瑟能感觉到阿尔弗雷德的浏海搔弄过额头的感觉。

「亚瑟。」阿尔弗雷德叹息着,一双柔软手移动着,摸过亚瑟紧绷的躯体,他似乎在笑,但在一片黑暗中,亚瑟什麽都看不见。

「你―」亚瑟不合时宜的想起一些糟糕的妄想―他真的不应该在这种时候―但他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不觉得这样进展太快了吗?」

阿尔弗雷德愣了一会,然後开始低声笑了起来:「会吗?」他拽着亚瑟的手,让亚瑟去摸他的腰,亚瑟感觉到那里的肌肉正微微的扭动着,阿尔弗雷德柔软的臀肉摩娑着他的胯下,忽轻忽重的:「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有点太快了。」亚瑟瞪着眼前的黑暗说道―虽然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性‌‌‍‍‎欲‌‌‍旺盛的青少年,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没有第一次约会―阿尔弗雷德湿润的嘴唇贴着他轻啄,发出一点可憎的水声,在亚瑟试图说话的时候,阿尔弗雷德的滚烫的舌尖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挑拨着他的下唇。

「但你喜欢我。」阿尔弗雷德几乎是在哼唱那样的说道:「我也喜欢你―」

喀擦的一声,亚瑟感觉到他们之间的空间又缩小了一点。

阿尔弗雷德闷哼一声,压到亚瑟的身上,他喘息着,几乎是在哀叹:「亚瑟,你不打算碰我吗?」

亚瑟的手勉强的挤到自己的裤口袋里,他们的体重居然没压碎这瓶子,真是奇迹,这是亚瑟手里有的最勉强且最随便的东西了。他有点绝望的想道,如果有用的话―

「亚瑟―」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哀怨的响起。

「我说真的,我不想―」亚瑟握住他的瓶子。

「喀擦」丶「喀擦」丶「喀擦」―亚瑟的脚已经被挤压得往前拱了,他的脊椎骨头发出可怕的声音,而阿尔弗雷德还压在他上头,亚瑟甚至不觉得他应该去想阿尔弗雷德现在的肢体形状是否符合人体工学。

然後他扭开了那个小瓶子―老妈星期日去教堂得到的莫名纪念品―把里头的水全泼在阿尔弗雷德脸上,当然,亚瑟也跟着被泼了一脸,他甚至有点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泼到他,这些水尝起来还有点像矿泉水的味道―该死的这东西有用吗?亚瑟绝望的想道,要是没用他就要变成一块正方形的小饼乾了。

然後是死一般的寂静。

「阿尔弗―」

「――――――――――――――――――――――――――――」

阿尔弗雷德发出的声音简直像是指甲刮过玻璃那样刺耳―所有的温暖在瞬间都退去了,挤压着他们的坚硬空间也迅速展开,阿尔弗雷德还坐在亚瑟身上,但他很明显的正在扭曲,他似乎正掩着脸惨叫―亚瑟可能让他的脸融化了,他会毁容吗?亚瑟不想看到阿尔弗雷德毁容。

阿尔弗雷德哭叫着,当亚瑟试图抓住他的手安慰他的时候,他朝着他用力推了一把―

亚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平躺在自己的房间地板上,斯科特跟帕特里克的大笑声从楼下传来,温热的空气丶奇怪的香味―全部都跟着阿尔弗雷德一起消失了。

亚瑟慢吞吞的摸了摸自己的冰凉的脸颊,果不其然摸到一手开水(还是有矿泉水的味道),他眨着眼,阿尔弗雷德的温热的躯体与嘴唇仍挥之不去,亚瑟的嘴唇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该死的……。」他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

那天之後,虽然亚瑟还是能从校车外看见那栋奇怪的丶破旧的黄房子,但随着那奇妙男孩的消失,那股奇妙的吸引力也跟着不见了,亚瑟甚至发现那扇窗户里头的根本不是什麽碎花窗帘,而是一块漆黑的破布。

亚瑟再也没见过阿尔弗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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