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样的张起灵，现在有张嘴都会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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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开始下了。

我坐在走廊的躺椅上，木椅来来回回晃荡，碾磨着地板发出吱呀的声音，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一首歌。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闷油瓶在房子里不知道干些什么，但我只能说我俩的气氛挺融洽的。

胖子一大早就从房里不知道拿了什么工具出去，说和附近的村民们去挖菜，还看了一眼天，拿着缝上了防水材质的草帽和雨衣就出了门，啪啪啪的，穿着鞋套踩着下雨浸湿的泥土里，黏软着依附在鞋套底，发出软绵绵的声音。

前两天刚和他们去附近的市场逛了两圈，正经的菜买了一大堆，不正经的东西也买了一大堆，胖子还说他本来打算过两天就回北京，结果看我买了这么多东西，他就发扬一下不浪费粮食的优良传统，多待几天再回去。我无语一拳锤在他现在净是软肉的后肩上怒骂他不要脸。

我早上很晚才醒，醒来之后胖子已经吃完了早餐准备出门。

扔下一句“晚上回来”便留下个背影跟着其他人走了。

我没什么胃口，坐在躺椅上半眯着眼呼吸着湿润的空气。

闷油瓶走了出来，“喝粥吗？”

“待会吧。”最近浑身骨头疼，每日早晨起来一如既往地没胃口，“你吃了吗？”

“吃了。”闷油瓶拉过门边的小马扎坐到我身边，双腿岔开，两个手肘随意搭在膝盖上像个大爷。

我笑了一声，想着要是闷油瓶抖起了腿那就真的是个大爷。

“起风了。”闷油瓶说。

我嗯了一声，侧了侧脸让风吹过来的雨水不要直接进我的眼，但还是不想动。

闷油瓶又说：“回去吧。”

“嗯。”我闭上眼睛，“不想动。”

闷油瓶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叹息。

人都说当上了年纪后听力都会下降，在我身上可以存疑，毕竟我闭着眼睛都能听到闷油瓶用他的脚直接卡在小马扎下面，一脚把它踢到了墙角边，声音不大，但是挺有画面感。也可能是我看多了。

不仅如此，闷油瓶靠近的呼吸我也能听见。

我了然撩开眼帘。

他双臂正握着我坐着的木椅把手，手臂一用力，直接把我连着木椅抬起，走了几步把我放到了屋子的墙边。

木板虽不至于摇摇欲坠发出吱呀声，但被闷油瓶这么一下把椅子放在走廊上还是荡起了一阵灰尘。

我回头看了一下近在咫尺的房子墙壁。

好家伙这可还行。

摇椅直接不能摇了。

闷油瓶低头看了看地板，我正好处于不被雨淋到的区域，他满意了，“你想摇回到那边去摇。”

他指的是我们另外一个住处，正正经经用水泥砌的有走廊的房子，那边也有张躺椅。

我笑了一下，“雨停了能摇吗？”

闷油瓶坐在小马扎上也笑了笑，“你先吃了早餐再说。”

……这可还行，会讨价还价了。

实在没什么胃口，我咂咂嘴，还是问了一句：“有什么？”

“胖子煮的粥，和村长早上带回来的肉包。”

我盯着屋檐边成串流下来的水帘，“吃个包子吧。”

“吃两个。”

“一个。”我也讨价还价。

“一碗粥一个包子。”

“……”带着水汽的凉风直吹得我清醒，因为潮湿而导致全身骨头仿佛错位的钝痛越发明显，但我还不忘和闷油瓶拉锯，“半碗粥。”

不知道胖子怎么想的，买过来的碗比我的脸还大，要我刚睡醒就喝完一碗粥是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的。

每次下雨我都没什么胃口，基本都得休息到身体提醒我饿了才能吃得下东西。

闷油瓶不作声了。

我歪过头去看他，他靠在墙上，双手抱胸直挺着背，双眸阖上。

我产生了逗他的心思，便肆无忌惮地要求，“我想吃豆浆油条。”

他睁开了眼睛。

“要吃几条？”

“四条吧。”

“估计要到镇上去买。”

闷油瓶站了起来，我见他真要去买，赶紧拉住了他的手，“我开玩笑的，我没那么想吃。”

“那你想吃什么？”他垂眸。

我哭笑不得，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回来了。

“吃包子吧。”我也醒神够了，借着他手的力气起身，转身走进屋子里。

餐桌上的包子和粥都冒着热气。

“……”

他完全知道我会吃。

我坐到餐桌前，夹起一个包子，“今天怎么不叫醒我？”

“昨晚就开始下雨了，”闷油瓶说，“你三点才睡。”

我像干了坏事被人抓包一样，卡壳了一下，咬了一口包子，含含糊糊说：“你醒着？”

他嗯了一声，“听到了雨声，想着你睡不好。”

我忍不住调侃他一句：“昨晚不是你让我睡得晚的吗？”

然而他不接茬，“昨晚才十二点。那时候没下雨。”

“……”好样的张起灵，现在有张嘴都会说话了。

“中午要去镇上吗？”我们通常一周去一次镇上，但是这几天白天都下雨，算起来已经快十天没去了，前几天也就去了最近的市场买了点东西，和闷油瓶胖子在屋子里浪了几天，冰箱里食物虽然还有，只不过吃不了几天。

“不去。”

我有些意外，“不是你昨天说吃的快没了吗？”

“胖子会带吃的回来。”他坐到我旁边，直接上手药油搓在我的肩膀。

之前和他俩去村民说的附近的小山沟里抓鱼，我直接踩有青苔的石头上了，整个上身一抻，之后就是浑身酸痛，虽然当时没事，但是后遗症留到了现在，在潮湿的天气不至于疼得要命，但是就是让人发懒。

张起灵通常一周给我搓一次肩膀，如果碰上了下雨，可能会频繁一些。

他的力气直接按着我的皮肉，渐渐发着烫，他低声说：“这几天下雨你不舒服，等出太阳了去。”

“我没那么难受，我就是懒，可以去。”

张起灵的手力气更重了，“然后回来的时候等我背？”

“……”我老脸羞涩，忍着肩膀那股让我酸疼的力气，“我就那一次痛得腿软，又不是每一次！那次都下了一个月的雨！”

不知道是老天爷向着他还是老天爷发什么脾气，我刚说完这句话，外面的雨反而更大了，打在屋檐边，清脆的声响包围了整个屋子。

“……”要等出太阳得什么时候。

不过我也没多坚持，反正东西还能吃两顿，大不了明天再去。

吃完我把碗筷都收拾齐当，困意上涌，坐在换了个方向的躺椅上就开始昏昏欲睡。

“回房间睡。”

我懒得睁开眼睛，往后仰着，一颠一颠地跟着躺椅前后晃荡，“我就眯一会儿……而且雨淋不到……”

感觉到我的手腕突然被紧紧箍住，好一阵子，干燥的指腹似乎微微一滞，松了许多。

“嗯。”

有一次生病我吃了药在床上摊了一天，醒来的时候也是闷油瓶坐在我身边，一手箍住我的手腕，直到我醒来。

那次是累得没有知觉，这次他倒好，直接上手。

反正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放松着紧绷的背脊，任由自己慢慢沉入困倦的梦。

梦没有多长，但腕间的温度始终没有离开。

雨声在我耳边来回响彻，半梦半醒间，身上似乎轻压了一件温暖的毛毡，腕间的温度渐渐消退，干燥的手掌心被熟悉的温热攫取，掌心相贴，氤氲着水汽的凉风吹来时也没能让这温度减低一丝一毫。

困意在傍晚来临前退场，当我睁开眼睛时，天还大亮着。

我迷蒙着眼，动了动僵硬的身子骨，躺椅跟着我的动作往后摇了摇。

“醒了？”在耳边的声音立即响起。

我哑着声音，“嗯，几点了？”

“你睡了三个小时了。”他的手依旧放在我的掌心下面，还来回搓了搓我的指缝，“快四点半了。”

我第一时间转头去看他，惊诧道：“你就在这坐了三个小时？”

“嗯。”

他面对着我坐着，见我醒了，他的手就要从我的手掌心中就要抽出，我下意识抓紧，然后捏了捏，这才放开。

他抓着躺椅的把手，持着力气让躺椅前后摇摆的幅度像个温柔的摇篮。

让我想起某些小情侣一个坐在秋千上一个推着对方，在安安静静的地方享受两人独处的时间。

我忍俊不禁，他摇躺椅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问。

我盯着他深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因为困意仍未消退，我的眼睛依旧未全睁开，半阖着眼主动说道：“人家小情侣是荡秋千，我是摇躺椅，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异曲同工了。”

他摇躺椅的速度慢了下来，说道：“这边没有秋千。”

我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有躺椅就够了。”

我撩开毛毡，闷油瓶一手抓住躺椅让它停下来，我顺势起身，看了看天，“雨怎么还不停？”

他拉过躺椅让它靠近墙边，跟着我走进屋子里，“你睡着的期间停了一会。”

我长叹一口气，“没缘分。”

我拿出手机，发现胖子给我发了一条微信：“我今晚不回去了啊，在山这边有村民留我吃饭，明天跟他们去另一个山头。”

“……”闷油瓶还说胖子会给我们带吃的呢，结果他直接不回来了。

我直接摊在餐桌前的椅子上，朝闷油瓶晃了晃手机，“胖子说不回来了。”

闷油瓶眼见愣了一愣，没有说话，只是把水杯放到我面前，“先喝水。”

胖子都说不回来了，他还不打算去镇上吗？

不过的确还有东西吃，只是做不出来什么好吃的。

巧手难为无米之炊啊。

我喝水润了润嗓子，无聊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日期，悄声感叹：“又在这边呆了一个月了。”

我又叨逼叨了几句没人回应，抬头一看张起灵直接进房间不知道干嘛了，我喊了他一句，只听到他应了一声。

反正他会出来，我也没打算跟进去。

我趴在餐桌上枕在手臂歪着头看手机，查了一下进项，“还行，前天卖了个大件，有点钱。”

我又喊他：“小哥，张海客这一个月没让你过去？”

“有。”闷油瓶的声音沉而有力从房间传来，“我说再说。”

我阴阴笑起来。

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

“但你还是要过去的吧？”我翻了翻微信，下面还有几条张海杏给我发的消息，难得口气比之前的温和。

“老娘都要烦死了，我哥又问我你什么时候带族长回来？我让他自己联系族长，他说联系不上，你又不回他消息。我话带到了，你让族长回他一条消息吧。”

骗鬼啊，要真这么急，张海客自己就跑过来了，哪还要得拐弯抹角让张海杏给我传话？闷油瓶也清楚这一点，才一直和我厮混在这边不过去。

我可能是老了，就这点东西也能回味个一阵子，我按黑手机，趴在桌面上暗爽。

没一会儿，闷油瓶拿着两套鞋套出来，我看了看他手中的东西，“怎么了？”

“不是说要去镇上？”

他递过两个鞋套给我，转身又去厨房拿出两个折叠好的购物袋。

我愣愣抓着手中的东西，顿了顿，走到外头看了看。

闷油瓶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你先穿鞋。”

我拉过小马扎，慢吞吞坐着换鞋。

闷油瓶手里拿着折叠好的购物袋和一把伞，也穿好鞋套上鞋套后，脸色平静地看着我：“走吧。”

“今晚吃什么？”

我笑笑，跟在他身后，绕过几个泥坑走到他身边，“买个鱼头吧，做剁椒鱼头。”

“嗯。”

我望了一眼依旧带着水气雾蒙蒙的远山，清凉的风吹走了一些水汽。

天没出太阳。

雨停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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