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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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延辉十八岁生日那天,李琴在产房里已经待了快六个小时,他坐在医院长椅上,只有屁股底下是热的,电视里说今天会下雪,陈延辉想起自己和李琴第一次见面,两人在河堤旁边绕了一圈又一圈,绕到最后实在没话可说了,李琴突然停下来,怔怔地望着河面,对他说好像下雪了。
陈延辉那会儿十七岁,高中刚毕业,村子里没出过大学生,也没有人家里有台式电脑。最近的一家网吧开在镇上水果店旁边,他在水果店帮忙捡了大半个月烂苹果,拿着老板娘结的一点钱,第一次走进了那家网吧。
六月的网吧热得难以下脚,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坐在靠门的地方吞云吐雾,看着他进门也只是抬了抬眼皮,陈延辉走远开了台机子,拿出口袋里的准考证,手心不停冒着热汗。
从小学读到高中,陈延辉考得最好的一次是初三,因为语文作文拿了年级里唯一一个满分,破天荒考了班里第十二名,后来上了个差强人意的高中,成绩永远和本人一样,平淡无味,但他最喜欢去学校食堂后面的旧书回收站,那里有磨烂了的红楼梦,拓印的罪与罚,还有一堆不要了的课外书。
所以看着屏幕上这个分数,他有种意料之中的如释重负,又没有人规定一定要上大学,以后就自由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对吧。
后来他回到学校,找到回收站的负责人,告诉他自己想暂时在这里帮忙,没想到一帮就是半年,有天他在整理一本缺页的《你好忧愁》,读到萨冈写“爱情是一连串彼此独立的情感……”,门外小姨的叫声打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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