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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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后他们两个人就基本上没见过面了。崔范奎忙着和制作方交涉剧本的事情，姜泰现更是忙着脚不离地。两个人的联系除了几句简单的微信和在医院里留下的转账记录外，其他空空如也，

崔范奎也是心里有数。毕竟大家现在都是忙于打拼的成年人了，哪里还能像以前高中一样，捧着个诺基亚每天几小时电话粥的煲呢。

转眼间到了年末，崔范奎手头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网剧顺利开拍，年终奖也是顺利的到手。他打算拿着新到的奖金在过年前去国外玩一玩，顺便找一找灵感，为新一部小说做准备。

出发前的一天，他正窝在房间里慢吞吞的整理行李，恰巧手机进来了个陌生的电话。按照平时他早就看都不看的挂掉了，但正好那天心情好，他就极有耐心的接通了，想着就算是电信诈骗的也说不定能唠唠嗑。

“你在家吗？”

崔范奎震惊的把手机拿到跟前看了两眼，十分不确定的回复：“嗯……姜，姜泰现？”

“……你不会没存我电话吧。”

“啊这个……哈哈哈这不是在忙吗没看清号码就接了——你找我有事？”

姜泰现冷笑一声，勒令对面现在就把自己的号码存进联系人里，然后才切入正题。

“你现在来我家吧，我今天正式搬进来了，请你吃个饭。”

“现在？”

“你有事？”

“啊没有没有，就是挺突然的。那你等等我。”

“嗯你直接进来就行。”

崔范奎看着自己满地的行李，咬咬牙还是扔下了手头刚叠好的衣服，随意换了个舒服的便装，又翻箱倒柜从角落里掏出之前朋友送的红酒，给自己做好许久的心理建设后，深吸一口气，敲了敲对面的门。

门压根没锁。崔范奎心里一动，想着这人竟然直接给自己留门了，忍不住血压又上升一节。

房间和先前看到的不太一样了。本来是纯白的墙壁被简单贴上几面木纹的墙纸，从玄关就开始点上的熏香蜡烛给空气里增添了几股暖意。家具还是一样的考究，哪怕还没什么人住，却依然让人感觉到温馨舒适。

崔范奎细细打量了一番房内的装潢，忍不住暗暗赞叹：有钱智商高的人果然不一样，连装修都这么在行。

姜泰现踩着家居拖鞋出来了，他看到崔范奎也没什么很大的反应，随意的让他找个地方坐下来，然后从厨房端出来两块小蛋糕。

崔范奎见到他就赶紧把礼物递给他，笑嘻嘻的说：“祝你乔迁快乐。”

“谢谢。”姜泰现把酒瓶放到茶几上，又从壁柜里拿出来两个高脚杯，放在两人面前说：“现在喝可以吗？”

“行啊，但我只能陪你喝一点，明天还得早起。”

“周末还加班？”

“啊不是，我休了几天年假，打算去旅游。”

姜泰现挖了口蛋糕送嘴里，点点头，然后直接端起盘子躺在地毯上边吃边说：“你还挺会享受。”

崔范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平常就这样？”

“嗯？我怎么了？”

“不是你就，你就这样躺着然后吃……”

“啊……”姜泰现被说了也没什么反应，继续给嘴里塞了口蛋糕，“那我应该在家里穿西装请你吃牛扒吗？”

崔范奎使劲认同：“我以为你真的是这样。”

“那不好意思了，现在下班时间我就这么随意。”

崔范奎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给两人倒了杯酒，然后也学对方的样子半靠在沙发上，感慨道：“你真是变化太大了，和以前截然不同。”

“我以前什么样？”

“很优秀，很完美——当然你现在也很优秀完美——但你现在又像神仙下凡了，我死都想不到你有一天会这样穿着家居服躺地上吃蛋糕。”

“……”姜泰现放下了叉子，很轻的开口：“我一直是这样。”

空气霎那间冷了下来。

崔范奎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尬笑的岔开了话题：“你这装修真的很不错啊，没想到你连装修都这么在行啊哈哈哈哈……”

姜泰现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胡言乱语。他一把抓住崔范奎的手腕，很认真的望着他的脸说：“范奎，我喜欢你。”

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暧昧覆在两人之间。可崔范奎已经不像之前几次那样不知所措了。他神态平静的看着面前刚刚告白的男人，像是在和久别重逢的老友叙旧一样，不紧不慢的说：

“泰现啊……我已经29了，和19岁的我差了十年。”

他压下心头涌起的酸涩：“如果是那个时候的我，不用你说出刚刚那句话，我都会义无反顾的陪在你旁边。因为我什么都不会怕；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不可能，我自己也清楚我们俩之间的距离永远没办法消除，可这些都不算什么。那个时候的我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勇气，而勇气的来源就是喜欢我的你。”

“然而我29了。”崔范奎嗓音有点哑，强撑着力气继续说：“我有了比感情更重要的事情。我没有办法不去害怕，事实上我没分每秒都在害怕：我害怕明天股市崩盘，我害怕明天投资方撤资，我甚至害怕第二天早上醒来我连网费都交不起——曾经你就是我走下去的勇气，可是现在我没有勇气了，姜泰现，我不敢拍着胸脯和你承诺我能走多远。”

“谢谢你，但我真的没办法回应。”

崔范奎一登机就戴上眼罩，把自己隔绝在世界之外。他昨天后半夜还是忍不住在被窝里哭了半宿，反正后来也睡不着，干脆坐在床头玩手机等天亮，时间一到，拉上箱子就飞奔到机场。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结束，一共也没睡几小时的他睡眼惺忪，脚步虚浮的上了机场大巴，去市中心找饭吃。

这里的冬天冷的要命，人就算裹在比被子还厚的羽绒服里还是觉得冷气一个劲的往骨头缝里钻。崔范奎把脸藏在围了几圈的羊绒围巾后面，哆哆嗦嗦的进了一家餐馆，随便找了个靠暖气的桌子坐下，然后再和拆包裹一样一层一层的把自己的脸露出来。

他开始庆幸自己还好找了个纬度这么高的地方，寒冷不仅能让自己清醒，还能让自己逃离，逃离那幢房子的那一晚，还有里面的那个人。

他在这里待了一周，最后一晚被极力邀请到导游的家里聚餐。他推辞不掉，只好临时买了束鲜花跟着去了。北部民族的待客之道十分热情豪放，崔范奎被迫灌了好几瓶高度数的酒，没过一会就已经找不到东南西北了。他和主人打了个招呼，扭身去了客房。

也许是酒精作祟，那晚他在梦里重现了很多往事。他回到了高中的教室，自己坐在姜泰现的斜前方，时不时回头偷看对方认真答题的样子，被发现了也只是吐个舌头笑一下，丝毫不知悔改；他又想到了高二那年他为了能和姜泰现一起去上学，连续一个月早上五点起床陪对方早读，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也要笑着去他家门口等他；高三那年他去了文科班，隔一层楼也要跑去理科班的教室偷看姜泰现，哪怕只是站在门口看了十分钟背影；再到高考前的那个五月，他和往常一样先到走到对方的座位上送早餐，却被告知男友已经连夜出国的消息……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被残忍抛弃的一方，随着时间的推移，阅历的增加，他已经不在怨恨了。这一场从开始就注定会分道扬镳的感情，他选择了珍藏，而不是悲伤。

因为宿醉，第二天崔范奎差点错过飞机。他面色蜡黄的躺在位置上，胃里和翻江倒海一样，却也只能一直忍到飞行平稳才冲进厕所，刚锁上门就抱着马桶吐到昏天黑地。

“我操……太难受了……”他贴身的衣物被冷汗浸了个透，四肢冰凉，这样下去可能要发烧，他赶紧站起身想去找空姐多要一份毛毯，万一体温异常过不了海关就完蛋了。

他起身的时候双腿一软，一个没站稳差点把头磕在马桶盖上。还好最后紧要关头他握住了门把手没真正摔下去，要不然自己可能要成为摔死在飞机厕所里的第一人。

门外有人敲门，可能是刚刚自己搞出的动静太大了空姐过来查看。他回了声没事，但咚咚的敲门声还是没停。他以为是自己待太久影响了后来的乘客，于是赶紧把门打开。

他死都没想到门拉开的一瞬间自己看到的竟然是姜泰现的脸。他猛地把门关上，然后又猛地一下打开，结果姜泰现还是站在原地，担忧的望着他。

崔范奎坚信自己肯定在做梦，或者是刚刚呕吐的时候一不小心把神智也吐出去了。为什么他永远能在任何场合以任何意想不到的事情遇上这位前男友？之前的小区偶遇就算了，签合同前的最后一秒被告知金主是前男友也就算了，现在，此时此刻，在万里高空的跨国飞机上，他俩竟然也能在厕所遇上，这算某种缘分吗？那他俩当初为啥会分手呢？

崔范奎虚弱的靠着门，只能强迫自己接受了现实。

“你还好吗？”姜泰现急切地询问。

崔范奎摆了摆手，绕过姜泰现想出去，却突然被人从后抱在了怀里。

姜泰现轻轻托住他的后背，半是商量半是命令的说：“你和我换座位吧，你去做商务舱。”

崔范奎拒绝的脏话都到嘴边了，姜泰现眼疾手捂住他下半张脸，不顾怀里人的挣扎就把他强行按在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则走到后舱和空姐交涉。

两分钟过去他拿了杯水放到崔范奎面前，崔范奎已经睡着了。姜泰现给他盖了两层被子，又把头顶的的空调拨到其他方向。他做完一切后也没做停留，转身回到了崔范奎的位置，陷入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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