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江景沿没跟他找过茬,也没再继续争吵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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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他把在沙发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江景沿晃醒了。
他在江景沿迷迷糊糊坐起来的时候把花递在了江景沿手里。
那是一束和去年一样的花,多头玫瑰配着太阳花。向昕蹲在沙发和茶几的缝隙里,趴在他膝盖上。
“今天是五月二十一,我专程跑回来想跟你说……”向昕看着江景沿还有点迷茫的眼睛,“我爱你。”
江景沿想把他拉起来,但是向昕只是亲了亲他的手背。
在时钟跳了格子的时候他抱住了江景沿的腰。
“现在是五月二十二,生日快乐江景沿。祝你心想事成,前路风景大好,阳光万里。”
他看着江景沿睁大的眼睛认真的说:“小沿,可以许愿了。”
在这之前他想过江景沿各种各样的反应,他甚至想过江景沿也许会不理他,也许只是平平无奇地说一句谢谢。
但是他没想到眼泪大颗大颗滑落的江景沿,以至于江景沿哭出声的时候他还发着呆。
江景沿一直都很会控制情绪,很多时候都很沉稳。
最多不过眼睛红了,向昕第一次见哭出来的江景沿。
“哥哥。”江景沿很喜欢这么叫他。
在尝到甜头之后总是这么叫他,但是自从闹别扭以来很久都不曾这么叫过了。
“我想和你待着。”江景沿从沙发上滑下来抱住向昕的脖子,“但是我又怕你觉得我不懂事,又怕耽误你工作。”
就好像这一年压抑的情绪都在这一刻爆发了一样,江景沿一件事一件事的慢慢说着。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想去北京也不想读博,可是你都说了不可以……”
“……我好累啊,英语学不进去了,也许是过了年纪了,我不会背书也背不进去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啊……”
江景沿哭到最后只是把下巴搭在向昕肩膀上抽气。
不过他还是很快的调整好了心情,只是眼眶通红地看着向昕。
“小沿,你说有没有可能,你去读博,我们还……”向昕还没说的话被江景沿打断了。
“不能。”江景沿斩钉截铁,向昕以为江景沿敏感的时候会很好说话,“我不喜欢异地恋,我也不想尝试。”
他对着蛋糕和蜡烛发了呆,过了好久才说——“希望向昕心想事成。”
他在看的那本书上写着向昕的名字和心想事成的字样,小心翼翼看着向昕。
向昕想送他走,他可以走的。
他和向昕在沙发上坐了很久,久到向昕困得把头搭在江景沿肩膀上睡熟了。
江景沿那天把他抱回了卧室,夜里向昕八爪鱼一样抱紧了江景沿,甚至有一次哭着喊着叫了江景沿的名字,直到被江景沿吻醒才慢悠悠醒来。
“怎么了?”江景沿紧紧地抱着他,低声安抚,“没事了,做噩梦了而已,不哭了。”
直到向昕不再浑身发抖,搂住江景沿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别放开手行吗?”向昕紧紧地抱着江景沿,抓在江景沿肩头的手指泛白,“别放手,求你了,小沿。”
江景沿有一点懵,但是隐约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梦到什么了?”他转移了话题。
向昕摇了摇头,他不愿意说梦到了什么。
从江景沿受伤,到收到那一系列的短信,到向昕不断打款的账号,向昕总是梦到受各种伤的江景沿,有时候只是匆匆和他打过招呼就消失了。
向昕一个字都没告诉江景沿,江景沿也只好哄着他作罢。
江景沿哄他的时候什么话都说过,但是没有一句承诺,也没说过丢下和离开的话。
那天的情绪让向昕顾不上想太多,被江景沿抱在怀里安抚的时候才感觉到那种无与伦比的安心。
“我爱你。”江景沿说。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意识到,其实那一天江景沿就想好了未来,就决定了要离开,所以他不会再说那些承诺。
向昕不替人值夜班了,他开始正常上下班,回家的时候江景沿往往做好了一桌饭菜。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最近总在吵架。
江景沿说出去吃而向昕宁愿买了菜做饭到八点半,或者向昕随手收拾了江景沿的写字台……
一般吵架总是以向昕不再说话了为终结,因为江景沿始终都只有一个目的。他无数次和向昕强调“我就要走了”这个概念,一遍一遍的等着向昕心软让他留下来。
不过好得也快,江景沿等不了几个小时又腻腻歪歪地搂着向昕的腰哄着他。
吵架多了向昕觉得还挺累的。
在医院八天轮一次值班,韩医生妻子快要生了,向昕临时换了一次班。前一天他们俩刚刚吵了一架,江景沿在阳台上抽了两根烟,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浑身烟味。
向昕下夜班回来的时候江景沿正在看书,那天他们没吵架,不过向昕觉得江景沿多少有些不对劲。
那天之后江景沿没跟他找过茬,也没再继续争吵辩论。
只是像有话说不出口一样看着向昕。
向昕每天睡前都抱紧了旁边的江景沿,但是还是会在梦中惊醒,有时候不安的叫江景沿的名字。
江景沿会在那些时候叫醒他,或者抱着他哄很久,直到他平静下来。
他不止一次问过向昕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但是向昕一句话不说,就只是把头埋进江景沿颈窝里。
前一天的向昕刚刚给那个不知名的卡号打了两万块钱,这已经是向昕第无数次打钱。从最开始的两千,一点一点的涨起来。
向昕知道自己很纠结,总是在睡觉前抱着江景沿的时候独自心酸着。
他不想离开江景沿,但是他又不确定江景沿是不是走之前一定会跟他分开。他害怕江景沿走,又害怕江景沿留在这里。
他睡不着又工作起来很忙,黑眼圈快要掉到脖子上。
江景沿看在眼里,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试着哄向昕提前睡觉,但总是又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打乱他的计划。有时候是忽然来的工作电话,有的时候是各种各样的病人电话。
江景沿无声无息地坐在一边等待,有时候抱着向昕等在一边。
少有的几个能够好好休息的晚上,向昕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即使被江景沿抱着。
他背着江景沿办了一张卡,和陈晔借了十万块钱。
这些都不能让江景沿知道。
但是江景沿总是尽力地安抚他。
端午节的时候向昕终于能休三天,那天一定是特殊的一天。向昕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江景沿带了一束花接他下班。
那天的江景沿看上去和以前一样温和,回家之后,他只是很有条理的整理着家里的东西,包括碗筷和自己的写字台。
向昕坐在他身边他就慢悠悠抱过来,时不时咬着向昕的耳垂讨一个吻。
这样的江景沿很少见。
“我端午休息。”向昕在电视里找着电影,几乎每一个都要会员。
最后从限免列表里随便点开了一个。
“休息的话可以出门吗?”江景沿环着他,右手捏着向昕的右手。
“可以。”向昕长长出了一口气,“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在哪里都无所谓,我只是想和你呆着。”江景沿说了一半,又补充到,“你平常也没什么时间可以给我。”
向昕看着江景沿的眼睛,没说话。
在男主和女主雨中拥吻的时候,向昕吻住了旁边的江景沿。
“你看过这个电影没有?”江景沿用指腹捋着他颤抖的睫毛。
“没有。”向昕说这话的时候睁着眼睛看着江景沿。
“没事了。”江景沿又吻了他的眼睛,用被子揽住了向昕。
“这个电影怎么了?”向昕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蹭了蹭江景沿的脖子。
“没事。”江景沿的手在他后腰拍着,像无声的安抚。
男女主正激烈的争吵,向昕叹了口气。
分离后的男女主有了各自的人生,七年后再见的时候问着司空见惯的问题。
成熟的女孩满眼热泪地问:“在什么都没结束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写信给我?”
向昕面无表情地看着,忽然关掉了投影。
“你看过这个电影。”他用陈述的语气说道,
“嗯。”江景沿应道。
“她最后和谁在一起了?”向昕问道。
“男主。”
江景沿回答了这个问题之后,向昕把目光移到了他身上。
“最后他们在一起了,有了孩子,女主老年痴呆后,男主就一遍一遍带着女主回忆他们美好的相遇。”江景沿继续讲。
“江景沿。”向昕坐起来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你谈起这些总是给我一种疏离的感觉?之前讲故事也是,现在也是。”
江景沿有些意外的看着他,随后慢慢解释道:“可能是见得多了。”
“恋爱都没谈过几场,你见什么见得多了?”向昕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刨根问底。
“古今中外,”江景沿说话的感觉变了,像是他上课时候的样子,“陆游唐婉,十年生死两茫茫,曾经沧海难为水,鲁迅和许广平,徐志摩林徽因,沈从文张兆和……”
向昕只是用那种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这些爱情……”江景沿看着他,忽然感觉言语有些滞涩,“无疑都是两种结果,一如钱钟书和杨绛二位先生,一如闻捷和戴厚英。”
向昕看了他一眼,随即错开了目光,他揉了揉江景沿的肚子,叹了口气。
“快十点了,”他看了看旁边的手机,“去洗澡睡觉。”
在江景沿去洗澡的时候向昕趴在床上给陈晔发消息。
向昕:问你个事,闻捷和戴厚英怎么了?
陈晔:闻捷自杀了,戴厚英剩下的二十多年都没走出来。
陈晔:好端端的问这个?
向昕:哦。
向昕说完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留下陈晔一个人发了二十多条消息。
晚上向昕睡得很早,但是总是睡不踏实,在剧烈得抖一下之后惊醒。
即使后来江景沿把他圈在怀里,他还是会骤然惊醒。
在某一次惊醒之后,他握着江景沿的手轻声问道:
“明明我可以每周出现在北京的机场,周末和你在学校里过,周一回来上班,只是分开一段时间而已,为什么不行?”
他以为江景沿睡着了,但是江景沿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在向昕又睡熟过去的时候,江景沿把他往怀里带了带。
他在夜里亲过向昕的脸颊,在向昕惊醒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没事了”。
向昕总是如此。
最近一段时间总是这样。
他也离不开向昕,他无数次想说“那我们异地恋试一试”,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即将面对的困难所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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