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他提前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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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到底是谁疯了。
“你为了一个男人?”张玉雪声嘶力竭,“你为了一个男人给我下跪?我送你出去上学就是让你为了一个男人下跪?”
江问久好像从小到大挨过的打都是妈妈打的,他没想过张玉雪发病的时候好像战斗力翻倍。
他没想过皮带和凳子腿打在身上有那么疼,好像沿着打过的痕迹烧了一把火,一直疼到骨头里去。
凳子要换新的了。江问久看着剩下的一把木制板凳发呆。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程霖说挨打之前先脱衣服了。
他好像没挨过这么重的打,甚至程霖最生气的时候也没打过这么重。
张玉雪的病情诊断总是模糊,以至于江问久想起来没有攻击性就觉得好笑。
他挡过几下,但是凳子腿打在胳膊上只会更疼。
精神病人的精力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直到过去快要一个小时张玉雪才像虚脱一样靠在墙上滑坐在地上。
“两个星期。”张玉雪喘着粗气说道,她体力透支后手指都在颤,“我可以给你,等你解决之后给你。”
“嗯。”江问久觉得自己是从地上爬起来的,一时间不知道谁更狼狈一点,“在这之前你不许动他。”
他说完就进了自己的屋子,又烦躁地穿了外套出了家门。
他在小区外面的旅馆开了一间房,脱了外套才看到自己身上破皮红肿的伤痕,甚至背上已经擦破了皮,有血渗了出来。
他看了好一会,等伤口大致不会流血了,他才把自己摔在床上。
江问久把电话拨了回去。
“还没回家?”程霖接通电话问道。
“我在……”江问久长长出了口气,“外面小旅店躺着。”
程霖笑着问他怎么在外面。
“累了。”江问久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你要去哪?”
“哪都不去,准备回家。”程霖的声音还是一样轻松。
“我想睡一会。”江问久声音有些沙哑,“能不能不挂电话?”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程霖大概是把车停了下来。
“受委屈了?”程霖柔着声音问他,“要不你随便找个原因,我去接你吧。”
江问久眼眶发酸,但还是绷着自己说“没事”。
“那你睡一会,我陪着你。”江问久和衣而卧,在程霖的声音中团成一个球睡了过去。
小橙子晚上放学的时候家里还是一片狼藉,张玉雪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她只能打电话给江问久。
早就醒来的江问久让程霖先去忙,自己一个人瘫在床上发呆。
电话响了两通他都没接,直到第三通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才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叹了口气,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往外面走。
他回家的时候小橙子已经收拾了一多半,看到他又问他吃饭没有。
“你先收拾,我煮点面。”江问久有点心疼地揉了一把小橙子的头,“收拾不了的扔在那里就行,我做完饭收拾。”
他在煮面的时候回了几次头,看到小橙子来来回回的打扫客厅。
他晚上坐在小橙子书桌旁边买了下一周的车票,又靠在旁边发呆。
“哥,你不对劲。”江问橙咬着铅笔头看着他。
“小孩快写作业。”江问久回过头来敲了敲桌子,又没再说话。
“等你回去我就自由了。”江问橙感叹。
“我不回去了,我以后天天看着你。”江问久托着下巴,没理会她,随手拿起铅笔圈了两道错题出来,“自己想想未来想干嘛,考远一点,别回来了。”
小橙子只当他在开玩笑,美好构思着未来:“我不要,我要留下来,永远陪着你和妈妈。”
江问久沉默着给她检查作业,又摇了摇头。
考远一点,别回来了。
好像也有人这么和他说过。
他晚上睡觉前又拨了一个语音通话,想起来张玉雪给他放的视频,他只冲着话筒嘘了一声。
程霖意会了他的意思,只是沉默着陪着他,电话里听得到键盘按压的声音和衣物摩擦的声音。
他每天都是一样,即使程霖发了很多条消息,他都像是没看到一般不做回复,只是晚上会打一个无声的电话,他在黑暗和寂静中看着天花板,睡前再挂断电话。
他走的时候只拿了两个空行李箱,临出门的时候张玉雪一边抽烟一边坐在沙发上盯着他,
江问久临开门退回来看着张玉雪。
“小橙子今年十六了。”江问久慢慢说道,张玉雪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这个,有些意外,“你想做什么、要做什么、该做什么的时候想想她。”
他没再说什么,出门的时候把门摔上了。
江问久坐在车上才开始头疼,他没跟程霖说自己要回去,更没说过最近发生的事。
他总感觉自己亏欠良多,又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代为补偿。
他把去找程霖这件事放在最后,甚至想不出该怎么开口。
房子、工作,他甚至都和导师见了一面,还没想好怎么和程霖说。
江问久现在格外想见到程霖,格外想拥有一个吻或者一个拥抱。
他在学校门口坐了很久,拖着行李箱去坐公交车。
公交车每一次停留,都好像离噩梦又近了一步。
他站在楼下等了好久,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一点昏黄的光,却看不出有人活动的痕迹。
江问久打开门的时候手都在抖,他听到楼上的门响了一声。
“不是说下周回来吗?”程霖从楼上下来,趴在栏杆上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下楼。
按照原来的规定,江问久是会在九月底回来直接参加入职培训。
但是现在他提前出现了。
江问久没说话只是站在门口看着他。
“箱子给我。”江问久手里拿着两个行李箱,程霖接在手里才发现是空的。
他有点疑问地看着江问久。
“你……”江问久皱着眉,把手贴在他脖子和额头上,“是不是发烧了?”
程霖的颧骨和眼角烧得微微发红,看上去有气无力,但还是振作精神准备把江问久手上的东西接过来。
“有一点。”程霖很轻松地说,“可能是着凉了,也可能是前几天累到了,睡一觉就好了,怎么不进来?”
江问久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站在原地望着程霖。
程霖回头看着不说话的他。
“行李箱是空的。”江问久一字一句慢慢说,“我是来拿东西的,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知道。”程霖把行李箱放在一边,倚在沙发上看着他,“拿什么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江问久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轻松地说“我回来了”,或者说“我好想你”。
这时候江问久反而不敢抬起目光,只是盯着程霖支在沙发上的那只手,骨节清晰手指修长,中指上带着一块经常写字磨出来的茧。
“我想跟你说……”江问久咽了下口水,他睁大眼睛抬起头来,语气平静又稳定,“我们分开吧。”
程霖还带着刚刚睡醒的迷糊感,在听他说完之后很久都没有动静。
他有一瞬间的怔愣,手指无措地搓了搓,揉了揉眼睛又抬起头:“你说我们分手,理由呢?”
指甲在手心里掐出来几道血痕,汗液蛰得生疼,江问久手藏在身后微微发抖。
他最近总是无意识地握紧拳头,指甲陷进去,掐出血来,又因为疼痛而撒手。
理由他想了很多种,但是除了实话他什么都说的出口。
“程霖,”话说出来的时候,江问久心里抽着一样地疼,这种疼转换成一种快意的自我伤害,“我和别人睡了。”
程霖只是看着他,目光疲惫。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和别人睡了。我只是忽然发现我一直都喜欢他,以至于你出现的时候,我以为你就是他。我只是忽然发现好像这件事也不是非你不可……”他感觉自己语无伦次,但是又无可奈何地抬起头,“我这几天很纠结,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每一次想起来……”
“江问久。”程霖已经很久没有连名带姓地叫他了,“把衣服解开。”
江问久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程霖懒得等他,动手去解他衬衫扣子,江问久颤抖着去躲闪,却被程霖直接撕开了两个扣子。
他肩膀和前胸青红交加的伤露了出来。
这些天并没有让伤痕淡下去,反而从青紫色褪成一片血点,有些地方散成淤青又散开一层黄色。他手指发抖地抓住了程霖的手腕,手心的温度比平常高很多。
“你真是长本事了。”程霖反而把手收了回去。
江问久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要把衣服穿好,只是木讷地发着呆。
“这是什么?”手机在程霖手里转了一圈,他用手机的一角抵着江问久锁骨上很像吻痕的那两个印子,又向下滑去,“这是戒尺吗?还有什么?我怎么以前一直没发现你这么喜欢疼?”
他把手机收回来。
“不介绍一下吗?他是谁?”程霖有点玩味地笑了,坐到沙发上支着头看着他。
江问久前些天脑子里编的故事在这一瞬间全都流了出来,他干涩地张开了嘴。
“是一个……我一直很喜欢的人。”他声音也在抖,“我……”
“我就问你一件事,”发烧导致的肌肉酸痛在这一刻无限放大,程霖有一种筋疲力竭的感觉,“我们在一起之前,你一直很多顾虑,和这件事有关系吗?或者说那时候你就知道你喜欢的是他?只是我出现的刚好,又刚好撞上来做一个替代品?”
江问久惊恐地抬起头来,他看着程霖瞳孔战栗,心口疼得说不出话来。
“嗯,所以我一直都很煎熬……”他顺着程霖的话说,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好像一把刀插进自己心脏,缓慢搅动着,“我一直都知道……我喜欢的是谁。”
程霖只是看着他不说话,江问久在他的目光中竟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垂下眼睛看这地板上的纹路,开了口:“得不到他的时候恰好遇到你,可是他现在回来了,我想回到他身边去。”
程霖嗯了一声,却又什么都不说。
“我不想继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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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破碎小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