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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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大暴雨没有停,砸在窗户上的声音很惊心动魄。我睡得不踏实,全身疼痛,半夜走廊里一阵响动,我彻底醒了,似乎有周弥生周弥鸣的家庭医生,还有别的什么人,大概是周闾宁派过来的,不真切,我起身,等外面没声音了才出来。
路过周弥鸣的屋子的时候,突然里面传来他愤怒的声音:“好!你以后爱去哪去哪!”
紧接着周弥生大吼:“本来就是!谁要你管我!”
“你!”周弥鸣提起气来要继续教训他时,突然周弥生打断:“我只是去看演唱会没接到你的电话,你就要大半夜兴师动众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吗?”
“我真是惯的你!”突然重物倒地的声音,应该是周弥鸣气急摔坏了东西。
屋子里突然沉默下来。
我从没见过这两兄弟吵架,也知道这不该我能管的。
我忍着剧痛下楼。
大约是我在极北的时候营养不良,十几岁还是身材矮小,只得踩在凳子上把水壶接满,又走下来把凳子搬到煤气旁,拧开煤气用打火机点火,青蓝色的火苗瞬间扑上来,这才能把水壶坐上去。
突然有开门的声音,我转身往楼上看,是周弥鸣出来了。
“你在做什么?”周弥鸣从冰箱里拿出来冰水喝了两口,随口问。
我们很少离这么近,我忍不住打量他,三年里我跟他独处的次数屈指可数,他长高了不少,我要仰头才能跟他对视,但我基本都不大敢抬头,我对他总是有些敬畏。也许是刚才吵架的缘故,他周身的气质更冷了,我更不敢跟他说话,每次见他我都忍不住膝盖发软。
他也许是看我没什么反应,走得更近些,探头看了看烧着的水,若有所思。
水壶开始发出声音,马上要烧开了,我赶忙关火,准备把水壶拿下来。
一双白皙又遒劲的手臂伸过来,提起水壶问我:“倒哪?”
我指了指地上事先准备好的盆,盆里面是热敷的毛巾,热水浇下去毛巾瞬间湿了,开始冒热气。我艰难地蹲下,小心翼翼忍着烫意用指尖夹起毛巾,手抑制不住想要抽离,太烫了。
我边吹气边快速拧干水,将冒着热气的毛巾敷在膝盖上。
周弥鸣提着水壶在一旁默不作声,片刻我的疼痛有些缓解了,他才把水壶放到一旁的桌上,说:“周闾宁明天让我带你去医院。”
我诧异,想要推脱,周弥鸣显然已经料到我的回答,他说:“生生也去看病。”接着他欲言又止,忍了忍还是说道:“你不用每次都这么客气。”
我尴尬地笑笑,想起他们刚才的争吵,不知道周弥生是真的病了还是他强迫他要去检查,我忍不住问:“他怎么样?”
周弥鸣这才看我一眼,随后移开视线:“没事,睡一觉就好了。”接着他放下水壶,上楼了。
我敷完腿,眼睛已经要困得睁不开,再次经过的周弥鸣房门口时候听到里面还有人说话,看来周弥生还没走,他们又莫名其妙和好了。
周弥生第二天大早上突然发烧,我们直接去了急诊,他满脸通红,嘴唇惨白,人也昏昏沉沉的睡着,周弥鸣脸色不好,我跟在旁边有写手足无措。
等周弥生被推着做了好多检查,又抽了好几管血,接着办了住院去了血液科,最后打了点滴才悠悠转醒,嘴里喊着:“哥。”
周弥鸣紧握着他的手,竟然有些抖:“我在。”
“难受。”
“生生乖,昨天着了凉生病了,睡一觉就好了。”
“哥,对不起,我该听你的话。”接着他又说:“哥,我会不会死?”
周弥鸣手摸上他的头,随即笑:“最近有个新配型,匹配度很好,你好些了我们就马上做手术,好不好?”
“我怕。”周弥生有些不安地皱着眉头。
“哥在呢。”
周弥生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哥,我书包落在现场了。”
“让张叔去拿了。”
“做完手术是不是不能打篮球了?”
周弥鸣思索了一下:“康复后应该可以。”
“那你陪我打好不好?”
周弥鸣声音低下来:“嗯,好。”
“我还想看电影。”
“我陪你去。”
周弥生被哄得开心起来,又絮絮叨叨说:“我新买的游戏机快到了,上次我们玩的那个版本好难,这次是新版本,我听说很有意思。”
“嗯,你出院了我们就去玩。”
“哥,还想去瑞士看雪。”
“好。”
周弥鸣难得的温柔,哄了他好一会,到后来叽叽喳喳大概是又再跟周弥鸣道歉,再以后声音越来越小,我已经听不清了。
周弥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周弥鸣这才注意到我,他松开一直握着弥生的手起身,跟我说话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走吧,带你去看病。”
“你多大了?”周弥鸣问我。
我说马上14岁了,其实我离14岁还有大半年。
周弥鸣点头,没再说话。
我试探地问:“弥生哥的病……怎么回事?”
周弥鸣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他脚步慢下来,等我小跑跟上后他才说:“弥生有白血病。”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我想起有一段时间街上白血病的广告很多,大街小巷电线杆上都贴满了小诊所的传单。那似乎是很严重的病,我没有想到那么阳光开朗的周弥生竟然患有这样的病。
他看了我一眼,接着说:“很惊讶吧?不只是你,我们都不敢相信。他从小就很活泼,身体也很好,有天晚上写作业的时候突然流鼻血了,我以为只是气候干燥,后来鼻血越来越频繁,带到医院一查竟然是白血病。”
周弥鸣第一次说这么多话,我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没再说什么,沉默地走着。
他先带我去了骨科,又转到了风湿免疫科,做了一堆检查,最后大夫怀疑我是风湿,具体名字我不记得了,按当时的症状看应该是类风湿性关节炎。
我听不懂,也不敢出声,周弥鸣带我去开药,又仔细记下了医生说的话,我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
我们又回了周弥生的病房,他还是没醒,眉头紧皱着,看着很痛苦的样子。周弥鸣给周闾宁打了电话说了我跟周弥生的情况。
周弥鸣很忙,他现在好像在一个很厉害的公司实习,电话一直打进来,周弥鸣怕吵到弥生休息,转身去外面接电话,我陪周弥生坐着,有些不自在,渴了也不敢喝水,床头柜上放了一颗苹果,我咽了咽口水,还是打消了拿过来吃的想法。
“阿成。”
我一直盯着那个苹果看,没留神弥生已经醒了,他哑着嗓子唤我的名字。
再也不像初见时那么好听。
他没有那么活力四射了。
“哥呢?”他问我。
我说他在外面打电话。
话音刚落,周弥鸣便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弥生醒了,顺手拿过桌上的苹果和刀削皮,削好后递给周弥生,问他感觉怎么样,中午想吃什么。
弥生这三年个子也长高了,脸也长开了,褪去了些少年人的稚气。他接苹果的时候,顺手拉着周弥鸣的胳膊把人拽过来,然后靠在他的肩头。他的气色总算好了些,周弥鸣由着他,让我递过去体温计。
弥生的体温降下去了,周弥鸣眉头舒展,整个人也缓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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