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體

番外 流俗

热门小说推荐

一切都越来越好

-----正文-----

1.

徐恒言是北方人,但不太喜欢冬天,尤其是巴黎的冬天,总下着绵绵阴雨,湿冷透骨。

他下了课一路小跑,到家时都没热起来,颤抖着把头发擦干,勉勉强强看得过去,才打给沈邀。

沈邀接电话的速度变慢,铃声响了有一会儿。徐恒言已经习惯了这段等待,把袋子里打包的热拿铁拿出来。

才挨上椅子,气喘吁吁的沈邀出现在屏幕里,热气仿佛能穿透屏幕扑到徐恒言脸上。他像只淋了雨的大狗,坐下前先抖了一头水。

“你现在在哪儿呢?”徐恒言问。

沈邀脖子卡在身后的窗沿,在阳光下又转了转脖子,这一回头发就干到六七成,横七竖八地立在脑后。

这当然是在逗徐恒言开心,看见他笑了,沈邀才用手指捋顺发丝,说:“在休息室呢,顺便喝水。”

徐恒言手指在屏幕上戳了下沈邀的脸,震惊道:“你是不是又黑了?”

沈邀凑近屏幕左右打量:“没有吧……是室内光线不好……”他拿着手机就往外走,正值盛夏的悉尼阳光刺眼,沈邀眯着眼找角度,“出来是不是好点?”

房间自带的空调暖气不行,徐恒言一口热咖啡进嘴,浑身都哆嗦了一下。他眼巴巴看着沈邀那边明媚的阳光,找出一条毯子把自己裹成一团。

“好一点吧……”其实沈邀都快跟后面的樱桃融为一体了,徐恒言还是勉强说了瞎话。

沈邀干脆坐在樱桃树下:“你什么时候换房子?”

徐恒言叹了口气:“期末考结束以后吧,刚好房子也到期了。”

“你是不是缺钱?”沈邀神色古怪。

“没有啊。”徐恒言又喝了口咖啡,脑袋倚着大而松软的靠枕,看起来随时就要睡过去。但他还有一线神经是为了沈邀清醒着的,且因为沈邀的话,把两边嘴角都提了起来,第无数次跟沈邀解释:“美术馆也没那么赔钱。”

“我就是……”徐恒言卡了壳,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呆愣愣地看着沈邀。他看起来有些茫然,倒也不是找不到自己提不起力气的原因,而是原因太多,他不知道讲哪个好。

期末好多事、找新房子很难、天气太冷,还有害怕失败,以及十分想念沈邀,这些说出来就会变成负担,因为缩短不了的时空距离,隔着电话只能徒增烦恼。

但徐恒言并不想装作一切都好,也不想让沈邀太过担心,于是折中且笼统地说:“我就是太累了。”

2.

徐恒言去巴黎念美院、沈邀去悉尼做樱桃采摘工这两件事,虽然是阴差阳错,但回想起来,也有点顺水推舟的意思。

参加堂弟订婚宴时,徐家人一团和气的样子,没过几天小叔就在董事会上图穷匕见。

徐恒言被大哥支使得团团转,连自己的公司都顾不上,每天不是拜访股东,就是开大小会议,回到家连饭都顾不上吃,一抱沈邀,站着都能睡着。

“怎么了?”沈邀两手都是水,投降式地举着,带着徐恒言轻轻地晃。

他像一架婴儿摇床,徐恒言挨上去,什么烦恼忧愁就都消失了。

徐恒言说:“你也太容易让人沉迷了。”

不知为何得到这个评价的沈邀很乐于从恋人嘴里听到这种话,甚至夸下海口:“那就这么抱一天吧。”他低头找到徐恒言的额头亲了一口,哄睡似的,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口吻说:“睡吧睡吧……做个好梦。”

徐恒言“噗嗤”笑出声:“好梦等到晚上再做吧,现在倒是有件好事……也许是好事吧。”

沈邀擦干手,坐在徐恒言身边。

“集团要拆分。”徐恒言直截了当地说,“两家独立业务公司,小叔他们如愿以偿拿到纺织业务,我爸退了,大哥带着原来的技术部门成立新材料公司。”

徐恒言看出沈邀刻意的避嫌,但“不许越界”的警告是出自他口,“可以参与”的指令就显得反复无常,徐恒言只好像个昏君,自行将过去一笔勾销,不得要领地单方倚重起沈邀。

“看起来集团核心都给了小叔,但那是个走向落幕的核心。”徐恒言很感慨地叹了口气,“接下来大哥有得忙了。”

沈邀听得出来,这场内部斗争,徐恒言家虽然稍胜一筹,可也是惨胜。作为平民百姓,他很难想象商场中的波谲云诡,反而对这种有钱人家族内斗感到唏嘘。

他想了想,说:“壮士断腕,你大哥很有魄力。”

徐恒言看起来明朗了一点:“他本来就有集团转型升级的计划,现在没人挡着,马上就要大展拳脚了。”

见徐恒言有了笑意,沈邀也跟着放松下来。徐家的事情关沈邀什么事呢,他只是不想徐恒言每天回家都是颓丧的模样。

“挺好的。”

沈邀简略的回答却让徐恒言误会,他急切地想要沈邀参与进来,生活事业和家庭都要,在他的认知里,包养关系才需要泾渭分明,恋人就该不分你我。

徐恒言连一些悬而未决的事情都分享给沈邀,边吃饭边闲聊的气氛好得有点不真实,嘴比脑子快地说:“我想把公司卖掉。”

沈邀极为诧异地放下了碗,徐恒言却从说错话的慌乱,变得沉稳下来。

“其实之前大哥就提过这件事,前两天董事会散会后,小叔也问过我的意思。”

“那你是打算去帮你大哥?”

“不,不是。”徐恒言笑了笑,片刻前依然在犹豫的事情,跟沈邀一说,就逐渐笃定起来,“我想要做点别的事。”

沈邀以眼神询问,顺便捻掉徐恒言嘴角的一粒饭。

徐恒言舔了舔嘴角,发现要组织好语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说出“是什么事”很简单,但是说明“为什么”却很难。

他觉得很丢脸,也对沈邀有种说不上来的内疚,尤其是确认关系后,沈邀有意无意的距离感,总会让徐恒言不由自主地反省,是过去做错的事导致的。

如果他聪明一点、自主一点,有话语权,那一定可以用更好的面貌遇见沈邀,他们会有一个更好的开始。

徐恒言喝了一口水,说:“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其他人喜欢的事。”

二十好几的人想要摆脱家庭影响,是把一手创立的公司卖掉,连徐恒言本人也深感幼稚。可即便幼稚,同一条跑道上就是有一个无法打败的人,那他为什么非要厌烦而无望地跑下去呢?

徐恒言就这样把自己也说服了,突然发现做出这个决定并不会如何。收购条件很优厚,由徐恒言指定新的负责人,不会有人随意插手公司运营,人员架构保持不变,唯独他解放出来了,不必再去讨谁的青眼,曾经让徐恒言耿耿于怀的家人,一瞬间就释然了,追求什么仰视变平视,从这一秒开始,他只看得见沈邀了。

他握着杯子,郑重地点了下头。

沈邀接受良好,很像会读心术的男狐狸精,知道恋人动荡的心境有几分是因自己而起。他既不沾沾自喜,也没有妄自菲薄,仿佛徐恒言的决定并不能在他们之间掀起惊涛骇浪,而仅仅是徐恒言出门上班后却忽然折返,说天气太好想去公园一样。

“好啊。”沈邀用两个字表达对徐恒言的支持,然后抬手盖住徐恒言的杯口,“吃饭的时候少喝点水,对胃不好。”

3.

沈邀,男,27岁,无固定资产,无收入来源,存款两百零六万八千八百七十三块四毛九分,其中有七十五万是预付一半的包养费,十万是徐恒言第一次去会所消费后沈邀到手的提成,剩下一百来万,就都是沈邀20岁到去年辞职为止,除去母亲的医疗费和必要开销后,在会所赚到的全部。

“怎么才这么点儿!”徐恒言酸溜溜地说,“你不是头牌吗?”

“谁说我是头牌?”沈邀抬眼,“我挑客人。”

徐恒言把手里的书翻过一页,很不经心地问:“什么标准?”

“好看的、有钱的、脾气好的……”沈邀说,“大部分时候看心情。”

徐恒言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不由得感叹:“那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太多了吧。”

沈邀笑了笑:“是,你来那次,是我提成拿得最多的一次。”他把徐恒言手里的书翻回前一页,“刚好有个人符合所有标准,所以心情特别好……你刚刚才看到这段吧?”沈邀在书上点了点。

徐恒言倔强地翻过这页:“我看得快。”难以专心地读了两行,他已经看不进去了,干脆书签一夹就丢在一旁。他近来很热衷于回忆与沈邀的点滴,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自动浮现,还原度很高。

“怪不得你那晚这么招蜂引蝶。”徐恒言有点不是滋味,但又隐约自得地说。

“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沈邀光挑徐恒言爱听的说,“不止我,你没发现那晚所有人都想讨你欢心吗?”

“是吗?”

沈邀又笑了。

徐恒言被爱时很漂亮,但类似这种时刻,他把不在乎的人的偏爱漠不关心的样子,更是漂亮到了让人咬牙切齿的程度,沈邀必须要用他的唇,来止住牙根的痒。

留下一行齿印后,沈邀没有马上起身,而是继续凝视着徐恒言,他享受着被徐恒言看在眼里的瞬间,徐恒言总是能激起人类的虚荣和欲望,不过得到满足的,只有沈邀这一个幸运儿。

徐恒言手脚都缠上沈邀。近来他们是有些纵欲过度了,可是徐恒言上瘾般乐此不疲。

“恒言……”沈邀抬头躲开了徐恒言的吻,“我有话想跟你说。”

徐恒言没松开,沈邀只能这么跟他说话,但接下来的内容,无论怎么美化,都不能稍微好听一点。

沈邀也只能实话实说:“我妈的舅舅早年移民到悉尼,经营着一个樱桃园,他唯一的儿子前两年去世了,也没有孩子,所以联系到我,希望我可以过去。”

“过去摘樱桃吗?”徐恒言还没反应过来,想到沈邀穿个工字背心干体力活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但笑声停顿得很突然,徐恒言眨了下眼睛,“你说什么?”

“我父母都不在了,大学也没读完,他……我舅公说可以帮忙申请悉尼的学校,然后学习经营樱桃园。”

“小说里的主人公都有一个美国叔叔。”徐恒言短促地笑了一声,“你有个悉尼舅公?”他松开手,盯着沈邀说:“我们说好一起去巴黎的。”

要讲清楚“默认”和“沉默”的区别,那用一晚上的时间也不够。沈邀翻身躺下,他有另一种方式。

“我们的差距不仅仅是家世背景和财力,在一开始,我们就是不对等的。”沈邀没有停顿,他知道这个事实彼此心知肚明,而且揭露自己时最好不要留白,避免出现徒劳无力的否认,“就算没有人阻碍,我们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可在这段关系里,我不能拽着你往下坠。”

“你没有。”徐恒言甚至坐起来,极为严肃地否认。

沈邀纠正道:“暂时还没有。”他也坐起来,两个人肩抵着肩,卧室的一切都显得很温软,他们又都对未来那么憧憬,仿佛谈论的是旅行计划,而不是分开。

“我没有要分开。”沈邀再次纠正。

“那异国和分开有什么区别?”徐恒言有些激动。

这个区别,沈邀可以很容易地告诉他:“相爱的人只是暂时分隔,不爱才是分开。”

徐恒言找不到任何可以反对的角度,而且他潜意识里,已经认为沈邀是对的。

“好难啊……”许久,徐恒言喃喃道。

谈恋爱都这么难吗?一定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能证明爱情的忠贞吗?

“是很难。”沈邀说。

抱着随便玩玩的态度,什么都可以,什么都接受,但认真对待的关系里,就不允许将就,不能“算了”。

这也是沈邀的第一段恋爱,如果说他比徐恒言懂得更多,那只是因为他吃过、见过的苦更多。对人类而言,也许最普遍最深切的痛苦就是生离死别,沈邀比大多数人都更早的品尝过,连贫穷带给人的绝望和无力,沈邀也深受其害了许多年。

说到底,沈邀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上想要的东西都有相应的代价。

“维持现状的话,我们也会遇到其他问题,生活的摩擦、相处的误会……你需要照顾我的自尊心,我会想尽办法追逐你的脚步……”

“就像过去的我一样。”徐恒言含着泪光看向沈邀,“为了不被落下,得到对方的认可,纯粹的感情催发成向前的动力,但根本无法停止,到最后,不知道自己追逐的是那个人,还是一种资格。”

沈邀擦掉了徐恒言的眼泪,垂下的眼眸像微微的颔首。

“分开……不是,不维持现状的话,什么摩擦、什么矛盾和误会就不会有了吧?”徐恒言抱着一丝天真。

沈邀捧着徐恒言的脸,笑着用鼻尖碰上他的:“怎么办呢,还是会有。可是至少到那个时候,我们都会变成更好的自己。”

“不要灌老掉牙的鸡汤。”徐恒言嫌弃地说,话音里些许哽咽。

沈邀找到徐恒言的唇亲了一口:“我爱你。”

我正在爱着你,却已经在恐惧不爱那刻的来临。既怕你不再需要我的爱,也怕因为我的低劣,消耗了本该全部给你的,我的爱意。

徐恒言抬头追了追,鼻骨不轻不重地撞着沈邀的,回吻得很坚定。他没有闭上眼睛,他全都懂。

4.

“你知道‘艳俗’这个词只是……”徐恒言顿了一下,“……只是‘下流’的美化吧?”

“那你‘下流’的时候真的非常迷人。”网络不稳定的通讯里,徐恒言也能听出沈邀真心的赞叹。

徐恒言很受不了地喘了一声,想要把被子踹掉,但一想到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事情,就又把被子裹得更严实了一点,身上都是闷出的汗水,在温度只有个位数的巴黎,为数不多露在外面的皮肤,冒着丝丝热气。

沈邀发现他偷懒,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继续指挥道:“怎么才两根手指就累了,你以前都要吃到三根的。”

徐恒言回过头,恨恨地瞪了眼,接着就后悔起来,都怪自己耳根子软,听信沈邀“有办法让你马上就热起来”的鬼话,主动开了视频,‎‍自‎‌‌‎慰‍‍‌‎‌给沈邀,现在他骑虎难下,全便宜了沈邀。

“你说话小声点!悉尼的国人不是特别多么!”徐恒言借题发挥斥责了沈邀一通,对他自己的处境没半分作用,只能忍辱负重地照着沈邀的话去做,多挤了一泵润滑,手又往身后探去。

沈邀那边的背景黑乎乎的,像是躲在了什么地方,他说话声音一直压得很低,一开始放在枕边时,仿佛对着徐恒言耳语。为了扩大视野,徐恒言把手机放在床尾的柜子上,沈邀说话就更加简短。

徐恒言手指本来就比沈邀的细,润滑又挤得太多,没多久就把三根手指都放了进去,不得要领地机械‍‍‎‎抽‍‌插‍‌‎‍,空虚地抽泣了几声。

“深一点。”沈邀温和地引导着,“用指腹先摸一摸。”

“嗯……”

“摸到了吗,那个地方?”

被子把每个动作都变得很模糊,徐恒言忽然停住了,很奇异地叫了出来。

沈邀低沉的笑传来:“按一按,恒言,按一按那里。”

“不、不行……”

“怎么会不行?”沈邀仔细盯着屏幕,喉咙发干,“现在,揉它或者掐它,用力一点。”

“……”

“嗯?”因为太过羞耻,徐恒言停下了动作,电话那头的沈邀发出了不满的单音。“等见到你……我要咬死你……”狠话都说得断断续续,徐恒言按照沈邀说的,更用力地对待那个凸起,鞭打着脊梁的快感让他瞬间头脑发白,僵硬地维持弓背的姿势,好不容易缓过第一阵快感,就支撑不住地埋头进臂弯里,还在身体里的手更为贪心地揉弄着。

音量被放到最大,耳机里徐恒言的喘息和呻吟细微但绵延,沈邀闭上了眼睛。徐恒言的尾音上扬时,速度也变得快,脸上全是浑然忘我的‌‍‍‎‎情‌‍‎‎欲‎‎‍‌,当尾音拉长的时候,他的舌头就像条鱼尾,无助地在空气里打颤……

徐恒言咬着枕套,含糊地说:“啊啊啊啊啊!我要……我要到了……嗯……”

沈邀仿佛在疾行般,也有微微的喘,但徐恒言听不见,他提高了音量,说:“等等我。”

徐恒言失神地睁开眼。等什么?好舒服……他等不了了。

“笃笃。”敲门声响起。

徐恒言沉浸在快感中。

敲门声变得急促,然后徐恒言仿佛听到有人在门外说着话,像是英语……也很像沈邀的声音……

血液瞬间收缩到心脏,徐恒言猛然坐了起来。

“是我。”

就在徐恒言的房间外面,沈邀说。

徐恒言腿软得走不直,短短一段路撞掉了四五样东西,才把门锁打开。

沈邀怕自己的宝物被人看到似的,门开的瞬间就挡在那里,几乎是挤进房子里,抱着徐恒言往床上去。

徐恒言很痴傻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给你送樱桃。”沈邀跟徐恒言一起钻进不久前还在做“下流事”的被窝里,掰着他的腿根把自己送进去。

“来爱你。”沈邀说。

5.

悉尼的夏天,沈邀摘下三车樱桃,挑选出两筐,跨越大洲大洋,送到徐恒言的餐桌。

圣诞前,徐恒言如愿以偿,搬到了一个离学校更近、有暖气的新家。

美术馆办了个新年展,卖掉很多画,但徐恒言暂时无心工作,虽然只穿着一件短袖,还是要说着“好冷”,让沈邀抱着他看完电影。

他们流于俗套,跟世上所有恋人一样,酸甜苦辣一个不落地全部尝尽。虽然人生还那么长,他们也期待着、靠近着俗套的完满结局。

就像沈邀跟徐恒言说的那样,一切都越来越好。

——全文完——

-----

最近更新小说

最重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