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自己也是哥哥生活中的一部分,而不是他顺手捡回的流浪小猫小狗。
-----正文-----
“清水抓洗两遍,流水清洗两遍……”反复默念着曾用小本本记录下的叮嘱,切得厚薄不一的胡萝卜被贺明渚倒入锅。也难怪他手艺生疏,此前在芸城厨房一直是那个女人的私有地,独掌经营权俨然成为了她以女主人自居的凭据。
但冷了又热盛了又倒,久而久之再美味的佳肴也不免变得乏善可陈。而贺明渚自始至终从未认同自个儿的亲爹是什么值得费心费力的人。
在一晃而过的寒假,贺明渚白天死皮赖脸充当业余陪护,晚间虚心向程宅月薪十几万的保姆阿姨请教家常菜。且这还是他首次独自实操,贺明渚紧张又激动,特别是在贺明汀不确定地舀起一勺汤时,他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儿。
“唔,”面对小孩儿的满目热切,贺明汀勉强多喝了几口才撂勺,颇有口难言,最后揉揉他的发顶,“味道还不错。”
贺明渚却听懂了,阿姨说他有进步空间的话果真是哄人的。
就着哥哥留下的勺子也尝了尝味,汤水有一股莫名的腥气,排骨肉也柴。哥哥还是言轻了。
做什么事都需要天赋,他垂下头默默发誓,没天赋便多练好了,有什么难的。
贺明渚希望为哥哥分担些什么力所能及的事,尽管哥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需要他分担的。
发誓着发誓着又有几分懊丧,其实他打心眼儿是憧憬被夸奖的,虽然不是贺明汀要求他这么做,做的效果也不怎么样……但唯独这般贺明渚才会感到一丝心安,仿佛自己也是哥哥生活中的一部分,而不是他顺手捡回的流浪小猫小狗。
开学后二人陡然忙碌起来,贺明渚坚持不时在厨房捣鼓捣鼓。贺明汀没空管,只是叮嘱用火安全。
等到喘口气的时候,正好是贺明汀二十二岁生日。
贺明汀没打算整什么仪式感,他忙得很,连蛋糕都没买,只通知了程樹来家里吃顿饭。
贺明渚一直在偷偷观察他哥,适时提出自己想要给哥哥打下手,却惨遭回绝,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被打发去楼下买料酒。
程樹拎着一袋子东西,手里还有一罐开了的可乐,一走近居民楼便发现台阶上坐了个小人儿。
“干嘛呢?失恋了不敢告诉你哥?”
贺明渚抓着一瓶料酒,身子微微蜷着,显然不想搭理。
但内心疑惑愈深,趁能够给出最接近正确答案的人就在身边,贺明渚忍不住问:
“我哥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噗——!”
程樹一口可乐险些喷他脸上,哭笑不得:“何出此言?”
“他……”
贺明渚说不上来。
他总觉得哥哥是在乎他的,但贺明汀总表现得云淡风轻。他甚至有点儿嫉妒程樹,能跟哥哥相处得这么自然不受拘束,自己就不敢这样贸然。
贺明渚记得某一天夜里哥哥接喝得烂醉如泥的程樹回家住,就安排在他的房间。哥哥白日也不知去处理了什么事情,一脸的倦容,但还是坚持安顿好了朋友,又催促自己去洗漱。
这是一个只有两居室的屋子,这样一来,哥哥只能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了。
彼时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哥哥,要不今晚你在我这屋凑合凑合吧。”
“不了。你快去刷牙洗脸睡觉吧。”贺明汀累得话都不想说。
等他搬着一床被褥砸到沙发上,昏昏欲睡的贺明渚瞬间清醒了过来。
望着哥哥不解的神情,他弱弱提议道:“今晚我在沙发上睡吧。”
“你明早还要上课,我又不用。”贺明汀懒得跟他废话,呼了下弟弟的脑袋,“回自个儿床上去。”
贺明渚老老实实地原路返回了。
但他带着一身水气从浴室里走出来,看见沙发上重现的小家伙时,一个喷嚏想打又收了回去。
“我……”
话音未落,贺明渚便被打横抱起扛回了房间,摔在柔软的床褥上。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又被不由分说地按倒了,贺明汀面无表情地说:“反抗无效。”
“别闹了。”贺明汀屈起手指碾了碾发胀的太阳穴,“快睡吧。我也困了。”
他打着哈欠转身离去,独留贺明渚在原地一面心疼哥哥的劳累希望他能早些休息,一面又不停安慰自己哥哥只是太累了。
认知不是在某一次经历即深刻的。贺明渚还记得他与哥哥一同在街上走着,路过了一处熙攘之地,见周围人来人往的有些局促,便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哥哥的手。
可贺明汀走在前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巧换了只手提东西,叫他抓了个空。
贺明渚当然没走丢。可在梦中,他一次次亲眼目睹哥哥头也不回地走远,想要追赶脚底却似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睁睁地望着消失在汹涌的人潮却无能为力。
就像他一次次安慰自己,却仍为贺明汀薛定谔的耐心而纠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