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铃还须系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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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打定主意全盘接受哥哥的冷言冷语时,那道身影逐步靠近,他原本停在了床榻与门口的中点位置,只要转身向后便可结束这场闹剧——如此倒很符合贺明汀的行事作风。但他没有一走了之,或者不屑地质问“我有这么做吗”,而是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带有温度的触碰一路向下,搭在了贺明渚抽动的肩上。
“对不起。”
贺明渚不清楚自己为何有莫名流泪的冲动,大概是这种行为放在贺明汀身上,本来就会让人感到莫名其妙。
“今天没让你做玉米排骨汤,是因为程樹对玉米过敏,”贺明汀无奈道,“不是不喜欢。”
其实他今晚早就注意到贺明渚情绪的不对劲了,只是实习的事儿比较重要,便先和程樹商讨起来。本想等送走了这尊大佛再处理小孩儿的问题,没想到他先一步跑回房间哭上了。
唔,这算不算一种变相的开窍?
此前贺明汀一直不觉得自己对贺明渚有什么问题。他跟程樹一直都是这个相处模式。但却忽略了一点:自己同程樹已经认识了这么多年,还曾有过“一架泯恩仇”,而距离贺明渚打来的那通电话也不过短短不到半年时光。
贺明汀想到了一件陈年旧事,中学时代他曾和同桌一起偷偷在学校操场后面养过一只流浪猫。母亲因为对猫毛过敏,小东西便被同桌带回家收养了。
几年后偶然重新联系上了这位同学,问起猫的近况,对面叹道,猫因为抑郁在不久前去世了。
彼时他不解:怎会如此?
“哎,别提了,我也是第一次养猫。按时喂粮喂水,但我爸妈工作忙,我后面又上寄宿学校,平常几乎没人陪它玩。”
“它开始变得不那么黏人,也很少活动了,最后发展到不吃不喝。送去宠物医院看,是抑郁。”
流浪猫尚且如此,那么刚刚脱离原生家庭魔爪不久、初来乍到的贺明渚对待自己,是否也是这样的心情呢?
他的忽视和无心的忽冷忽热是否也给孩子造成了误区和困扰?
贺明汀啊贺明汀,还说要给他一个相对稳定的成长环境呢,结果自己首当其冲就没有给足小孩儿安全感。
贺明渚揪着哥哥的衣服哭得不能自已。这段时间他告诫自己不能随意向哥哥倾倒情绪。可被哥哥一把拥在怀里的时候,之前一直强忍着的委屈便如同缺口河堤一泻千里。
他坐着的位置靠近床沿,哭得渐渐失去了力气,一个劲儿往前倾,贺明汀只好用右手扶住他——没错,他的左手前几天刚刚拆了石膏。
贺明渚就这样双腿跪坐在床上,上半身却挂在哥哥身上,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
贺明汀抹了把他湿漉漉的脸颊,柔声道:“抱歉一直没有顾及到你的情绪。可能是因为之前我也没怎么和这个年纪的孩子亲近过……以后我会多多注意到。”
他俯下身来,握着贺明渚汗湿的手。
“给我一个成长的的机会,好吗?”
许是第一次见哥哥这样放低姿态,即使屋内暗得看不清,他的狐狸眼里大概也是泛着柔光。
贺明渚没有说“不”的理由。
我是哥哥养的第一个孩子。
贺明渚渐渐住了泪意,掌心里是揉成团的纸巾,尾音还是有点儿黏糊地问道:“那程樹哥哥是不是就不能吃烤玉米了?”
“……是的。”
贺明汀宽慰道:“没事,他还可以吃烤红薯。”
他抬起头,以这个姿态贺明渚要比自己高上一头,嘴角却耷拉着。他伸手又摸了摸小孩儿的脸,碰到了他的耳朵,有几分烫意,想必是红得发烫。
贺明汀虽然行事近乎不近人情,但作为一众师生口中的模范标杆,自然也是人精一个,哄好一个孩子也不在话下。
“好了,”他不疾不徐道,“到我问问题了。”
贺明渚心中警铃大作。
贺明汀一摊手:“我的生日礼物呢?”
“在这!”小孩儿眼睛亮了一亮,缓过了委屈劲儿,这才想起来礼物还放在书包里,忙不迭跳下床,打开大灯找出来。
贺明汀掀开蓝色礼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闪着银光的领带夹。
他还没来得及答复,贺明渚就已经羞红了脸。
这段时间贺明汀不是在忙毕业就是在忙实习的事儿,没少有用到穿正装的场合。贺明渚见过他各式各色的领结领带,便想着给他送一个领带夹。
贺明汀笑眼弯弯,拍了拍他的背:“谢谢,我很喜欢。”
“其实不贵啦,我只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贺明汀红着脸小声道,趁机靠近依进了他怀里。见哥哥没有抵触,便放下心来,更加光明正大地抬头用目光勾勒他脸颈的曲线。
他从小接触的成年男性不多,哥哥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贺咏一也生得好皮相,可惜烟酒不离手,不仅凶神恶煞,还时常一副颓废样儿。贺明渚有时都不愿正视他。
但贺明汀不一样。他继承了父母的好基因,却两方都不肖似,让贺明渚很是新奇。
哥哥又在捏他的后颈,安抚意味明显。贺明渚起初有点儿不习惯这个动作,好像在给小动物顺毛。但实施的对象是贺明汀,他便受宠若惊起来。
但贺明汀的动作很轻柔亲昵,他又放下了戒备,心安理得地受着哥哥的爱抚。
我一定要好好学习,以后报答哥哥。贺明渚默默在心里打气,即使哥哥不需要依赖他,他也要给哥哥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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