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过吗?这个学期你在家的时间加起来才不到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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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明汀一觉醒来,芥菜粥的香味率先刺激着迟钝的神经。他跌跌撞撞地扶着墙进厕所解手,换了衣服洗了脸,可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往外走的时候还被地上到处乱蹿的猫绊了一跤。
“明渚?”
他试探着叫道,却无人回应,只有餐桌上一锅刚出炉的芥菜粥热腾腾的冒着白气。
打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缓神,贺明汀感觉隐隐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思索片刻,他的指尖抚上锁骨处,果不其然摸到了一片创可贴。
何时受的伤他半点儿印象也无。正疑惑着呢,下一秒“咔嗒”一声,贺明渚拎着两大袋食材开了锁,踏着欢快的喵喵叫推门而入。
“中午你要做饭?”贺明汀见状笑问。
“嗯。”贺明渚低声答道,眼见那枚创可贴有被撕开的迹象,忙不迭解释:“昨晚有蚊子咬,怕你挠破了贴的。”
说完他又觉得欲盖弥彰,这是在心虚什么?或许哥哥没打算问呢。
但想到昨夜自己的行径,脸便烧红起来,一溜烟地进了厨房忙活儿去了。
贺明汀吃饱了粥,转头见他系着围裙娴熟地腌排骨,想加入打下手却被一个劲儿推拒:“我自己来就好。”
“你刚出差回来,还是好好儿休息吧。”
贺明渚双手黏糊糊的,手肘胡乱往后怼着,还险些戳到了贺明汀。后者无奈地抬手捏了捏他的后颈道:“还生气呢?”
很明显的安抚意味。
贺明汀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小动作:比方说弹鼻梁和拍后脑勺。捏后颈的动作也很常见,是在他想要出声安慰又不知如何表达的时候,那双骨节分明的、细长的手就会攀上人的后颈,带着些凉意,力度轻柔的一下一下捏着。
而他总会先是紧张地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然后慢慢放松下来,甚至有点儿享受。
贺明渚也照葫芦画瓢地撸猫,小东西每次都舒服地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没。”
他脸上没有不耐烦,手上动作不停。
“因为我食言了?”
“不。”
贺明渚惜字如金。贺明汀不顾他的无视紧接着解释道:“真不是故意的,前两天回来的票我都定好了,是萧铭临时通知还有其它行程。”
他臭不要脸地甩锅给合作伙伴。听罢贺明渚肉眼可见地脸色缓和了些,他深知弟弟的脾性,看似固执油盐不进,其实好哄得很。
只要主观上认为错的不是自己即可。
“还给你带了礼物,要不要看看?”
“先吃饭。”尽管唇线抿得紧紧的,可贺明渚还是忍不住眼睛放光,他拼命敲打自己:不能这么容易被哄好了——
可还是内心雀跃,像只被主人奖励了零食的宠物犬,尾巴摇成螺旋桨。
吃完饭贺明汀自觉接过洗碗的棒子。贺明渚试了哥哥送作“补偿”的球鞋,心情无比美丽,于是自作主张地原谅了他,抱着猫窝在沙发上。
猫名叫手套,是一只狸花妹妹。刚捡到它的时候正逢大雪预警,如无路过的贺明渚出手相助,估计熬不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彼时他还不清楚哥哥对小动物的态度,只好把它藏在手套里,在书桌下的纸盒养着。
可惜还没攒够钱买第一袋猫粮,就被贺明汀一手猫一手脏兮兮的盒子,逼问到了跟前。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能不能养她?”
贺明汀还喂过学校的流浪猫,自然不会对偷偷救助的弟弟发难。只是看着他因为害怕而泫然欲泣的样子,一边哄一边憋着笑,怀疑自己捡到了第二只小猫。
“养可以,但你得自己收拾。”
贺明渚连连点头,抱紧了毛绒绒的小家伙,生怕自己连猫带人一齐被扫地出门。
贺明汀亲自带着他到宠物医院给猫做体检,后面又带去绝育。还专门拨出一部分支出作为他每月养猫的经费,所以贺明渚至今都有一打事无巨细的账单。
贺明汀甩着手上的水,望着弟弟情绪颇欣悦的模样,默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同他商量道:“暑假你有什么安排?要不要去夏令营?”
“去的话我朋友有推荐的……”
贺明渚耳朵尖,一听便听出了其中的隐义:“你又要出差吗?”
“下个周还有一趟。”贺明汀勉强地笑笑,“怕你一个人在家无聊,所以问问你的意见。”
“无聊的话我可以去跟同学打球。”
“那开学要不要考虑住校?这样就不用早起上学,还方便和同学玩什么的。”
“那手套怎么办?”贺明渚摸着怀中小家伙水滑柔顺的皮毛问。
她被养得很好,相比最初被收养时大胆了不少,甚至还敢跳上贺明汀的床踩奶。
他当然不放心猫一周七天有五天都被寄养在宠物店,只是因为方便主人适应新环境。
贺明汀不语,提议被一一驳回让他有些无措又有些烦躁。
弟弟的体谅与独立固然令人欣慰,可他思及此总有几分心堵,特别是联想到三年前自己决意放弃复试的理由,其中之一便是希望能够给贺明渚提供一个相对稳定的成长环境。
这算是亲自背弃了诺言吗?
与无数不负责任但又十分幸运的家长一样,贺明汀无法从蒸蒸日上的事业分出多余的精力来。
他既担心弟弟,又不可能同时兼顾。
就连“补偿”都只剩市价值得衡量。
“哥。”
贺明汀闻声猛然回头,正对上了贺明渚明亮的目光。
“你算过吗?这个学期你在家的时间加起来才不到一个月。”
他闷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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