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劫数是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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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邓婵玉归顺西岐之后的第九个月，邓九公从三山关赶来助阵闻仲。

她和父亲已经有十年未见，而她十年未见的父亲看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捉拿她这个殷商的叛徒回朝歌请罪。

“我教你武艺是叫你防身，不是叫你做殷商的叛徒！”

说不得，劝不听，她只能提刀纵马，迎战自己的亲生父亲。闻仲坐在背后主导战局，那只无所不知的天眼像是看穿了她的软肋，派出的亲兵皆是与她少时相近的邓家兵。她下不去死手，只能无止境地拖延战线，拖到她父亲肯向她低头为止。

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的师父，两个对她恩重如山的人，联起手来对她步步紧逼，要将她置于死地。

“下次再与对面交战，换个人去吧。”姬发说。

“你怕我反？”邓婵玉质问他。

“我怕你心软。”姬发说。

“我父亲不是你父亲。”邓婵玉说，“我也不是你。”

“我们耗不起了。”姬发说。

“他们更耗不起。”邓婵玉说。

“子不弑父，父就弑子。”殷郊突兀地插入他们的对话，在沙盘上朝歌的位置插下一面旗。没人知道他是在对他们说话，还是又一次沉浸在了他那些混乱纠缠的记忆碎片里。

最后事实证明，姬发和邓婵玉的预料都没有错。耗不起的不只是西岐，也有朝歌。没等到他们下一次交战，邓九公就带着他的残兵败将出现在邓婵玉面前，说要率众归服。从邓九公嘴里听到“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邓婵玉以为她父亲终于肯向她示弱。她下马去拉邓九公，下一秒匕首就捅进她的左腹，她才明白这一句对不起的含义。

“对不起了婵玉，邓家几代忠臣，容不得一个污点，为父必须要清理门户。”

她捂着伤口跪倒在黑夜。硕大的白狐突然从半空中飞跃而出，一口咬住邓九公的喉管，她想要起身去阻止，可温热的鲜血已经溅到了她的脸上。

“奉大王之令，处决叛臣。”狐狸幻化作人形，落在她眼前。惊恐的士兵相望一眼，呈鸟兽状散。

“你……”邓婵玉疼得说不出话，她说不清这种疼是身体的疼，还是心里的疼。

“我骗他们的，其实我是来救你的。我想告诉你，我明白情为何物了。”狐狸化作苏妲己的样子，将她揽入怀中为她疗伤，“这个人叫你骗你伤你，还想杀你，我不愿看你受伤，所以我解决了他。这就是你说的情，对么？”

邓婵玉的伤口在她的抚摸下愈合，她却恨不能让自己流血而亡。

“你滚开！”她恢复力气的一瞬间就用尽全力推开了苏妲己，把邓九公的尸体抱到怀里，“我宁可他杀了我，我宁可是死在他的手上！”

“为什么？”狐狸十分委屈，“他是伤害你最深的人不是吗？我帮你杀了他，这有什么错？”

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一样滚落，邓婵玉在漫天的血泊里嚎啕大哭：“你是妖。你不明白。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狐狸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一直看着邓婵玉止住哭泣，放下邓九公的尸体拜了一拜，然后起身跌跌撞撞向军营走去。

“下一次再有这样的事，不要再救我了。”邓婵玉自始至终没有再用正眼看她一眼，“你没法救活苏妲己，至少叫我死得其所。”

终

西岐大军连连胜利，朝歌大军节节败退。朝歌城近在眼前，邓婵玉却以旧伤未愈为名，次次避战不出。她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是苏妲己？还是死亡？

第四十九天，姬发终于耗尽了耐心，他来到邓婵玉的军帐，把蒙尘的盔甲丢到她面前：“邓婵玉，你可以避战，但你迟早要面对事实。”

邓婵玉拨弄着桌上草棍，反问他：“你知道我在逃避什么？”

“苏妲己已经死了，现在那个只是狐妖。”姬发的语气斩钉截铁，看起来比她还了解她自己，“现在为她复仇的机会就在眼前，别被幻象所迷。”

邓婵玉笑了，她忽然好奇起来：“我问你，如果殷郊突然跑去做回他的殷商太子，你怎么办？”

姬发怔神两秒，随即坚定地摇了摇头：“他不会的。”

“那我很羡慕你。”邓婵玉终于从毛毯上站起身来，捡起自己的盔甲，“从来都没被推到情难两全的抉择里。”

死亡这件事的玄妙之处就在于，每个人都知道死亡是既定的终点，但通往死亡的路仍就迷雾重重。

闻仲用阵法布下层层屏障，挡住了他们征讨朝歌的路。西岐军队被拖在黄河边，过了河就是朝歌，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两军相望，你进不去，他退不得。

“今日闻仲在阵前叫嚣，指名道姓要你去应战。”姬发一拳砸到桌子上，“老贼冥顽不灵，我迟早想出破阵之法。”

“为何不应。”邓婵玉道，“我与太师也有许久未叙旧了。”

姬发又开始用看疯子的眼神看她：“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不是你们师徒叙旧的酒馆。邓婵玉，你真不要命了？”

“避开太阳。”殷郊却像是有着不同的想法，“日出应劫，你的劫数是太阳，只要避开太阳，便有生机。”

对于这位死而复生后颇有些神通的前殷商太子，邓婵玉向来留了几分敬重，她听信了殷郊的预言，却没有听从他的建议，在日出之时，她披甲上阵，独自踏上了征途。

她是闻太师手下最好的学生，他设下的每一个机关她都了然于胸。七七四十九关，最后一关是天罗地网，必须以活人血祭朝阳，方能破阵。

根本没有求全之法。想要跨过这条河杀了殷寿，必须有一个人要死。

她的老师想要的是什么，她从一开始就清楚。

“别再往前走了！”纯白的狐狸又从半空中现身，急急拦住她的去路。

邓婵玉漠然地看了她一眼，一拽马缰，绕过她的阻拦。

“再往前就是天罗地网，你必死无疑。”狐狸变成苏妲己的模样，死死拽住她的袖子，“邓婵玉，不要再前进了。”

“我知道。”邓婵玉扭头看她，狐狸的表情像是真在为她担心，“你现在拦我，是不想要看到我死，还是不想要殷寿死？”

狐狸急得攥紧她的胳膊：“你们都是我在意的人，我想要你们都活着。”

邓婵玉猛地掐住了她的脸，她的力劲是那么大，几乎穿透那张早已死去的皮囊，掐得狐狸喘不过气。狐狸以为她想要杀了她，但邓婵玉只是看着她，长久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容颜刻进自己的骨血，她看了太久太久，久到狐狸几乎以为她要妥协时，她却又颓然地松开了手。

“再用她的语气叫我一声婵姐姐，好吗？”

狐狸不解其意，却还是照做了：“婵姐姐……”

“等我。”邓婵玉满意地笑了，她俯身上前，在苏妲己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那个吻太轻了，以至于苏妲己睁开眼时，还以为只是额间掠过了一阵微风。

接着她便看到邓婵玉迎着日出纵马飞奔入阵，万丈光芒忽然化作千百神针，顷刻之间穿透了邓婵玉的身体。

苏妲己就这样呆呆看着邓婵玉被日出的光芒刺透，黄河咆哮，山川震荡，腕间的五色石忽然发出刺眼的光芒。一滴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她用手拂去，又落下更多泪来。

妖也会流泪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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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之前就和朋友说起这对cp，这个文档也存在电脑里很久，终于找出时间把它完成。在男人们构筑的世界里她们或许不会有交集的机会，不妨碍我想要用自己的方式给她们拉一段女同绝恋（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