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海桐,我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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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高大的身影缓缓从床上坐起,披衣服的动作有些小心翼翼,显得有些笨拙,轻手轻脚出了卧室。
隔着一道门,依稀能听到门内压抑的抽泣,他走过去,握着冰凉的门把手,轻轻推开房门。
叶海桐怀里抱着小狗形状的白瓷罐子,缩在床脚,脚上的小狗拖鞋交叠,小狗耳朵微微颤动着。
他抬头看向房门,嗓音哽咽。
“爸——”
叶成丰端了一小盆热水放在桌上,拧了块热毛巾,给叶海桐擦脸。
“看看这眼睛哭的,肿成小核桃了,”叶成丰把毛巾扔回盆里,回身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嗓音沉了几分,“有点低烧,我去给你拿药。”
恍惚间叶海桐觉得像是回了小时候,父亲温暖的怀抱,有力的臂弯,都是他不知道多少个迷糊醒来的深夜能再次入睡的安全感,可他看着客厅里父亲的背影,却佝偻了许多。
“爸爸。”
声音很小,听着很像刚学会说话的小朋友在讲话。
叶成丰拿着药盒和水杯走进来,小心带上卧室房门,虚虚掩着。
“难受啦?头晕不晕?”叶成丰坐在床边,慈爱地看着小叶,“晚饭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你妈给你留了饭,饿不饿?”
叶海桐没什么胃口,摇摇头,然后接过杯子吃药。
“爸,能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你抱着我睡,”叶海桐噘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父亲,“你都好久好久没抱着我睡了。”
叶成丰失笑:“都多大了还撒娇。”
说归说,叶成丰把衣服搭在椅背上,慢悠悠地在叶海桐旁边躺下,却还是抽了口气。
“爸,你是不是受伤了,”刚才他就觉得叶成丰走路时动作有些别扭,“又伤到腰了吗?我看看……”
“没事,今天所里乱糟糟的,有个把邻居车划了的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推了我一把扭到腰了,回来就贴上膏药了,两天就好了!”
叶成丰稍微侧了下身,拍拍枕头:“吃了药就快躺下,听话!”
小叶掀起老叶的睡衣,看到后腰上那两大块膏药,心疼得脸都皱起来了。他一点一点挪着屁股躺进被窝,靠在父亲怀里。
叶成丰帮儿子掖好被子,手环着已经长大的小家伙,小声感慨:“怎么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爸爸都抱不过来了。”
叶海桐一阵鼻酸,半张脸缩进被子里,脑门抵着父亲的胸膛。
“爸,对不起。”
叶成丰不明所以:“怎么突然道歉?”
“我瞒着你,谢家人其实很早就找过我,但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叶海桐又懊恼又委屈,“昨天在外边,我发现有车在跟踪我,结果今早大黄就……爸,大黄是因为我才被人投毒的对不对?”
叶海桐像个六神无主的孩子,蜷缩在父亲怀里,脆弱又委屈地寻求着庇护。
叶成丰轻轻拍着他的背,良久,才开口:“海桐,这些都跟你没关系。”
“可是……”他抓着父亲的衣襟,往怀里缩了缩,“爸,我害怕。”
“不怕,有爸在,谁都不能伤害我的宝贝疙瘩,”叶成丰的手一下一下,隔着被子轻轻拍打着小叶的背。
叶海桐从小就是这样,很好哄,同事家的孩子小时候闹觉,必须得抱起来在屋里转来转去溜达个没完,才能把小孩儿哄睡着。
但叶海桐就从来不闹觉,乖乖躺在被窝里拍一会儿就睡着了,有时身体不舒服了才会过来搂着脖子趴在自己怀里睡,然后在他睡衣前襟上留下一小滩口水印。
果然,叶海桐放松了不少,但抓着衣服的手仍旧紧紧攥着,叶成丰摸摸小家伙的后脑勺,问道:“儿子,你真的不想回谢家吗?”
缩在被子里的小脸马上抬了起来,叶海桐眼神有些惊慌,但更多的是难过。
叶成丰拍拍他的后脑,笑着说:“爸问这个不是不要你,我从你那么一点点养到这么大,哪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那你以后别问了,”叶海桐讲话带着鼻音,委屈极了,“我是你的孩子,干嘛要回别人家!”
“其实……你妈妈联系过我很多次,希望我能给你做思想工作,让你回谢家,以前家里就咱爷儿俩,你妈回来想让你跟她走的时候,我也犹豫过,毕竟那才是你亲生父母,各方面条件也比咱家好得多……”
“爸!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
“爸知道,那回你因为我跟你提这件事,急得犯了病,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跟你妈软过口气,可是儿子,”叶成丰语气莫名带了丝沉重,“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或长或短的陪伴,就比如大黄,它注定只能陪伴你的部分时间,狗的寿命也就十几年,大黄早晚都会离开,你不能因为它离开的早了一些,就把责任都归结在自己身上。”
叶成丰继续说:“我知道你的担心,你的怀疑,但是这些不应该成为你折磨自己的理由,不然大黄也会不放心,对吗?”
叶海桐怔怔地看着他,神色一黯,把脸扭向一旁。
“儿子,要学会接受离别,爸爸有一天也会老去,离开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很难有永远的陪伴,所以,不要因为分别自责。”
“你说的不对,爸,”叶海桐偷偷揉了揉眼睛,“如果是分别,大概我会先离开你才对。”
叶成丰不在拍他的背,手掌慢条斯理地摸着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良久才开口:“起先我也恍惚过,担心照顾不好你,担心你会突然某一天就离开爸爸,但是你一天比一天好,一天比一天健康,我已经很知足了,爸爸以前也在时刻准备着离别,但是真好,我的儿子还这么活蹦乱跳地跟我生活在一起,这对我来说已经很幸福了。”
叶海桐挪动两下枕上老叶的胳膊:“其实你没遇到妈之前,我总是在担心,万一哪天我死了,你就得自己过了,等老了也没人照顾你,那可怎么办,然后我就找方曼青要了一笔钱,还跟她签了协议,如果未来某一天我因为心脏病去世了,这笔钱得给你养老用的,加上之前卡里她留下的钱都给你。”
叶成丰听得一阵窝心,他知道叶海桐心思细,但却从来不知道孩子心里担心的这些,从前掉的那些眼泪,总是念叨着别让自己不要他了,其实更多的是舍不得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没有人陪。
“你啊!”叶成丰点点他的脑门。
叶海桐小狗似的哼唧了一声,叶成丰说:“我把你拉扯到这么大,别想拿钱打发你老爸,你得好好养身体,以后给我养老,这个事你别想跑我跟你说!”
叶海桐把脸埋在父亲怀里,闷声点了点头。
“乖,什么都别想,明天我去查大院门口的监控,看看这几天有没有可疑的人出入,还有跟踪的事,你这几天先好好在家呆着,正好迟冽现在也放假在家,你俩就乖乖在家学习,其他的都交给老爸,好不好?”
胸口处响起瓮声瓮气的回答:“知道了。”
父子俩挤在小小的单人床上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叶成丰这扭了的腰疼得更厉害了。
叶海桐倒是睡得很好,满心愧疚地早早起来,主动给老叶挤好牙膏,还打了洗脸的热水,钻进厨房帮迟婉宁煮鸡蛋去了。
出门前,叶成丰又给儿子量了体温,温度降下来了,可脸色看着还不太好,迟婉宁看着跟木头桩子似的傻杵在一旁的儿子,推了一把。
迟冽马上开口:“爸,我在家照顾他,你放心。”
叶成丰故意板着脸,看了迟冽一眼,点点头,跟老婆一块儿出门了。
家里大黄的东西不算多,除了狗粮零食和食盆,就是它的专属小垫子。
吃的用的可以拿出去给附近的流浪狗,但叶海桐不同意把垫子也拿走,非要留着放在床尾。
迟冽都听他的,只是看到他眼泪汪汪地盯着垫子,怕他睹物思大黄,总是走不出悲伤的情绪。
强行把东西都收走也不好,迟冽思来想去,把叶海桐抱回了自己屋。
“其实我可以自己呆着。”
叶海桐从被子里钻出来,泪意还锁在眼眶,软乎乎地看着他。
“可你现在需要我抱,”迟冽张着手站在床边,“两个选择,抱着你找个电影看,或者抱着你找张卷子做,选吧。”
学习和娱乐二选一,但抱抱是强制选项,狡猾的Alpha!
叶海桐掀了被子,拽着胳膊把人拉进来。
“都不选,”他压着Alpha结实的胸膛,送上轻吻,“我选抱着你接吻。”
迟冽的嘴唇很软,很热,第一次接吻的时候这个触感就深深印在了脑海中。
两人的初吻也是在这里,迟冽的小床上,只不过当时是迟冽压着自己,现在两个人的位置却变了个儿。
明明已经不知道偷偷接过多少次吻,可叶海桐总觉得自己接吻很逊,都是第一次谈恋爱,但迟冽接吻比自己厉害多了,厉害到他都想怀疑Alpha是不是天生就对这些无师自通。
柔软却又强硬的舌尖,能轻而易举就能撬开紧咬的牙齿,然后很色情地摩擦他的上颚,每每这时他都会忍不住去推,可迟冽像一堵坚硬的墙,纹丝不动,然后亲得更加用力。
叶海桐像只小狗趴在迟冽身上,很认真地捧着脸亲吻,唇瓣单纯地磨蹭、触碰。
迟冽很享受这种带着寻求安慰意味的亲吻,仿佛可以将每一个触碰瞬间无限拉长,然后嵌入无数句“我爱你”,让每一个亲吻都浸满沉甸甸的爱意。
“迟冽,”叶海桐湿着鼻尖蹭他,“我还是难受。”
他藏起脸,把不太清晰的哭腔压进枕头里,很小声地响在Alpha耳边:“心里,好难受。”
“我知道,崽崽,我也舍不得大黄,”迟冽圈住他,用脸颊去碰冰凉的耳朵,“改天我们把大黄的骨灰埋在院里那个大榕树下吧,大黄以前总喜欢趴在那边的石凳上晒着太阳睡觉,我们把它埋在树下,大黄就能变成大榕树继续陪着我们了。”
叶海桐噙着泪看他,紧抿嘴唇像是怕忍不住哭出声。
迟冽没有追问,把他摁回怀里,往身上又抱了抱,握住那双微凉的手掌,想让他更暖一些。
可叶海桐又抬起头来,毛茸茸的睫毛沾湿成一簇一簇,软趴趴地贴着眼睑,看着迟冽。
“如果……”他的眼光闪烁,“如果有一天我也离开了,你就种一棵海桐树,我想一直陪着你。”
“行吗?”他问。
迟冽摇摇头。
“叶海桐,我只要你,”迟冽目光冷了下去,“你无可替代。”
“那你可以标记我吗?”
叶海桐伏在他的胸口,目光炯炯。
“你说过的,Beta也可以的生殖腔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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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拧油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