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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血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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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郊区的废弃厂房前垒了几大块砂石堆,翟昌亮叼着烟蹲在砂石堆旁边,脚边已经有了七八个烟蒂,一辆黑色轿车驶过来,滚起一路扬尘,停在翟昌亮身前不远处,翟昌亮眼睛放光,一下子站起来。

轿车里走下来的是郭恒,他开的不是平时的车,但翟昌亮没有发现这一点,带着贪婪的目光欣喜地迎上去:“钱,我的钱带来了吗?”他甚至都没客套,开门见山地就张嘴要钱。

郭恒掩住眉梢的不悦,“钱在车里。”

翟昌亮直扑过去掰车门的缝隙,使出吃奶的劲也没有掰得动,怒气冲冲地走到郭恒面前:“快把车门打开。”

“这块地方安全吗?”郭恒先是扫视了环境。

“当然安全保险,我特意挑的地,方圆五里不见人影,更没监控。”翟昌亮说。

“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钱了。”郭恒说。

翟昌亮不耐烦道:“知道知道,我也是最后一次向你借钱,又不是不还你,这么小气干嘛,等我把那有钱马子把到手,我连本带息地还你,还得干干净净。”

郭恒:“你以为有钱人家的千金瞎了眼,能看上你?”

“她是看不上我,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她看不上我,但看得上我给我自己的身份。”翟昌亮说。

“你就不怕她也是杀猪盘,装成富家千金骗你的彩礼?”

“你没见过她,我可是她在一起快一年了,前几天我们还过了周年纪念日,她还带我去她家名下的酒店里逛了一圈,酒店前台都喊她四小姐,我听得真真切切的。”翟昌亮说:“有谁能骗得了我,再说,我如此英俊,她倾心于我很正常。”

郭恒面无表情,心里恶心得恨不得大吐三升,他忍着作呕感开口:“这钱你不用还,我也不指望你会还,只要你保证,以后再也不威胁我,向我索要任何财物。”

“我保证!”翟昌亮大呼道。

“口头保证,我怎么信你?”

“那你要我怎么保证?”

“录一个视频,在视频里,你要承认一直敲诈勒索我,并且说明你掌握的所有关于我的黑历史,全是造谣。”郭恒说:“这样我姑且算是也有了你的把柄,我们互相手里都有把柄,大不了同归于尽。”

翟昌亮面露精光,发出“珂珂”的古怪笑声:“你要我承认违法犯罪,你怎么不干脆要我去自首好了。”

郭恒:“我提出的这个解决方法很公平,我不会把这个视频泄露给任何人,更不会交给警察,你答应了,视频一录好,我就把钱给你。”

翟昌亮:“我要是不答应呢?”

郭恒眼中的凶光一闪而过,语气仍旧平静:“那你就别想拿到钱了。”

翟昌亮想发怒,眼珠子一转,态度软和下去:“好兄弟,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还做过老同学的份上,你先把钱给我,我回去以后肯定录视频给你。”

“我不相信你回去会乖乖录视频给我。”郭恒说:“我不是傻子,你也别把人当傻子看。”

“我眼睛得见到钱,这事才有谈的可能!”翟昌亮说:“你也别把我当傻子,鬼知道你今天有没有带钱过来。”

“见到了钱,你就肯录视频?”郭恒问。

翟昌亮咬牙切齿:“录,见到了钱,我当场就录。”

反正见到了钱,他抢了钱就跑,钱到手了,还怕郭恒?

郭恒沉思了一会儿,说:“好吧,跟我进车里,在车后座。”

郭恒用蓝牙钥匙自动打开门,翟昌亮立刻扑上前,拉开后车门坐进去,郭恒也坐进了驾驶座,透过后视镜冷眼看着后座的人四下翻找钱袋子。

“钱呢,我的钱呢?”翟昌亮没在后座找到他朝思暮想的三十万,愤怒又慌忙地质问郭恒。

郭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慌不忙地说:“我把钱给你看了,你真的会当场录视频?”

“会!”翟昌亮急道:“郭恒,三十万在哪,快把钱给我看看。”

郭恒拿起藏在副驾驶座下面的一个大黑袋子,将拉链拉开了五厘米的缝隙,露出里面的纸钞来,“钱在这里。”

翟昌亮伸手欲抢,被郭恒拦住:“不行,你要先拍视频证明是你敲诈勒索我,造谣我!”

“你自己干得那些好事儿,还需要我造谣吗?”翟昌亮冷笑:“你当初伙同我们欺负的那个人说不定早就死了,我手上有血,你也逃脱不了干系,你在网上发的那些帖子,评论,句句都是你自己打出来的字,瓦尔特之神,别人不知道你这个马甲,我可知道,我要是把你在网上发的那些言论打印出来,贴满你单位的墙上,你猜你那些同事会怎么看待你,你领导会怎么看待你,你家那大肚肥婆会怎么看你?”

“你嘴里放干净了。”郭恒终于变得有些恼怒:“我能笑她是大肚婆,你也配笑话她,你给她‌‎舔‍‎‌‍脚‍‌‍都不配!”

翟昌亮咄咄逼人,眼眶充血:“就算我拍视频了又能怎么样,我随时可以矢口否认,说是你拿刀逼我拍的,你真以为能和我一刀两断了?做梦!我就算死也要缠着你,你这辈子别想甩开我!”

说罢,翟昌亮伏身探向副驾驶座,伸手去够大黑钱袋子,他兴奋地拉开拉链,哗啦一声,纸钞崩了开来,除了最上面一层的粉红百元纸钞外,底下叠着的白纸也四处飞散,给翟昌亮弄得一时间愣住了。

不过翟昌亮没有能够再发怒,他伏在驾驶座和副驾座之间的小空间上,嘴角流下一丝鲜红的血,眼睛瞪得极大,不知是惊讶被白纸冒充的纸钞骗了,还是震惊于自己的腹部被利刃刺入,毫无防备。

“噗呲——噗呲——噗呲————”

郭恒紧紧攥着手里的水果刀,接连刺了十七下,直到他再也听不到翟昌亮的痛喊,那具身体倒在车子里,手还够着钱袋里的假纸钞,眼球凸起,呲目欲裂,不肯闭上。

飞扬起的白色纸片冥币般地最终落到翟昌亮的尸体和郭恒的身上,满车狼藉。

郭恒的手、臂膀和膝腿沾满了鲜红刺目的血,他闭上眼,一手抓住方向盘,另只手哆嗦着掏出手机,但手上满是黏糊糊的血,面容也解不了锁,他愈发着急,却不小心拨通了紧急联系号码,唯一一个不用解锁手机也能拨通的号码。

这是顾胜鹰的号码。

***

“想好了吗?”

“想好了。”

“大胆去做,我给你收尾。”

“谢谢……师父。”

铜锣街道的巷子里,迟欢再一次站到这扇门前,油漆剥落得差不多了,她站在门口,许久没有动作,物是人非,张大娘搬走了,旁边几家住户也都搬走了,墙壁上贴着待售的告示,只有这扇门安安静静地矗在这里,什么都没变,好像她推开门,哥哥就会走出来,把她抱进去,在她怀里塞一个热乎乎的油登子。

迟欢松开手掌,看着手里的陶瓷小兔半晌,粉嘟嘟的陶瓷兔被长年累月地摩挲,就剩下原本的白色,她放回进贴身口袋里,才抬手敲门。

门里无人应答,她耐心地敲了五分钟,可还是没人开门。

师父告诉她,那个老男人就在里面,他搬走过一段时间,钱全赌输了后又灰溜溜搬回来了,房子产权是哥哥生母的,老男人无权卖掉,否则这个房子也留不住,师父不会骗她,看来那个老男人是又喝醉了,醉倒在哪个角落发霉呢。

她走到旁边,挑拣了一块石头,用这块石头直接砸开了老旧的门锁。

“谁啊——”门口的响动惊醒了屋里的人,老男人的声音枯哑难听,喉咙里闷了黄痰,说出这句,就猛烈地咳嗽起来,吐出口里的浓痰。

迟欢走进屋子里,冬日太阳落得快,但屋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

“是我。”迟欢说:“爸爸。”

她依然叫老男人爸爸,因为她从不觉得爸爸是尊称,或是什么亲昵的称呼,对她来说,就是个普通的代号。

老男人先是怔住了,挣扎着爬起来,打开灯,屋里只有裸灯泡,灯光是灰黄的,罩在迟欢脸上,像蒙了层尘土。

“好闺女……”老男人嘴撇下去,嘴唇颤抖,突然把手里的酒瓶扔到迟欢脚边:“你个不孝女,小兔崽子,我养你这么大,你现在才来看你老子!”

迟欢没有什么表情,等到了真的站在老男人面前,有机会亲手复仇的这一天,她发现她的心里没有快活,一丝一毫的快活都没有。

她真正想看见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家里了。

哥哥离开之前,她被哥哥护在羽翼下,尽管哥哥的羽翼是那么的瘦弱,那么的稀疏,但她仍然被保护得很好,父亲的拳脚极少直接施加到她身上;哥哥走后,父亲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对她还算可以,虽然还是恶声恶气,起码没有动手,再后来,她被收养家庭接走,她再也没有见过父亲,也再也没有见过哥哥。

师父告诉他,哥哥还活着。活着,只有这两个字,迟欢何其聪慧,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两个字背后蕴藏的诸多苦楚,生存是人最低限度的要求,而哥哥的处境,也许只能满足这最低限度的要求而已。

“你还记得迟朔吗?”迟欢问老男人。

“记得,记得……”老男人躺倒在地上:“那个贱种,被人玩的烂货,卖都卖不出好价钱!”

迟欢的眼神一下子寒下去,冰刀般地刺向地上的邋遢酒鬼。

“你为什么要这么虐待他。”迟欢问出她从未想明白的问题:“他再怎么样也是你亲生儿子,我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儿女双全,日子不知道比多少人都过得好,你为什么就不能像个正常的父亲那样,哥哥成绩那么好,将来肯定有出息,能好好供养你的老年,你就算喜欢赌,喜欢喝酒喝得烂醉如泥,也不至于残忍到把你的亲生孩子卖给人贩子!”

“亲生的?哈哈哈哈——”老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亲生儿子,亲生女儿?你们是吗,你们怎么可能是我亲生的,我二十多岁就被查出来没有生育能力,你真以为我养你们是为了什么,什么卖给人贩子,老子就是人贩子,老子就是人贩子!”

这个巨大的真相砸过来,砸得迟欢昏昏沉沉,险些儿站不住。

“什么……”迟欢上去揪起老男人的衣领:“你什么意思,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女儿是摇钱树,懂不懂,你长得不好看,没事儿,有个‌‎‍‎小‍‍‎‌‌逼‍‎‌就行,有的是人愿意出彩礼钱买你的洞。”老男人桀桀地笑起来:“兔牙子,你老子娘生下你,看你是个女婴,还是个兔牙子,就把你扔在锣河边上,是老子救了你,你该感恩戴德,要不是老子,你就死在那条河里,泡发了都没人管!”

“那哥哥呢,迟朔呢,他总该是你的,你凭什么那么对他!”

“是个屁,那贱娘们和别的男人生的野种,还以为我不知道,仗着模样好看儿,到处勾搭有钱的爷,但人家有钱的爷瞧不上她,私生子也不认,活该!贱货!”

“哥哥亲生父亲是谁?”迟欢忙不迭追问道。

“我凭什么告诉你。”老男人斜觑过去:“知道了让那小野种认祖归宗过好日子去,我呸——”

“啪——”老男人被迟欢一巴掌打得偏过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男人没有生气,反倒笑得更肆意张狂,“我过得不好,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也别想过得好,都别过了,别过了,都陪着我死!”

“你是该死。”迟欢站起来,“但你只会一个人,孤零零地去死。”

“人被烧死,是最惨的死法之一,但如果把全身涂上油再烧,人会死得更慢,更痛苦。”迟欢勾唇:“也更香。”

老男人仰头看向迟欢,他的表情从不屑,再缓缓转为惊惧。

“你想干什么?”

迟欢说:“我替哥哥,送你下地狱。”

晚荷靠在巷子墙壁边上,点燃了一根烟,烟头明灭闪烁,在她身后,屋子里冒出窜天的火光,但只是一瞬间,火光低矮下去,灰色烟雾徐徐上升。

先割了声带,再烧,省得扰民,这是她给小不点的建议,还有,要记得打开煤气灶。

门的另一边除了刚开始杀猪似的嚎叫外就再也没有人声传出来,只有噼里啪啦的油脂燃烧的声音。

肉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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