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和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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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被面朝上扣在掌心里，看不到身下，只有巨龙扇动翅膀时牵动肌肉，鳞片层层叠叠随动作起伏，细小的鳞片渐渐隐没于腹下。迅疾的风从脑后刮过，开始变得潮湿，海浪声渐渐可闻。

黑龙带着他没有从默丁城上空直接消失，而是一路朝南在天空中留下了传说中的影子。

蒙特岛上空，海鸟低空盘旋。这里是距默丁城八百公里之远的海域，一艘渔船在此作业，船上渔民惊呼出声，有巨大的黑影朝他们所在的地方飞来，消失在了岛的背面。

岛的面积不大，背面是一片乱石滩，上面稀疏落着白灰色鸟粪。

一窝海鸟惊起，黑龙重重地落了下来。它喘息略重，琥珀黄的瞳孔中间一道竖缝。它垂下脑袋，竖瞳盯紧爪中的人。

克里斯目光落在巨龙头顶，那里只有一只角。

“想要这只角？”黑龙竖瞳动了下，“告诉我你们想要用角做什么，或许我可以考虑。”爪中的人一路乖顺，如今也面色不改，只在爪子贴近乱石的时候，身体肌肉绷紧了些。黑龙将右爪又朝乱石靠近，魔法师协会主席银灰色的发尾沾到石头表面。

克里斯温和开口：“你在协会里转了一天只偷听到这么一点信息吗？”

黑龙喷了一口龙息，庞大的身躯消失。

一名强健的青年站在他面前，黑眸黑发，眼睛似暗晶石，正是一天前会议厅窗外那道身影。他手中牵一条黑色的链，另一端缠在克里斯手腕上。

黑链束在手腕上的一瞬间，身周魔法元素有了隔阂。克里斯低头看了一眼，链条表面包覆着细密的黑色鳞片，幽蓝的光芒在表面闪烁。

这才是龙的禁魔领域。

“被它束缚的人隔绝一切魔法元素，就算是大魔法师也一样。”黑龙走来，他身高腿长，两步缩短距离，近了发觉面前的大魔法师也没有看起来那般文弱，“你果然看得到我。魔法师协会里也不全是草包，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大魔法师是被故意被我抓住的呢？”

他逼近克里斯，距离几乎消失，眼睛有一瞬间变成竖瞳。

克里斯一动不动，任那具冒着热气的身体贴近了，只提醒他：“再不走，魔法师协会的人就追来了。”

黑龙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抓着人，念了一句不属于人族的咒语，转瞬间，一人一龙出现在小岛另一端，面前是一艘渔船。

他朝船上的人招了招手。

两分钟后，渔船上落下来一只独木舟。船上人神情恍惚地转过身，转瞬忘了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一个小个子猛地拍了下脑袋，朝东望去，对了，刚刚有一条龙飞过去了！

黑龙将船放下，先一步迈了进去。

克里斯看了眼船：“最近的岸在五十海里外，我更建议你将禁魔术法解开。”

黑龙哼了一声，从船里拿出桨：“你既已知道我现在用不了魔法，解开魔法封禁岂不是放虎归山。主席若是嫌我划得慢，可以来帮忙。”他将一只桨递到克里斯手边。

克里斯错过木桨，在黑龙面前背朝着他坐下来。

黑龙收起那只桨，放在不影响自己划船的地方。头顶的太阳被薄云遮住，船影在海面上投下不甚清晰的轮廓，朝着南方而去。

身前协会主席坐得端正，白色魔法长袍被肩膀撑起，面料柔顺垂下，显得有些空落。但那肩膀并不单薄，衣装是伪装，外表也是。

黑龙时不时会从别人口中听到魔法师协会这个词，但少有人提到克里斯·维尔曼，协会主席像一个隐形人。少有的几次，却是从酒馆里，一些胆大荒淫的女人口中。

黑龙目光一半给他，一半辨方向，手下划着桨，带上一点微小的风魔法，是他能使出的全部。

阳光倾斜照亮身前人一侧面颊，银灰色的头发被风扬起，露出轮廓冷硬的下颌骨。

也与每年一次魔法师大会上温和的协会主席截然不同。

他隐去身形，在协会里自由来去，只见魔法师协会里一群草包废物。他察觉到视线，远远看到这人的时候就知，不是傀儡。

偶尔有浪扑来，小船稳当地骑过。到后来，船行更快，船头劈开水浪，似海神之剑缓慢划过水面。

黑龙：“不问我要带你到哪里去吗？”

克里斯缓缓睁开眼：“科莫托岛。”

船首朝着南方的一块陆地，福斯市立在那里，是魔法师协会的眼中钉，魔法师禁入区域。科莫托岛与福斯市隔一道浅浅的海湾，并没有拒绝魔法师。

黑龙：“不如我们坦诚一点。”

克里斯声音带上一点笑意：“和一个俘虏坦诚吗？”

黑龙道：“是共犯。”

克里斯在船上转过身，面朝他。

黑龙额上冒出汗，被阳光照过，眉眼更加深邃英俊。

他桨摇得慢下来：“既然瞒不过，不如互相坦诚，你知道我过度使用魔法之后一段时间用不了魔法，就像现在。又知道我们正在去往科莫托岛。”他琢磨了一下：“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吗？”

克里斯看着他：“我认为与人沟通，先报上名字是礼仪之道。”

黑龙早就发现这人眼角天然带了些下弯的弧度，娓娓道来的声音又格外具有迷惑性，他道：“奥尼恩斯·尼赫迈亚。但我更喜欢让人叫我的人类名字雷蒙。”

克里斯点了下头：“除了这个，我没有更多想要知道的了，你可以提问，我选择回答与不回答。”

名叫雷蒙的黑龙笑了下，没有问克里斯的目的，也没有问魔法师协会的阴谋，他问：“当年，是你帮助蛋提前孵化的吗？”

克里斯道：“不是。”

黑龙哦了一声，站起身，丢开桨：“那就没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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