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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门口,李临掏出钥匙,插入锁芯,旋转一圈,犹豫片刻才推开门。
屋内黑漆漆的,不知道是谁关了灯,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几分凉意。啪嗒一声打开灯,暖色的光顿时铺满客厅,桌面上放着一块已经软塌的提拉米苏,花瓶里的玫瑰蔫了些。
李临反手关上门,打算换鞋,发觉出门时慌慌张张错穿的拖鞋,后来丢在学校也没再找回来,只得改穿了放在一边本打算丢弃的稍大拖鞋。
把提拉米苏丢进垃圾桶,他趿着拖鞋走到冰箱前,准备给自己简单弄个晚饭。打开冰箱门,保鲜那层整整齐齐码着不少同一牌子的饮料。李临随意拿出一罐端详,又沉默着放回去,他给那个人买了很多,但是其实并没有人喝过,一罐一罐地都积攒在这。
李临给自己简单下了碗面,一个人坐在小桌边吃。背后传来细微风声,客厅静悄悄的,只有他吃面的响动。只摆了一个汤碗的桌面显得空旷,就如同这个空落落的家一般。
原来,之前的无数日子里,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寂寞的生活着。
第二天早上李临还是同往常一样去公司上班,到一楼乘坐电梯。他像是刚打破笼罩身侧的一层无形玻璃罩,往日难以近身的喧嚣一口气涌入。人潮拥挤,嘈杂的脚步声,刷卡的滴滴声,男男女女的交谈声,如浪一般拍来。
他第一次觉察到,原来在这工作的人居然如此之多,不适应地闭了闭眼,走向日常乘坐的那个在稍微靠里地方的电梯。在那之前,他路过好几个因为早高峰超载而滴滴作响的电梯,烦躁的社畜们层层叠叠围着电梯口,都妄图第一时间挤进去。但走到李临日常乘坐的电梯口,只有零零散散两三个人在等待。李临不动声色地瞥了两眼,对这几个人的脸都没有丝毫印象。
在工作的那层下电梯,李临一边走一边观察,宛如刚进公司的新人。那么多人挤在并不宽敞的办公区域,自顾自地做自己的工作。
他工作的区域靠里,较为安静,人少空间大,随意翻了翻桌上的文件,工作量也不算大,上司体恤,同事友好——说起来,他抬头看去,那个友好的小张呢?
小张的工位离他有一点距离,但也算不上远,既不打扰,还能观察李临一举一动,方便“恰到好处”出现,是个安装人肉监视器的好地方。
对视间,小张也有些心虚,片刻后还是迈着犹豫的步子走过来,“啊,好久不见。”
李临点点头,无视了他狗屁不通的寒暄,低头去看他挂在胸前的工牌。
张明。
“你好,张明。”李临这么说道。
张明呆住了,“你,你,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张明接下任务的时候,只觉得不过是雇主人傻钱多,后来过来工作才发现没有想象中轻松。初来驾到,李临眼里压根没有他,或者说没有任何人,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需要朋友,也没有交际。他不敢太过激进,只能花时间花精力,一天一天厚着脸皮,像个不懂气氛的二愣子,缠着他。直到某天把李临的保护膜磨开一小道裂缝,从此他们隔着裂缝做起了相处奇怪的朋友。
张明也看见了雇主换着花样出现,也明白自己雇主在这花费的心力,他把李临周边的世界逐渐搭建成了一个大型的真人秀,塞进了不计其数拿钱办事的演员。张明并不完全认识其他演员,偶然都会产生动摇,以为自己真的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小职员,有个不善言辞的内向朋友。
直到后来,机缘巧合遇见一个女同事,她的任务是每月点固定的甜品。他们私底下交换了联系方式,三不五时聊天吐槽,因为相同的境遇而越走越近,没想到最后他都已经追到了女同事,而雇主的感情还没有任何起色。
正当张明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打架时,更令他目瞪口呆的问题出现了。
“请问,”李临也不大好意思开口,“你女朋友——是你女朋友没错吧?”
“是。”
“请问,她叫什么名字?”
“周恬恬。”
送走魂不守舍的张明,李临从部分文件的签字里摸清了王总的名字——王同。
像是斗气一般,他今天努力辨认了不少同事,尽力将名字和脸一一对应。每记一个,他又忍不住怀疑,这个人是真实的吗?还是像张明一般,只不过是被宋锦溪送到自己身边的棋子。他现在分不清,这些所谓的善意到底哪些是真实的,哪些又是花钱制造的一个美好假象。
下班回家,李临刚走出电梯就和门前的男人打了个照面,沉默片刻,他轻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今天感觉还行吗?”
“还行,多谢挂念。”李临答到,绕过他开门进屋。关上门,他从猫眼看见宋锦溪在门口伫立片刻,转头进了对门。
换了新买的拖鞋,李临在屋内翻出几个大袋子,开始收拾,客厅大码的拖鞋,卫生间的洗漱用品,冰箱里没点清数的饮料,一股脑全都丢进袋子里,放在门口,准备明天出门时带下去丢掉。
都收拾妥当后,天色已晚,李临又只能煮些简单的东西随意应付晚饭。吃过之后,他坐在客厅,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
没有朋友,也看不懂现在网上所谓的潮流,所有人和事都在自己的轨迹上按部就班地前进走远了,只有他仿佛每天如一日,被无情地留在旧日的时光里。
思来想去,他还是点开了和宋锦溪的聊天框,翻到对方发给自己的原先室友的联系方式,还有些七七八八的群聊,趁着无聊一个一个发送申请。说心里不紧张也不可能,总是担心自己已经无法再重新融入进去,而且,当年的事情……
把手机丢在桌上,李临起身去冲澡,温热的水冲淋在身上,洗去一身的疲乏。
等他擦着头发走出来,手机的信息已经爆炸了。他被拉进了四个人的群聊,其他几个人在群里嚎了半天,他这几年死去哪里了,怎么能一点消息也没有,人间蒸发一般直接失联。长长短短的信息条飞速刷新,一下翻不到底。
其他的群聊,有些通过了他的申请,有的还没,他加入群聊的消息没激起一丝波澜。
李临想回消息,又迟疑地退出页面,去搜索了当年的事情,网络上一片干净,已经搜索不到了。
在这个所有人都忙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世界里,与自己并无干系的八卦,哪怕曾经沸沸扬扬,在时间的掩埋下,也能扯出一副太平安宁的表象,更何况还有有心人刻意砸钱洗涤。
再次回到聊天页面,李临挑了一些问题回复。寝室里的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梁子——梁一康毕业后按部就班地考了单位,早早结婚生子,也算是达成个圆满;小陈——陈云,毕业后读研,再找了个大厂工作做社畜,现在就开始烦恼头上已经不再茂密的头发,老刘——刘长诺,不久前刚博士毕业,前段时间又去了海外深造。
“来首都玩吧,”他们吵吵嚷嚷自顾自达成了一致,“这么久不见,我们聚聚吧。”
李临没拿定主意,收到了一条私聊,“你有没有考虑过回来,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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