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人生
-----正文-----
起飞半个多小时,陆时阅本来快要睡着,却因为轻微的颠簸醒过来,再也睡不着了。
密闭的机舱中,乘客们不可避免地释放出一些微弱的信息素,都让敏感的Omega觉得不安,他在原本的阻隔贴上覆盖了一层新的安抚贴剂,集中了注意力控制着自己脆弱的腺体。
郁卿同样没有睡,他察觉到陆时阅的动静,把视线从远处别人座位的舷窗收回看向左手,看到陆时阅将座椅调直了一些,看起来是半躺的姿势很不舒服。
接着陆时阅忽然掀开腿上盖着的薄被站了起来,缓步向前走进了洗手间。
郁卿的视线一直跟着他,想了几秒他也站了起来,走到洗手间门口垂着头听了听。
“先生,这边是空闲的。”空姐走过来小声提醒郁卿。
郁卿点点头但是没有过去,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本想着再过五分钟如果陆时阅还没回来就要去敲门,但才刚坐下人就出来了,额前的头发是湿的,看起来像是洗了脸。
郁卿在陆时阅重新坐下的时候自作主张把两人中间的隔板完全打开了,等陆时阅重新坐下便将手伸过去,轻轻垫在了他腰后。
一开始陆时阅有些僵硬,但很快放松了下来,他没有拒绝,捏着膝盖任郁卿在他后背和腰间摩挲,尽管没有信息素,也觉得轻松了很多。
“要喝点水吗?还是吃点东西?”郁小声问。
陆时阅摇摇头,没说话。
两人的座椅挨得很近,在拉下隔板后更无距离,郁卿说话的语气和安抚的动作也很亲近,不知道的外人恐怕会以为他们如胶似漆的情侣。
郁卿却无暇想这些,他理解了向万里为什么会担心,以前在剧组也遇到过信息素事故,现在的陆时阅并不比那种事故冲突中的人要好,他是在清醒中忍耐身体的不适。
怀陆琢的时候,陆时阅完全不是这个状态,那时他还不到三十岁,从怀孕到陆琢出生,都非常顺利。
这一次却明显不同了,刚刚从洗手间走回来不到十米的距离,他坐下以后都要缓好久。
“什么时候......去医院?”
陆时阅有点惊讶,他没想到郁卿能这么快接受这件事,也没有强烈地反对自己的决定。
“周末吧。”陆时阅语气有些低沉,“再拖确实吃不消。”
“这么难受的话还要折腾着回去,万一真出事怎么办,新加坡也不是没有医院。”郁卿并非埋怨,而是有些后怕,即使现在自己在飞机上,刚才陆时阅去洗手间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慌。
陆时阅轻轻叹了口气:“这边的医院不熟悉,要是有媒体拍到也影响公司,我没事,不会......”
郁卿忽然侧身抬起了右手,他没有经过陆时阅的同意,轻轻摸上了陆时阅的肚子。
两个多月,光靠手其实摸不出任何不同。
可当知道那里存在着一个新的生命,就完全是另一种感受了。
“我真的,伤到你的身体了吗?”郁卿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
陆时阅看了他好久:“你是想让我试试留下他吗?”
“没有,我哪有权利这么要求你。”郁卿把手收了回去,他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不甘与遗憾,抬头看到陆时阅看着自己,便又换上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陆时阅感觉到郁卿在努力做一个善解人意的人,这种感觉很奇怪。
不早不晚,在这刚刚离婚的时候,难免会让人有亡羊补牢的可惜。
“你想再睡会儿吗?”郁卿主动结束了让两个人都情绪低落的话题,“或者看个电影?我们一起。”
陆时阅松了一口气,他想总归也是很难睡着,就答应了看电影的提议。
郁卿伸手打开了陆时阅座位前面的屏幕,问他想看什么。
“就看这个吧。”陆时阅指了指屏幕。
高分榜单的封面,是郁卿的背影,正是他今年刚刚过获奖的那部电影。
“你没看过吗?”郁卿问着,但还是点了播放,把耳机递给陆时阅一只。
“看过。”陆时阅回答。
屏幕上很快出现四个字——雕刻人生。
郁卿不能确定陆时阅的选择是随便一指还是他真的想看,又或者别有深意。
主角在二十一岁的时候为了保护妹妹误杀了酗酒的父亲,七年后出狱,他必须要开始新的人生,却总是游离在健康正常的生活之外,他开始酗酒,几乎走上父亲的路。
直到他无意在地下室找到了他未完成的毕业作品,一个长出了翅膀的人,那是他求学时为未来的无限憧憬。
他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必须走出来。可那不是容易的事情,他灰心的时候将那翅膀斩断敲碎,又努力振作起来重新将翅膀补好。
反反复复,但最终他完成了毕业作品。
陆时阅看得很认真,电影上映的时候他看过两遍了,在媒体场和午夜场。
午夜场时促使他提前离场的镜头,是主角透过地下室的小窗看向外面,车轮卷起路上的灰尘,他的眼睛蒙着一层雾。
很奇怪,几个月前他因为无法忍受这个眼神而离场,现在却没有那种心情了。
陆时阅想难道是因为离婚吗?抽离了现实中的关系再去看这一个片段,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双眼睛后面郁卿赋所赋予的属于角色的灵魂,也同时属于郁卿生命的延展。
镜头逐渐拉向远景,路灯还没有熄灭,太阳正从城市的边际线上升起。
郁卿看向陆时阅,一点点信息素飘出来,Alpha忍不住去触碰Omega交握在身前的手,手指微动,郁卿摸到了陆时阅的脉搏。
陆时阅侧过头,和郁卿对视上,露出询问的眼神。
“你是提醒我,需要走出去吗?无论是爱你还是恨你。”郁卿忍不住问。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获奖是实至名归。”陆时阅停顿了一下,“但如果你能放下,也是好的。”
“你呢?”
“我?”
郁卿没有再问,只了然地笑了一下扭头继续看向屏幕。
他还是无法忍受陆时阅总是装作听不懂或不在乎,还轻松地将问题抛回来,显得是自己想得太多。这些不在意和回避,是滋养了郁卿阴暗情绪的养料。
“时阅,你知道猜你的心思很难吗?”郁卿忍不住要说,他并非想要再吵架,只是觉得反正没有机会再说了,“喜欢还是不喜欢,同意还是不同意,你从来不说。”
说过喜欢,但被否决了,至于不喜欢,不是也一直默许了么。
陆时阅看着屏幕没说话,他不想争一个高下了,他能对下属发火,对郁卿的胜率实在太低。
“去医院的时候,我陪你一起,行吗?”郁卿也并不在意陆时阅又一次不出意外的沉默,他换了更实际的话题来说。
这样的问题陆时阅是会回答的:“别了,等过段时间,摘标记的时候再一起吧。”
郁卿没有坚持,闷闷地“嗯”了一声。他其实很想要挽回这段关系,可该如何将从已有的互相伤害中将爱剥离出来,还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挽回的选择,必须要把爱恨都一同放下往前看呢。
在昏暗的地下室,他又一次重新开始雕刻翅膀,从断掉的疤开始。他也并不能确定这一次能不能成功,只是在这个清晨他认为应该出摆脱困境缚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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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和后天请假咯,要出去玩去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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