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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垃圾与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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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你,别说你不知道。

-----正文-----

距离屏幕上表示目的地的红色大头针越来越近,周星原在等待红灯时看了一眼方荼,想着待会先停在路边,等他醒了再说。

但方荼闭着双目一动不动:“醒着呢。你开。”

“哦。”

方荼这才坐正了,左右活动脖子。“看到右边那个红色的灯牌了?右转再左转,不要管导航。”他把手机拿起来点掉了导航,指引周星原缓慢开过去,黑夜中依旧醒目的灯牌在他们头顶亮着,是红底白字的自助仓储。

这家仓储服务是连锁的,之前方荼推荐给囤积癖客人张先生的就是这家供应商的竞争对手。方荼自己用这家只是因为一开始没做调研,看着光鲜距离又方便。等察觉到有点贵,已经搬不动了,只能安慰自己毕竟这家近,花了再挣。

如果张先生那些东西可以坐实囤积癖,那方荼算什么?他下车,在野马的灯光里输入开门密码,红色卷帘门随着铰链咔咔升起。

周星原调整好位置让拖车正对仓库。他熄了火下来,被这间仓库震惊在门口。“这些都是你的?”

方荼往里走没回头:“嗯。你等我腾地方。”

仓库租赁按面积分档计价,二十五平尺起。方荼长租的这一整间是最大的三百平尺,一个完整的大号车库尺寸。头顶白炽灯照亮了,从地到天,铁架上垒着一层层的整理箱和整理箱装不下只能裸放的东西,是方荼卧室那个塞满了的整墙壁橱放大二十倍,高而满得令人压抑。

方荼走进去,在立着画框和镜框的那格里把尺寸较小的捡出来,转移到货架上方尚空的小格里。周星原把他们拉回来的画框斜挂在肩上扛着,小心地从窄窄过道送进去。方荼帮他卸下来,四只手一起往里放:“重不重?力气活不要抢着干,等我来。你还在长个子呢。”

“还好。”

他们一起把第二个更大的画框抬进来,是舞台上周星原的那一个。背后装饰花叶黄杨和橄榄枝的地方还有留有一块胶带,方荼动手剥除干净。为了省钱没请花艺师,今天所有现场的花艺都是他自己做的,一天里有半天就在耗这事。

“方荼,这么大的画框,你从哪里弄来的。”周星原想了想,他甚至不知道花钱能去哪里买。

“尾货店清仓买的。”方荼指着另一个,“那个是捡来的。”

周星原大为吃惊。“捡来的?谁家丢这种东西?”

“那你该去问他们为什么要扔。”方荼浮夸地向上空伸出双手,转身:“这两列都是捡来的。”

公寓尤其全是出租的apartment楼下,通常设有大型垃圾丢弃处,一年到头租客来来往往,总有许多不便或不想带走的东西被弃置。留学生或新移民甚至只需要买一张床垫,什么家具电器都能慢慢捡到攒齐全。

而低层住宅的住户会将换下来、还能用的东西放在院子最前端的路边。一到黑五、圣诞的消费季,还有三四月春季大扫除的时间,随便转转就能捡到各种东西。像冰箱、烤炉这种高价值单品会很快循环进下一个家庭,豪华沙发总令方荼兴叹:为什么我没有皮卡?可惜也实在放不下了。

周星原曾经住过的合租房里,大部分家具都是方荼捡来的。还寻不到去处的那些,就暂且堆在车库。双车库里一半是家具和锅碗瓢盆之类租户用得上的生活用品,剩余空间只能停下一辆车了,珍姐家进货的小面包车。

方荼攒的东西太多,以至于他又另外租了个车库放这些非必需品。他转身从另一侧的架子上抽出一个小型收纳箱,打开给周星原看。

“这是……Pokemon卡?”周星原看着那套在防水袋里严实裹好的大大一包,至少也有大几百张,估摸着是哪个粉丝出坑了。

“如果你有什么同学喜欢就拿去分。我捡的时候就是好玩,也用不上。”

方荼拿起另一个防水袋,里面是一只暗紫色、戴着学士帽的毛绒小熊,身上的绶带印着金字:1991,加州某藤校百年纪念。“这个保存得太好了,原来的主人都没打开过。二十年前的熊还是全新的。拿回去能保佑你学习么?”

周星原笑着把那只熊放回去。他心里有一股奇妙的快乐。“你还有什么好东西?”

“太多了,对我来说都是好东西,我看见什么都想要。”方荼盖好那个箱子,箱盖上用宽胶带贴着纸条,上面是手写的、捡到这些东西的时间地点。“你自己随便翻,有要的就拿。”

周星原胸中的暖流在扩散。“我是不是第一个跟你来看这些的人?”

方荼尴尬起来。他能分享给谁啊?自嘲道:“当然啦,谁要来看这些垃圾。”

“不是垃圾,每一件都很有意义。”拿起相机后开始更加留意观察他人行为和情绪的周星原,能理解到这份探究和动容。方荼收集的是各种各样生活的碎片,他们在做相似的事——令他单方面地会心一笑。

他主动抽出旁边的另一盒。意外地很沉,标签上写着两年前的五月初在中城的Roselawn,甚至还注明是一个雨天。周星原打开来,里面沉重的居然是书,一沓全是大学法学教材。“这可能是一个放弃学法的人。”

“对。捡到的时候纸箱已经淋湿了,里面还有一些文具,一盒水彩,我给叶老师了。有一个缺口的马克杯,也不好看,就扔掉了。”

“你都记得。”

“当然记得。扔书的人挺少的。”还是那种方荼连字都认不全的书。那一条街都是一百多年的的老屋,他甚至记得那栋房子的样子,门前的下坡很陡,草地一定不好剪。水泥阶梯因为沉降从中间裂开,两侧有长野了乱蓬蓬的橙色萱草,过长的茎叶在雨水中倒伏。

“这是什么?”周星原拉开覆盖彩色薄纸的细铁丝圈圈。是一个灯笼,复活节粉嫩的黄绿紫色,同样的还有一串。是两元店廉价的一次性装饰品,不知谁家过完节就丢了,方荼居然也捡。

方荼从他肩上凑过来。“我只有圣诞节的装饰放在公寓楼里。其他节日饰品捡的买的也不少,但是和现在的装修风格不搭。有的我还蛮喜欢,在前面那道,待会给你看看。”

周星原今天被他喷了香柑前调的同款香水,早就挥发殆尽,但方荼直到最后还往头发里补喷,现在颈侧尚留着最后的尾调安息香和麝香。那股微薰热意近在咫尺,他不敢扭头,将手里的东西原样放好,声音也平稳如常:“这么喜欢过节。你过节又不放假。”

方荼笑嘻嘻地从他后颈往上薅了一把:“要你管。”

周星原被按低了头不说话。

俩人一起把群青背景板抬进来。显然没有哪一格能放这么大的东西,方荼说先在过道里暂且放着,回头拆掉好了。

看着这堆东西,周星原问:“拆掉能干嘛?”

对方荼来说这显然是句废话:“能干嘛?你看我这儿有哪个东西是有用的吗?”他指着底层某一个最大号的箱子,“那一箱都是布料,Besty留下的。老太太就爱攒东西,卖房给我的时候大部分都分给邻居、捐给了二手店了。上面还有一盒是她以前出去玩带回来的酒店茶包,估计上百包,不知道过期几十年了。等把背景板拆了,布也放一起。好了,走吧,有兴趣以后你自己来玩。用得上都可以拿。”

拖车几乎清空了,除了带回家的花,只剩两个干冰机是租的,明天方荼送回去再退拖车。他把干冰机和拖车卸下来,先靠放在这里,公寓地库的停车位不好放。

“走了。”

周星原看着他落下卷帘门。“明天你来的时候,也带我来?”

方荼瞥他:“你时间多啊。以后真有空了自己来,等爸爸百年之后,这座垃圾山都是你的。”

周星原第二次纠正他:“不是垃圾。方荼,你看过三毛吗?”

“啊?”方荼在记忆里搜寻,“哪个三毛……”

周星原回到驾驶座。“作家。她的散文里写过,小时候的理想是去拾荒。”

“你们这些学生,连捡垃圾都要搞浪漫?”方荼也带上车门,“走了。”

“可是哥哥,我也是你捡回来啊?”周星原按着手刹,看他的眼神居然有几分楚楚可怜。家长就吃这一套,被哄得很开心。

回到家,二人姑且将花堆在地上。方荼终于腾出手,想起Aiko那个露营小拖车,觉得可以搞一个。

他路上睡了大半小时,精神不少,毕竟本来就是夜猫子作息。“你先去洗澡吧。”

“我还好。这些花怎么处理?你教我,两个人快。”

无非就是找盛水的容器插起来。方荼把厨余垃圾桶拎过来,橱柜里的花瓶和大肚或高身的玻璃杯尽数拿上台面。压坏了或是蔫了的扔掉,还好的修剪一下插瓶。

周星原手上拣着花,想到他住进来那天在方荼的房间里有一瓶蔫掉的黄玫瑰。

方荼回忆起来,“哦,对。是,那是去年秋天我办的最后一场婚礼。规模挺小的,是珍姐的老乡,找我买的房。买完没钱了嘛?婚礼就在珍姐家馆子里办的。花也是花店便宜批给我的,不算新鲜了。”

周星原意外:“那么小!店里只有八张桌子啊。”还不都是圆桌,是两张圆桌和六个卡座,坐四十来个人顶多了。谁在快餐小炒店办婚礼啊?

“省钱嘛,反正人家新郎新娘自己乐意就行。”方荼想起那个婚礼,还是蛮快乐的,虽然主宾喝了点酒全说方言,他听不懂,全程只能“是是是好好好喝喝喝”。但在异国他乡听着方言此起彼伏,那气氛是真好。“当时我也没赚他们钱,他们确实没钱了。我随便讲两句就坐下来一起吃饭,吃完还跟主人客人一起分花,哈哈。最近这两口子也怀孕了,真不错,日子总是越过越好。”

周星原把纤细的铃兰笼到一起。“方荼,结婚的人里大部分还是因为爱情,对吗?”

这题方荼会。“大部分人在决定结婚的时候是有爱情的。或者至少相信爱情,相信以后总会有。”虽然有些人在备婚过程中就把感情消磨完了,最后靠的是“这次不结以后更不会结”的毅力投身围城。

周星原想问,你会结婚吗?但他犹豫能不能问出口。

方荼把垃圾桶里乱糟糟的枝叶按按实。“周星原,你对以后的伴侣和家庭有想法吗?好歹也十六岁了。”

高中生坐在地上,全然懵懂地看他。“啊?没想过……念完书再说吧。爸爸,你是要催婚吗?”

方荼大笑着跳起来,轻轻踢了踢他:“你去洗澡吧,剩下的我弄就行了,没多少了。”

“哦。”周星原爬起身。

“手机留下,爸爸看看你有没有早恋。”

周星原毫不介意地掏给他,“你看吧,都弄完你也早点睡。”

周星原这样坦率,让方荼疑心是不是大人的心思太污浊。

今天散场一起拆布景收拾东西的时候,Aiko趁周星原不在,神神秘秘地凑到他旁边:“方荼,我必须跟你说个事。你弟对你的感情不简单。”

“啊?”

Aiko笃定而严肃:“他喜欢你,可不是什么父子兄弟情。别说你不知道啊?”

方荼莫名其妙:“姐,你不要因为自己看穿过一对狗‍‎‍‌‎男‎‍‎男‎‌‎‍,就是什么鉴gay达人了。人家直的,直的,直的!跟女孩子牵过手的那种。”周星原那点浅薄的情史,早就被他咄咄逼人扒光了。

Aiko一把拉住他的手:“我还能现在亲你一口,你会变直?”

方荼笑得要往地上坐,还好他那身全白的行头已经换掉了。“真想多了,没有的事。你讲话要有依据啊。”

自觉看穿一切的Aiko,难得居高临下地对着他:“我可是提醒过你了。你自己好好处理。”

方荼思索起来。他和周星原都没有过“正常”“完整”的家庭,难得有个合得来一起搭伙过日子的对象,又是年龄相近的同性,感情好很正常。再说了,周星原小小年纪从合租房地下室里被他带出来,从天天啃包子的无产阶级一夜成为中产家庭(?)的小孩,对他有孺慕之情多顺理成章啊。但是要说爱情,那就不太像了。

周星原想和他上床吗?违和得方荼都想不下去。他躺在沙发翻着高中生的手机,从浏览记录到聊天记录,都是读书学习。唯一涉黄的是有个叫“钱来”的人,看起来是夏校的同学,发过小电影的链接,周星原没回。方荼甚至翻了周星原的豆瓣,这家伙居然还是个小有粉丝的影评作者呢,但从小组到书影音都没发现什么性取向的痕迹。标记了一些同志电影,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太多人标了,难道看过的都是同?荒谬。

方荼关了浏览器,点开周星原和徐安之的聊天记录,津津有味地看起来。徐安之半年前还在求教如何炒土豆丝,最近居然已经在研究做鸭油烧饼了,就因为姜柠是南京人,厉害厉害。方荼想想周星原一开始烧菜也生疏,怕火大了糊锅、炒青菜总是出水,现在早已经熟能生巧了。他不禁笑起来,这些高材生啊不是不会,只要用了心钻研什么都能做好。

最后一个问题,露营时周星原透露的那个异地恋对象是谁?算了,是谁都一样,萌动一下算一下,异地恋迟早没结果。等周星原上了藤校,就凭他这条件,要什么才貌双全情投意合的女孩找不到?

周星原洗完澡出来,方荼把手机并一张纸给他:“拿去。”

“这是什么?”周星原接过来。方荼居然给他写了张一千五百刀的支票。他大为错愕:“哥?”

方荼站起身拍拍他的肩:“别的孩子有的,我的孩子也要有。拿着吧,我去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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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你们放假了吗~放假了的祝假期愉快,没放假的周一加油!我……从过去的周末已经进去春节忙碌模式了orz万一万一哪天没更,也可能的哦。20号以后肯定能恢复正常(means一周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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