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3月6日。

新海市局。

早上九点，刑侦和禁毒支队全员聚集在三楼会议室内为最近两桩命案做案情汇总。这两起命案的受害者不但外界关注度高，而且本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再加上涉及了毒品，所以局里很重视，局长丁广白亲自参会。

“魏雪的案子一个多月了，陶清南的案子也有五天了，网上倒是消停下来，但咱们这办案速度也得提上去啊。”丁广白坐在第一排，捧着保温杯，看向坐在右手边的禁毒支队长陈向庭，“那批芬太尼，查到来源了吗？”

陈向庭今年39岁，古铜色皮肤长相刚毅。他进入市局有十五年了，等这批老局长退休，不出意外，会顶上去接班。新海市作为直辖市，禁毒当然是从严从重，但因为靠海的缘故，很多毒品流入防不胜防，所以虽然尚未四十不惑，陈向庭的头发已经肉眼可见地白了一片。

“有目标了。但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暂时没有行动。”

丁广白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庄语樊从白鲸直播离职后，有人匿名举报，他带走的几名当红星秀主播吸毒。我们突击访问了其中一个主播，她一开始嘴很严，后来听说要找媒体曝光她吸毒，就承认是在御澜庭染上的毒瘾，而且每周都会以出台的形式，换取毒品。”

闻言，丁广白蹙眉，额头的皱纹更深了，“庄语樊在这其中扮演什幺角色？”

“据该主播描述，应该是拉皮条的，用这些网红主播对御澜庭的会员实施性贿赂。他挑选的这些主播基本都是原生家庭贫困比较缺钱的，可以用金钱‎‎‍‌诱‎‌惑‎‍‍‌拿捏。”

“毒品的提供者呢？是庄语樊吗？”

陈向庭摇头，“不是，是御澜庭的总经理唐妍妍。她免费给这帮主播定期提供毒品，用他们作为噱头向外宣传，要求他们只能在御澜庭里出台。”

“唐妍妍的货是从哪儿进的？”

——魏雪家里搜到的芬太尼制作很粗劣，不是倒卖正规医院的药品，应该有地下工厂在自行制作。唐妍妍只是一个下游拆家，如果不能揪出上游的卖家，那这种毒品仍然会在新海横行。

“这就是我们为什幺迟迟没有行动的原因，”陈向庭苦笑了一下，“那名主播拒绝做我们的线人，嫌我们给的钱太少。而且里面每次进去都要脱衣服检查，她不想冒这个风险。”

御澜庭这个名字丁广白当然是听过的，不用说也知道往里发展线人的难度。于是也没有继续给陈向庭上压力，而是回头慈祥地看了一眼坐在第二排的青年，“小叶啊，你来汇报一下刑侦支队的进展吧。”

阳光从青年身后的玻璃窗投射进来，他微微点了一下头，站起身从容地向台上走去。白衬衣下精悍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同样的藏蓝色警裤穿在他那两条长腿上，简直英俊得格格不入。

这种场合当然是领导捧谁让谁汇报，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一开始就是刑侦支队所有人配合叶巡做的准备，可没想到他上台后却没按照写好的稿子说。

“昨天队里聊完，我回家后又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两桩案子应该并案处理。”四周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叶巡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继续道，“因为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啊？”程鑫先坐不住了，“可陶清南不是自杀。”

“没错，所以陶清南不是魏雪案的凶手。”叶巡顿了顿，声音下意识地轻快了起来，“同理，时萦也不可能是陶清南案的凶手，因为魏雪死在她回国的前一天。”

他的声调一点也不高，沉静又温和，但那种不动声色、不容置疑的气场，让人不由得想去细听他在说什幺。

“我怀疑这两起凶案，都是针对陶清南来的。魏雪案，乃至银雅发布会纵火案，究其根本，是希望陶清南身败名裂。但警方没有为陶清南定罪的情况下，凶手不肯罢休，索性在盛悦斋杀人焚尸。”

“华瑞破产、陶清南死亡，明面上的受益人当然是萨特利，但还有另一个受益人——”

大屏幕上应声出现一张艳杀四方的脸，无人不识。

“姜心然。”

‌‎‌现‍‌代‍‌社会杀夫杀妻屡见不鲜，只要非自然死亡，那配偶一定是最大嫌疑人。只是这两起案子，姜心然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所以警方之前并没有将她列为嫌疑人。

“姜心然急欲离婚，就是为了分割到离婚财产用以支付剧组的后期制作经费。明年影视政策要收紧，如果今年无法播出，那这部剧恐怕会被永久雪藏。陶清南父母皆已过世，他一死，姜心然就成为了他唯一的遗产继承人。虽然华瑞资产缩水严重，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折现仍然是一笔可观的数字。”

“当然，姜心然不可能亲自动手杀人。她应该有一个同伙，我倾向是一个男人且二人有亲密关系。”

丁广白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有目标嫌疑人了？”

叶巡点了点头，屏幕上弹出一张男性照片，金丝眼镜，西装革履，一派社会精英的模样。

“他叫吕光宗，是恒盈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当天跟随王琳珠的律师团到盛悦斋，同时也是白鲸直播的法律顾问。案发当天我们对现场所有人搜身检查，吕光宗的手腕上有明显的挠痕，据他所说是某脱衣舞男留下的。但该脱衣舞男是醉酒状态，无法为吕光宗作证。”

丁广白眼前一亮：“那魏雪案呢？他有作案时间吗？”

“有。魏雪遇害当天，他正好在休假。辛苦一下技侦的同事再调一调绿荫花城小区外几个路口的监控，兴许能找到他。”

程鑫一直皱着眉听，这会儿终于憋不住了，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有姜心然和吕光宗认识的证据吗？”

这个问题的确困扰了他一阵子，因为姜心然的离婚律师并不是吕光宗，甚至二人的手机里都搜不出对方的联系方式。不过，他很快从别的方向找到了突破口。

“吕光宗时常陪庄语樊出入御澜庭，姜心然也会在御澜庭招待制片方。即便没有应酬，二人也会定期前往御澜庭，时间高度重合。如果能进入御澜庭，应该能拍到他们会面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