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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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细细密密的在下，寒风卷着血腥气，八万大军握紧手中枪矛，一动都不敢动，肃杀之气竟压住了这肆虐的寒风。

“前面就是居幽关了？”

大军前面，骑跨在马背上的窦封挥了挥手中马鞭，“来，给本侯踏平了它！”

骑兵不过刚动，一支支利箭就从城墙上射下来，箭头‎‎插‌‎进‌‎雪地中，箭尾还在微微摆动，组成了一排铁栅栏。

“请侯爷原路返回！”关内有声音响起，随后越来越大，连成一片片的声波，身披甲胄的士兵站在城墙上，高声喊道，“请侯爷原路返回！”

“哈哈哈哈，”窦封大笑，手指向那城墙，“白音小儿，只敢躲在城楼里算什么本事，出来同本侯耍上一耍啊。”

“大胆，你区区一个威远侯，也敢直呼王爷的名讳！”城上士兵怒斥道。

“白音小儿，本侯不仅敢呼，还敢骂呐。如今蛮族入侵，王城危在旦夕，你派兵拦在这居幽关，不让本侯进京勤王，又意欲何为啊？”

嘴上说的大义凛然，其实心里藏了多少龌龊谁都清楚。

大梁开国以来遵循旧法实行分封制，功臣各分得一块土地自开府邸。

窦家以前其实也是一地藩王，只不过窦封弑父杀兄爬上的位置，名声太过难听，白氏皇族干脆夺了他的封号，爵位降低一等只留了个威远侯称号。

本来封地也该跟着削一削，但皇室对地方的管理在百年岁月中早已松懈，各地藩王心中都不再那么听话，眼见窦家失势，各个都跟闻见血腥味的豺狼一样扑过去，恨不得将窦氏的封地给瓜分干净。

当时的窦封不过十六岁，提了弯刀，将周围胆敢来犯的诸国杀了个片甲不留，这样一番操作下来，封地不仅没少，反而多了不少。

这些年来，窦国不断扩张，窦封的狼子野心几乎是众人皆知，莫说是蛮夷入侵，便是京城的天塌下来，白音都绝不敢放这只饿虎入关。

勤王？呵，只怕进了京都，第一个砍皇帝头的绝对就是他威远侯。

“怎么白音小儿你不说话了？”窦封踢了踢马肚，胯下骏马打了个响鼻等不及要冲锋了，“愧得还自诩为天下名将第一，怎么本侯不过刚伸了个腰，你就吓得缩起来了？那龙将的名号干脆摘了吧，真丢你们皇室的脸，以后就只称泥鳅吧。”

城关仍旧寂静，任凭窦封如何叫骂，都再无声息。

“不对劲。”

军中一个身穿紫衣的年轻人骑马过来，同窦封并肩，“从刚刚起就一直没看见白音的身影，这可不像他。”

“怎么？你很了解他不成？”窦封斜睨这人一眼。

萧枕拱了拱手，“熟知天下英雄豪杰，乃是我们做谋士需学得第一课。”

“本侯听说你叔叔在白音帐下听令，你们萧家就爱干这种鸡蛋不放一篮子的活，难怪明明是个百年世家，却没几个亲戚。”窦封冷笑道。

萧枕只含着笑，“我们家是生意人，自然只做大手笔的生意，侯爷身边有我，不正说明此番世道，您也是个一笔万利的大生意嘛。”

“本侯倒是好奇，你们萧家都把子孙派到哪里去了，好让本侯提前防备一下。”

“呵呵，”萧枕笑的眯眼，本就细长的眼睛更是成了一条线，“如今出名的不就几位吗，皇室龙将，蛮侯虎军，还有草原的狼骑，还有什么更多的选择吗？”

“莫要忘了还有你萧家的狐谋。”

“狐假虎威，”萧枕摇着头，“没有猛虎，我们这些狐狸不就是别人嘴边的一块肉嘛。”

见他主动示弱，窦封也不再刁难于他，只拽着缰绳，似是好奇道，“你方才提到草原狼骑，莫不是连那异族都遭了你们毒手？”说罢，窦封又抬起头望向沉沉天色，“那草原蛮族的白狼王，本侯倒还挺想见见他是个怎样的人物。”

“侯爷今日可以得偿所愿了，”萧枕的声音仍带着笑意，“我看这大名鼎鼎的白狼王此时就藏身在这居幽关中。”

“哈哈哈，”窦封大笑起来，“萧狐狸，你可莫要哄我，草原的狼王青巴图，谁不知道他与大梁有血海深仇，他肯跨江前来帮助白音？”

百年前，大梁国力强盛，跨过阻拦的青木江冲入草原，杀得各部落俯首称臣，不仅抢走了众多骏马黄金，还劫掠了大量的蛮族子弟入大梁世代为奴。

不仅如此，各部落还要定时送来部长幼子来大梁为质子，大梁又鄙视蛮族，一般这些质子的待遇都不会好，其中只有极少数才能重回草原，绝大数只能摇尾乞怜换得苟活于世的机会。

可偏偏这些送入京城的绵羊里混进了一只真狼，青巴图，这个日后让整个草原都畏惧的名字。

孤身一人杀出了皇宫，也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竟然让整个大梁的蛮族奴隶都以他为首，一路且杀且进，到了边境线的时候两万人被杀的只剩两千，待到渡江而过就只有几百人追随在他的左右。

就是这样几百个奴隶，在区区两年内一扫草原各部落，将当时统领草原瀚阳部落杀的一退再退，最后只能躲进深山，也是被逼的太紧了，瀚阳才胆敢穿过千里秦岭偷袭京城，只怕也是生死存亡有了亡命徒的心理。

所以要说青巴图会来帮忙，窦封是打一万个的不相信，当年那场逃亡战可是天下闻名，如今大梁遭此劫难，他青巴图不拍着手乐就算不错了，还来助阵？

谁知城门缓缓向外打开，几条白狼从中窜出朝天嚎啸，还未等他们这边出声，狼群朝两边散开，一个白影骑着骏马踱步而出。

“侯爷，你瞧那就是草原的狼王，传闻白音曾经放过他一条生路，如今看来是真的了，恐怕他近日来是报恩的，”萧枕半天听不到回音，疑惑地回头看去，“侯爷？”

却见窦封呆坐于马上，痴痴地看着前方，手中马鞭掉落在地都浑然不觉。

两旁的声音再也听不到，窦封眼前如同炸开了万朵金花，脑中轰鸣一片，眼睛再转动不得只能愣愣地紧盯着那马背上的人。

皮肤像掺了牛奶的蜂蜜闪着柔顺的光泽，胸脯软的让人想起刚出生的羔羊，蜜色皮肤上还涂着金色的纹身，想咬一口。

“威远侯请回吧，今日我在这就不会让你过关。”风吹散额前碎发，青巴图挑了挑眼，睫毛浓的像把小扇子。

窦封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抓出来揉了千百遍再塞回了他的胸膛，滚烫甜蜜，跳动一下都带着一种丝丝的痛，呼吸都不敢稍用力些。

“我要是冲过了关又当如何，”窦封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像被抽干了，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听不清，“你可愿做本侯的夫人？”

旁边的萧枕细长的眼都瞪的像个球，说话都不利索了，“侯…，侯爷……？”

“你莫说话，”窦封一把推开他，“本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萧枕：我觉得你不清楚！

“呵，”青巴图笑了声，“你要能闯过来我便考虑一下，要是不能……”他抽出腰间匕首拋了过去。

镶满宝石的匕首还带着那人的体温，窦封握在手里紧紧的不愿松开。

“…冒犯神祝，你就自阉谢罪吧。”

如今的草原大汗还属于瀚阳部落的老狼，青巴图只是侍奉狼神的祭司，一身金色符文就是献身神明的祭文。

“全军听令，……”窦封的手臂已经举起。

萧枕连忙拦住他，“侯爷，我们的目的只是拖住白音，既然白音人不在这，我们尽快回去才好，不要在这里损耗兵力。”

“侯爷莫不是怕了？”青巴图侧了侧身，脸侧的黄金耳坠发出碰撞的清脆声，忽的他眼神一凛，那幽深的眸子也变得狠厉起来，“怕了就滚回去！”

身后城墙上战鼓擂动，蛮族汉子赤裸着上身摇起手中战旗，呜呜的号角声在山谷间回荡，宛若野兽的嘶吼呐喊。

一匹硕大的雪白巨狼从城墙一跃而下，卧倒在青巴图的脚边，这草原凶兽在主人身边倒是格外的温驯。

青巴图伸出双手向上平举，神秘的藏语从嘴中吐出，“伟大的白狼神赠予我们长矛用来杀死敌人。”

“呜哇！”鼓锤狠狠擂下，耗牛皮的鼓面振动不停，蛮族汉子一同高呼应和着青巴图。

“赠予我们丰盛的牛羊喂养我们的身躯。”

身后的狼群齐齐嚎啸，声音尖锐，仿佛已听到了天上狼神的召唤。

青巴图微笑，脸上的金色纹路在白雪的印衬下闪着黄金般的光泽，他看向窦封，眼中燃烧起战火，“赐予我们勇气与智慧，将胆敢冒犯神明的狂徒通通搅碎！”

激烈的鼓声震荡不止，仿佛整座大地都成了他们的战鼓，两侧高山则成了蛮汉手中的鼓锤，一下下，天地跟着一同颤抖。

窦封身体里血管滚烫的如岩浆流过，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青巴图，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手中那把匕首握的更紧，上面的宝石都要摁进肉里。

他本身就没有什么很大的志向，狼子野心、逐鹿中原不过是旁人的猜测，他窦封一生最大的愿望不过是骑最烈的马，娶最美的人，如今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毕生所念。

“什么京城皇位你们自己争取吧，我窦封今生所愿就是将那草原白狼娶回窦国，往后他想驰骋疆场也罢，放牧归野也好，本侯都随他一道去了！”窦封眼睛充血，“青巴图，本侯要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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