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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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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礼

-----正文-----

“你这哪来的?”

老人看着傻子献宝似的金珠,却是直接失了颜色。

“捡的。”

“给我实话说到底哪来的!”

手中的金珠因为这厉话而失手坠落一地。

知道把人吓到了的老人终于从失控中冷静过来,语气一缓,“阿重,你从头跟我说,这金珠是哪来的?”

“捡,小财神,小财神,给的,所以,也是,捡的。”

“财神……”他喃喃,

下一刻激动而脱口而出的话音尖锐。

“那是邪神!”

刺耳的音色伴随着刺耳的话语,傻子不明所以,只能呆呆站在原地。

指着傻子的手还在抖动。

“我问你,除了钱财之外,你还拿过什么东西,又或者交代出去过什么东西,比如红色的纸,还有生辰八字,你交代出去没有?”

他摇头。

“来得及,还来得及……”老人踉跄着去屋里头翻箱倒柜。

“你跟我走!”

老人直接带着人去了村里最穷最苦的泼皮家。手中的纸被傻子不舍的握着,在老人的强制要求下松了手。

他想起答应过小孩晚饭前回去,但面对紧闭着的门扉,傻子想着,他又失约了。

这种失落一直持续到第二日被“人”敲门,老人迎面见到女人,举着伞面容姣好但青白的女人,向来巍然不动的面容也不禁抖了抖。在看到那手上的红纸与身后的一抬抬箱子更是呼吸放慢了一瞬。

“漂亮,姐姐?”

“别说话!”

傻子闭上嘴,本来想问问小孩怎么样了。

“柳管家,您找错人家了。”

女人的视线牢牢锁定傻子,被老人不动声色移了一步直接挡住。

“我们没收苏少爷的聘礼。”

她的视线未动,好似透过老人的身躯也能完全锁定该锁定的人。

“那个房子,包括那里面的钱,昨晚就已经全都归赖老三了。”

没有眼白的眼缓慢转动,终于将视线重新放回老人身上。

“您不信的话,赖老三那有地契,您可以去检查一二,地契已经在他手上了,那屋子里的东西自然全归他了。”

老人的眼中是深深的忌惮。

一刻钟后。

傻子看着女人的面容终于掩于半关的门扉。而回过头的老人看着却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傻子扶着人重新回到床上。只见人喃喃,还在执着着傻子的事。

“赖老三愿意卖女儿,那是他的事,你这几天都给我老实呆屋里。”

苏家的确是财神,但也是邪神。

傻子被要求呆在屋里,每天的日常成了听墙外面路人的议论。

外面的人说,赖老三的女儿成了明年定下的新娘,他们说,明年的新娘这回定的可真快,傻子也听到说,他前几日遇到的卖肉的屠户,就是赖老三的另一个孩子,苦苦哀求着父母,但也依旧无法改变这既定的事实。

那个要成为新娘的姐姐,傻子也认得,是村里少数不会带着异样眼神看他的人。

他们都说,那是个好姑娘,明明已经有婚约了,但偏偏摊上了对利欲熏心的父母。

别人的事,傻子只能听着,就像自己的事,傻子也只能想着,但又什么都做不得。

他在想,被丢在屋子里的小孩怎么样了,也在想,父母给的房子怎么样了 。

直到老人的病又犯了,才不得不放傻子出门抓药。

但吃了个闭门羹。

药材铺的老板年底出门了,没有几个月回不来。

傻子只能回去。

但还没走几步,他的脚步又顿住,歪着头,像是见到了什么熟人。

那是明年的新娘原先定下婚约的人。

傻子知道这人,这是村里有名的大学生,去过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认识很多很多事情。

傻子更认得这人,因为这就是让他去苏家收钱的那户人家里的长子。

“我们后悔了,钱我们会还回去,你要真想收钱,就有本事找苏家去。”

大学生当时人在外地,在知道父母答应了妹妹的婚事后已经来不及了。

当时眼眶微红说拒绝的男人,却沉默地坐在巷口,傻子停下来,其实只是想问,他妹妹回来了吗,但看着那掩面之下也挡不住的一滴又一滴坠落的液体。突然又意识到了答案。

成亲是喜事,他吹的是喜曲,他爹吹的也是喜曲,傻子之前不明白,为什么听曲的人从未开心过。但现在好像又有点明白了。

这似乎不是成亲,是吃人。

一家喜,一家丧。

傻子见到了丧的人家,也见到了喜的人家。

女人的伞撑着,护着自己的同时也护着少年。

傻子又看到了熟悉的金珠,朝着傻子伸来,仿佛傻子不收,那金珠就又会多到落地。

傻子没有接。

他只能摇头,说话磕磕绊绊,“不能,要。”

爹说,收了钱,就会成为下一个。

仿佛知道傻子在想什么,撑着伞的女人开了口,“少爷已经有新娘了。”这是女人第一次说话。

女人这么一说,傻子却是更难受了,不为什么,而是想到了刚刚坐在阶梯上的人。

那双眼还是黑黝黝的看着受。身形比之前更高挑了些,已是十五六岁的模样。

傻子被教导,说是随着婚礼的进程以及新娘那边收的财越多,对方就会成长的越快,一直到成年的那一刻。

也是结婚的那一刻。

傻子想到这,略微一窘迫,想到当时小孩往他身上专注塞金珠的事。

金珠变了,变成了药材。

傻子想到老人的病,又想到老人的话,犹豫观望着。

伞下的阴影脱身一个“人”,傻子眼睁睁看着那瓷白的肌肤在接触阳光的那一刻焚蚀,裂开同视线那般漆黑的纹路,那是即将被烧毁的纸娃娃。

每一步的踏出都伴随着碎片的余烬,掉落出一瞬间由暗红转为的焦黑粒尘。

傻子还是怕了。

但不是怕那异常的“人”。

而是着急忙慌的给纸娃娃找遮挡。

傻子好不容易才找着个农家晒谷用的竹筛盘,但等到了傻子身前,小孩全身上下裂开的纹路已经过半。

唯一没有被焚蚀的,只有手中的药。

傻子抱着药材回了家,没敢跟人说药材哪来的,回到自个屋子时听到一声清脆的落地,才发现不知从何而来的金珠从袖子中掉出。

但之前带过来的钱早已被老人扔了一干二净。

他刚弯下身,可在还没碰到那圆润金亮的外表前就停住了动作。

茫然望了许久,却最终收回了手。

傻子每天的日常还是只能听着墙外面路人的八卦。

傻子被教育着,在明年的婚礼举办之前,能少出去一次就是一次。

但该筹备的还是得筹备的。每一分每一秒,婚事定了的那一刻,整个村子都需要围着婚事转。就像傻子现在每天练的一遍又一遍的曲。

喜曲该唱还是要唱,无论丧喜。

那明亮的曲,嘹亮的声,从冬季吹到了春季,又从春季吹到夏季,周而复始着熬着时间。

但村子没能等到下一个冬季。

傻子听外面的步伐纷纷加快,都是要去凑热闹的人。

他们说,大学生带着城里的警察闯进了村,要灭了这习俗,烧了那宅邸。

扬起的风无形中带上一丝灼腥。

村子里,还能有哪栋宅邸。

在傻子这么想的时候,鼻尖飘来了真的焦灼。他眼一眨,那一瞬间,又想到了小孩。

犹豫地望向门口,那是近半年未曾跨出的门槛。

雕梁画栋蒙尘也蒙烟,那一片正红的墙与猩红的烈火两相辉映,一时间说不出是谁在燃烧谁。

滚滚的烟尘,焚蚀后不堪重负的牌匾随之掉落,傻子刚匆匆赶到的时候,便是看到那被烧落的牌匾被砸碎的那一刻。

“不能烧!不能烧啊!我们收了钱,收了钱的!”

傻子看着那熊熊烈火怔愣,赖老三还在疯疯癫癫的说,同样疯狂的村民被警察压制住。

“烧了它!”

大学生的眼里是肉眼可见的血丝。

警察来的时候这屋已经烧着了,火势那么大救肯定是救不回来了,眼见着还有不少人想冲进去,当即阻止。

感受到手底下的挣扎,警察只觉得这村里人都疯了,为了栋宅子如此挣扎,更别提这栋宅子还是有人报案说发生了多起命案的宅邸。

别人看不到,但傻子看得到,燃烧的屋子在冒出黑气。

从屋子开始蔓延至整个村落,包括人。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双眼的血红和不断的喘粗气。

本来还知道真相竭力制止的村民躯体的反抗越来越弱。恍恍惚惚的抬眸。

那房门还是大敞的,欢迎着任何人进入,却无一人走出。一如七十年前的大火。苏府里的人,没有一人走得出来。

抢了钱,杀了人,烧了屋。

但这次的房屋没有被烧毁后的嘶鸣,只有翻滚的黑雾。

烧了它。

所有人都不受控般地说出这句话,重演当年的那一幕,伴随着七窍的流血。

心脏骤然紧缩。

“咔嗒”,那是一声清脆的落地,傻子浑噩低下头,坠落的一颗夺目的金色“咕噜噜”滚走,眼见着就要滚入火中。

不受控的脚步迈开,心绪紊乱的人下意识去追。

混沌的脑海中想了很多,有小孩,有婚礼,有养父的教导,还有焚烧的房屋,发了疯的村民,还有……还有……

跌跌撞撞向前一扑,丢失的金珠在险些毁于火焰的上一刻被堪堪握于掌心,眼前的画面一变,刚刚抓住的哪是金珠,而是一张地契。

傻子只觉得背后一冷。

回首。

红色的喜服衬得成了年的人修长高挑,面容如玉,只是那双眼依旧未变,眼底晕开深深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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